慕之洵没了主意,鬼使神差的让人将慕青璃找来,想问问她的意见。
这女儿几料几中,在他心里第地位已经有些不一样。
慕青璃知道之后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而是平静的告诉他,将此事私下告知皇帝,请求皇帝圣裁。
慕之洵一开始听见这个主意后坚决反对,他还是更倾向于将这个程辽不知不觉的杀了,对外就说染了疾病,来个死无对证。
哪知道慕青璃这般与他说:“父亲想的太容易了。此人为什么能在您身边,说是巧合怕是您也不相信吧?他在您身边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肯定是有人安排在您身边的。”
“等着到时候幕后主使将此事捅到陛下面前,证据什么的自然会准备妥当,恐怕还会多出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比如您写给蛮族人的亲笔信件,这程辽既然最后卧底就有他的可取之处,模仿个笔迹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介时人证物证俱全,陛下问您要人,您说此人病死了,被查出来就是欺君之罪,彼时对他们来说才是‘死无对证’,他们巴不得您现在动手杀了程辽,这样一来连善后都不需要了。”
是啊,到时候皇帝见人已经死了,自然更怀疑是他利用完此人之后将人杀了灭口,那时候慕家就要步了吕家的后尘。
慕之洵思考了很久,还是找了一个时间私下去找皇帝,说有要事禀告,请皇帝屏退左右。
皇上一开始还是很惊讶的,不过慕家在大楚经营多年,这种世家在他心里的地位自然不一样,也就同意了。
慕之洵便将此事据实已告,包括当初和人向他引荐的程辽的人,怎么查都出来,都事无巨细的跟皇帝说了一遍。
等都说完了,慕之洵不等皇帝回应就跪在了地上率先请罪。
“陛下,微臣让自己身边混入了这等奸人,险些酿成大错,请陛下赐罪。”说着就长跪不起。
等了很久都没有回答。
就在慕之洵都忍不住颤抖的时候,皇帝才开口道:“慕卿在查出此事后立刻就能来朕这里说明原委,自行请罪,这忠臣之心朕还是看得到的。而且当初太子出行之事你也不知道,可见就算程辽是奸细,泄密之事也跟你无关,慕卿不必自责。”
慕之洵悬了很多天的心终于落在了地上,那一瞬间隐约都有了重生的感觉。
接下来自然是问皇帝怎么处理这人,这些天慕之洵为了不要打草惊蛇,没有采取任何措施。
皇帝的回答是不要惊动了他,按兵不动,等把后面的人查出来再说。
他回来之后因为此事重重的奖赏了慕青璃一番,这次不光是口头上的奖励,还有很多赏赐。
从那时候起他对慕青璃也不再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对这女儿才重视起来。
慕青璃见慕之洵兴高采烈的样子也只是淡淡笑笑:“女儿只是运气好猜对了而已,说起来还是父亲的雷霆手段,不然不能将这等老狐狸的尾巴都揪出来。”
于是慕之洵更满意她的识相。
至于慕青璃怎么想到程辽此人,自然还是通过前世的经验。
前世慕家落难就是被冤枉通敌叛国,而导火索就是这个程辽,他在东窗事发之后迅速逃掉,留下慕家老小背这个黑锅,被统统下狱。
更可笑的是,当初二皇子对人早有警惕,却放任他在慕之洵身边,。
这程辽其实是蛮族部落首领的儿子,算起来也是一个王子,但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奴女,是蛮族人在打下了大楚一个城池之后被掳走的,在蛮族中就相当于军妓,没有丝毫地位可言。
也就是他的母亲长得漂亮,那段时间被蛮族首领一人独宠,才能确定他生父的身份。
他虽然是王子,却因为有一半的汉人血统在蛮族中饱受歧视,随便一人都能欺辱于他,但也正式由于他的母亲,他才能从小学习汉语,了解汉人的习俗。
后来他长大之后主动请缨来了大楚做奸细,在慕家呆了多年,期间和蛮族人多次配合着唱双簧,让慕之洵更加信任他,最终成了心腹。
上辈子他踩着慕家往上爬,回去之后蛮族首领见他立了大功也给他了一大块封地,真正将他和自己其他儿子等同起来,后来大楚的两个皇子内战,熟知大楚环境的程辽立刻瞅准机会出兵大楚,连攻好几座城池,狠狠从大楚背后撕下一块肉来。
在慕青璃魂魄将近的时候,他在蛮族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要,成为了争夺首领地位的首要人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前既然皇帝决定按兵不动,慕之洵便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待程辽一如既往。
不过看着眼前死去的喜鹊,慕之洵还是隐隐怀疑此事会不会跟宫里那位有关,一点都不敢马虎。
不一会儿就有人带着个道士走进来,那道士看起来四十多岁,眉目端正,身着七星道袍,手中的浮沉搭在右臂上,颇有仙风道骨之意。
看他这般,慕之洵的火气消了几分,缓下声音问道:“不知道长是何人,为什么要将我家的喜鹊射了下来?”其实说他家的也不为过,毕竟喜鹊是自己飞来的,不过眼下没人计较此事就是了。
“贫道合殇。”那道士不卑不亢的一甩浮沉,“至于射杀喜鹊,自然是想救你们府中众人一命——你恐怕不知道,贵府已经大祸临头了。”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老夫人的脸色已经黑的跟锅底一样,今日她大寿,这道士射死了漫天报喜的喜鹊,还说什么“大祸临头”,她自然不开心。
不过孙氏向来尊佛重道,这才没有当场失态,只是勉强笑道:“恐怕道长看错了,我们家和瑞平安,怎么会有什么祸端呢。再说这喜鹊都是祥瑞之物,就算有祸端自然不能是它们引来的。”
与老夫人不同,慕之洵最近经历了朝中的事情,变得有些草木皆兵,听见“大祸临头”就觉得很有可能,这便没有打断,先听他说些什么。
那道长的脸上出现了痛心疾首的神色:“哎,尔等都是肉眼凡胎,看不见这背后隐藏的事情也是正常。方才贵府的院子上方红气缭绕,看起来极为盛瑞,但实则是回光返照,就是因为气数将尽,才会这般浓烈。万事万物盛极必衰,这祥瑞之气到了极致就也是衰败的开始了。”合殇道长脸上尽是悲天悯人的神色,“你当这些喜鹊为什么会聚集于此?就是这祥瑞之气外泄,让它们也感受到了这气息,所以争先来此吸食那气息,等到将为数不多的瑞气都吸收完了,可不就剩下煞气了吗?”
他这话说了极为严肃,这个时代的人又很迷信,当下有不少人都相信了他。
“贫道将那些喜鹊射杀了,其余的喜鹊惊走,便不会蚕食为数不多的祥瑞之气,要是再设个阵法将它暂时聚集在这里,就不会有煞气出现,可解燃眉之急。”
他这话说得很平静,似乎真的只是一个道士处于慈悲之心提的建议。
这下就有不少人劝了起来:“我看这道长也很有本事的,要不请他试试看?”
“我也觉得,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挺真的。”
“要是真的,这接下来的祸事可要怎么办啊。”
大家七嘴八舌的乱做一团。
其实他们这么忧心也是有道理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都是慕家人自然同气连枝,要是慕之洵的主家出来问题,他们这些支系自然也难逃干系。
“九姐姐,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慕展柔问慕青璃道,她双目清澈,不似周围人听见有祸事之后的惊恐,只有淡淡的疑虑。
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丫头能有这份镇定,慕青璃对她瞬间有些欣赏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既然都这么说了,自然有备而来,我们拭目以待就是。”慕青璃淡淡道,“究竟是天人下凡还是魑魅魍魉,总能看得清的。”
她这话一语双关,但是慕展柔不懂另一层意思,便点了点头。
“姑母,我看不妨就请道长试试?”杜氏在孙氏耳边小声道,“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江湖术士,万一人家真能帮咱躲过一劫呢?就算不成也就是损失些小钱,这种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
孙氏本来就有几分动摇,这样被她一说更是迟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