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放在了心上。

当天晚上就借故去找了一趟云姝，本想套套她的话，没想到云姝全程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好几次前言不搭后语，自己说完的话也都忘了。

而且杜鹃眼尖的看见了她放在枕头下面，却露出了一个角的针线活：“哟，你这是在给谁缝手套？”杜鹃走上前一把将那做了一半的活计拿出来。

云姝脸色大变，磕磕巴巴道：“我……给小姐……是自己做着玩的……”

杜鹃看着她冷笑一声：“云姝，你等下打算用这样的话来糊弄小姐？”这手套分明是男人的样式，云姝说自己是做了打算卖钱的都比这个借口要好。

“我……”云姝急的脸色大变。

杜鹃板着脸道：“小姐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这事儿我管不了，你跟我去小姐那儿一趟，有什么话当面和她说清楚吧。”说完就拉着手足无措的云姝去了慕青璃的屋子。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因为是杜鹃守夜，霜儿便回了自己屋子，她们去的时候慕青璃正在看书，也没想到这么晚了杜鹃会把云姝带来，愣了一下。

“小姐，这是在云姝屋子里发现的。”杜鹃说着把那双手套放在了慕青璃面前，站在她身后不说话。

慕青璃扫了眼手套，眼波淡淡的看向云姝。

云姝眼眶红红的站在那里，也不辩解，就低着头不说话。

“云姝，我不想在自己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就给这件事下定论，你有什么好解释的？”慕青璃问道。

她不想听一面之词，云姝从小也是受了女戒女训长大的，行为做事应该会有分寸。

再说她年纪这么小，私会什么的可信度不高。

不过云姝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

“我这人赏罚分明，你要是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理由，我是不可能留下你的。”慕青璃说道。

云姝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但是就是不说话。

慕青璃沉默了一下，对杜鹃道：“明儿一早将卖身契还给她，让她走吧。”说罢再不理会，自己进屋去了。

杜鹃看了眼憋着眼泪的云姝，终结不忍心，上前低声劝道：“小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你有什么苦衷和小姐说啊，你这样小姐就是想保你也保不住啊。”

云姝身世可怜，离开慕家就没有地方去了，但是慕青璃这人绝对不会把一个未知的危险放在自己身边。

可是今晚的云姝就跟锯嘴葫芦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说话，杜鹃无奈的叹了口气，跟着慕青璃回屋了。

云姝浑浑噩噩的回了屋子，把头蒙在被子里哭了好久。

……

“咦，小姐要赶云姝走？”第二天霜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惊讶的问杜鹃道，“可是为什么啊，小姐不会真的相信了红玉的话吧？”

杜鹃手下一顿：“她惹了小姐生气，小姐就给些银子让她走了。”

霜儿“哦”了一声也没多想。

过了一会儿云姝来拿卖身契，杜鹃将准备好的卖身契和银子给她：“小姐说你一个人不容易，这些银钱你拿着，好好安顿自己。”那些钱足足有二两，是云姝好几年的月钱，杜鹃换成了铜板装到她的包袱里。

“不行，我不能拿……”云姝惊慌的想要拒绝。

“你收着吧，以后你一个人也不容易。”杜鹃叹了口气，“你别怨小姐，她也没办法。”慕青璃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对身边的人负责。

“我知道。”云姝低下头，“是我自己的错，我没有怪小姐。”即便是现在，慕青璃还替她考虑的这么周到。

“行了，快走吧，趁着早上天色好，还能找个落脚的地方。”杜鹃嘱咐道。

云姝点了点头，慢慢离开了。

杜鹃回去复命，正看见慕青璃在那里练字。

“她走了？”

“是。”杜鹃犹豫了下，“小姐，奴婢觉得云姝还是有苦衷的。”

慕青璃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却不太满意的放在一边。

“嗯。”她又拿起另外一张纸，“但是我不在乎。”

她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管别人都是怎么想的，她只要结果。

云姝做了有害于慕家的事，又不愿意把原委说清，慕青璃是没有那个心思去刨根究底的。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

于是杜鹃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慕青璃又练了两张纸，霜儿忽然跑了进来：“小姐，外面有个人要见你，云姝……还跟在他身边。”

慕青璃的笔顿了一下。

“不见。”

“是。”

过了一会儿霜儿又进来，这次她的面色上多了些古怪：“小姐，那人说他见不到你就不走了，而且我觉得他有些……不一样。”那人看起来是一个送菜的，但是说话的气度感觉很奇怪，倒像是个读书人。

慕青璃想了想，将手中的笔放下：“那就带到前厅吧。”

她也很好奇，这个为云姝出头的人到底什么身份。

慕青璃在前厅吃茶等着，不一会儿霜儿就将两个人带了上来，后面跟着的云姝脸上尽是紧张之色，前面的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慕青璃明白了霜儿口中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

这个少年身上穿的破旧，连鞋都破了好多洞，可是身上的那份气度却不一样，任谁一看都不是个卖菜的。

他很瘦，个头却不矮，眼神中透露出几丝孤傲了冷意，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看着慕青璃，其中还有些愤怒的意思。

云姝在他身后拉了拉他的袖子。

“说吧。”慕青璃开门见山道。

她不知道这人的身份也不想知道，只想把此事尽快解决了。

少年抿了抿唇，对慕青璃道：“请屏退左右。”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沈家的事的确不好让更多人知道。

于是慕青璃挥了挥手让霜儿和杜鹃下去。

那少年也许是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看她的眼神变了变。

“菡儿说，你知道她的身份。”他对慕青璃这般说道。

菡儿。

也就是说他是跟沈家有关的人。

想到这一点，慕青璃的语气沉了下去：“我的院子里只有丫鬟云姝，什么菡儿我不认识。”这一点她从收沈香菡进来的那天就说的清清楚楚。

“你……”少年瞪她。

“哥哥。”云姝适时的拉了他一把，“你别这样。”

“哥哥？”慕青璃扫过少年的脸庞，“你是沈家人？”沈家不是被诛了三族么，按理说这种至亲应该不会活着了。

少年哼了一声不说话。

云姝跪下解释道：“小姐，他是我堂兄沈亦，是我伯父的儿子。”

因为沈万千一直没有男孩，便考虑是从宗族里过继一个，或者是个沈香菡找个女婿入赘。

若是过继，跟他关系最近的就是自己大哥，所以沈万千对他们家也格外照顾些。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慕青璃问道。

沈亦抿了抿唇：“与你无关！”他是被忠仆所救，让他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孙子换了衣服，才将他救了出来。

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在世的亲人就只剩下了沈香菡，就一直在找她的线索，后来才知道她似乎被人贩子带走卖到了京城。

少年几经辗转找了过来，他为人机敏，循着蛛丝马迹竟然能找到慕家，也算是了不得。

他为了见云姝一面，特意跑去菜场给人当伙计，寻了半个月找到机会混了个慕家送菜的机会，又运气极好的碰见了云姝。

他知道云姝被卖给慕家当丫鬟，虽然不忍心，却也明白这已经是妹妹最好的归宿，比跟着他风餐露宿的强，所以只是跟云姝相认却没有带她走的打算。

哪知道今日再来，却听见她被慕青璃赶了出来，盛怒之下就带着云姝来慕青璃这里，想要讨个说法。

慕青璃听见这少年怒气十足的回答也不生气，淡笑着回道：“的确是和我没有关系，但是请问阁下，既然与我无关，为什么还要带着你妹妹来找我？卖身契我已经给了她，又给她了很多银钱傍身，我和你们非亲非故，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阁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少年被她这一席话噎住。

是啊，这世间冷暖他不是已经看透了么。

自从沈家出事，亲朋好友能避开的都避开，躲他们像是瘟疫一样。

包括之前受了他父亲不少恩惠的人也避而不见，眼睁睁的看着沈家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