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头望着天空无声无息的裂开嘴巴笑了起来，他怕惊扰到船上也许要秉烛夜谈的两个人，他怕看见她对自己的厌恶的眼神，他甚至还清晰的记得，那天，她的质问，她太聪慧了，猜到了自己想要用她的金蚕来救人，如果……如果自己当初坦坦荡荡的说出那该多好。

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是马后炮，他亲自将她越推越远，甚至未来也许会更远，想到这里，心中顿时又是抽痛，任由那一叶扁舟飘飘荡荡。

乔凉瑾原本在说说笑笑，忽地停住了笑，扭头望着湖面。

肃清也随着乔凉瑾的视线望向了漆黑的湖面，整个湖面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的几个野鸭子的叫声在湖面掠过，他问道：“怎么？”

“没什么，好像有什么人在那里看着我们。”乔凉瑾又转回了视线，带着有些醉意的双眼，双颊微红的望着肃清。

肃清也望着乔凉瑾，他喜欢这个女子，喜欢她的坦率，她的热情，她的隐忍，她所有的一切在他看来，是那么的美好。

她说要去重建天风营，他便支持她，她说要喝酒，他便准备好好酒，她想要天上的星辰，只要他能，他愿意扶摇上九天去摘下星辰给她。

此时，眼前他心仪的女子，在明亮的烛火下，一双眼星星点点的望着他，他有些醉了，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她的唇边，大拇指轻轻的扫过她的唇，笑了：“你很耐看。”

“你也是。”乔凉瑾飒爽的笑了起来。

她喜欢美男，喜欢美食，喜欢美酒，喜欢所有的胜利掌握在她的手心里的成就感。对于肃清，她曾经一直都告诫自己，敬而远之，今日，许是借助了这酒的后劲，她竟然会夸奖起他。

“和我成亲，如何？”肃清忽地收起了笑容，严肃的望着乔凉瑾。

乔凉瑾原本笑眯眯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她微微一叹息，将手中的杯子把玩着，沉默了。

肃清一点都不意外此时乔凉瑾的反应，他只是微微一笑，笑中带着淡淡的失落。

“等我天风营壮大，成了这轩辕王朝第一生力军，我便嫁给你，如何？”乔凉瑾突然抬起头，一双清亮的眼眸坚定的望着肃清。

肃清一怔，如夜一般的眸中闪过了讶异，他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像是不太确定这句话是来自她的口中，他努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狂喜，过了半晌，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抬起了手掌：“成。”

乔凉瑾盯着肃清的掌心看了一会，他的掌纹很干净，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简单干净，手指修长，每一个指甲都修剪的整整齐齐，她摇头一笑，也举起了手掌，轻轻的拍在了肃清的掌心里，“啪”的一声，两个人做了一个约定。

下一瞬间，肃清便将乔凉瑾的手握在了掌心里，温暖的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递着他的温度。

这一瞬间，像是刻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乔凉瑾一身男装，斜身半靠在桌子上，一只手被同样斜靠在桌子上，一身红衣的肃清握住，两个人默默无语，只是相互对视着，爱是藏不住的，闭上嘴巴，眼睛也会说出来的。

在很久很久以后，乔凉瑾画了这样一幅画，只是将男装的自己，换成了一身白衣女装的她，肃清问她为何的时候，她的头靠在肃清的胸膛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笑道：“这样看上去，你不觉得很美么？”

摇曳的烛火，随着波浪在起起伏伏的画舫，都见证了这个女子这一刻的决心。

第二日，平时在朝堂上不苟言笑的肃清，竟然意外的从头到尾带着一脸的笑意，让所有的大臣都有些惊诧，能绕着他走的都绝对不会跟进他。

肃清退朝后，看见乔铮正在前面和大司马说着什么，疾步走过去，毕恭毕敬的行礼道：“丞相。”

乔铮被肃清的多礼惊吓了一下，退了一步，一脸戒备的回礼道：“七王爷多礼了。”

“丞相大人现在是否有时间，本王有事情想与丞相商量。”肃清的眼神轻轻的扫了一眼乔铮身旁的大司马，只是那一眼，却让大司马如坠入冰窖一般。那眼神媚里带着冰冷，像极了昨夜那个叫小芳的女子。

张忠翰甚至心里开始怀疑，昨夜的小芳会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七王爷，只是出了眼神冷冽的相似，其他的任何地方都完全不一样，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探探管用的底子。

乔铮转身朝张忠翰准备道别，便看见张忠翰像是逃跑一般的离开，一旁的肃清浅浅笑道：“真是亏心事做多了。”

乔铮早听说乔凉瑾说过了关于张忠翰的事情，心中早都是满满的怀疑，如今听到肃清的话，心中更是笃定张忠翰对自己相府的威胁。

乔铮叹息了一声，转身又毕恭毕敬的对着肃清问道：“七王爷，移步何处呢？”

“唔，就本王的七王府吧，近日来了一些雀舌，请丞相品茶。”

“……”

乔铮这一路上想法极多，无事不登三宝殿，肃清显然是想要认回孩子，但是自己的女儿却死活不松口，这孩子一天天的大了，肃清是不是又要找自己想办法？如果真的是向自己求助，自己该怎么做，潜意识，还是希望两个孩子能认回自己的父亲，但是想到女儿，他又犹疑不决。

左思右想，怎么做决断都觉得始终不妥，自己曾经不停给肃清找麻烦，就是因为两个孩子的原因，后来乔凉瑾千里去寻找肃清，又让他知晓女儿对七王爷的情，是自己不能干涉的了的了。

正在前思后想，就听到马车外面传来了侍卫的声音：“大人，七王府到了。”

乔铮叹了一声，便下了马车，跟着肃清一路到了花园。

乔铮这是第一次来肃清的花园，一进花园，他便看见高高矗立着的高塔，他抬手遮阴，望着高塔笑道：“七王爷好雅兴，听说南国有个摘星楼，也是如此这般，莫非七王爷也是为了摘星？”

肃清负手仰望着塔顶，想着那雪夜，乔凉瑾和自己对酒当歌的场景，唇角一勾：“原本修建这个塔，是想锁住一个人，后来发现，自己根本就锁不住她的心，罢了。”

乔铮似乎瞬间就明白了肃清说的是谁，他摸了摸下巴，干干的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这个花园很大，这可是老夫第一次来七王府的花园啊。”

“以后可以经常来，我这里有很多奇花异草，若是相爷有需要的，本王也可以送到府上去。”

乔铮听到肃清如此大方的话语，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心里开始嘀咕了，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说起来，一定是有事相求，乔铮是多年的官场老狐狸，他也不多说话，只是跟着肃清继续前行。

一路上，肃清一一介绍了他的花园里的奇花异草，很多花草都是乔铮闻所未闻的，一路行至一个雕梁画栋的凉亭，乔铮随着肃清进了凉亭。

一进凉亭，初夏的热气便瞬间被挡在了外面，乔铮这才发现这个凉亭四周都放着冰块，此时凉亭的温度非常适宜，甚至还带着丝丝凉意。

乔铮坐了下来，笑道：“七王爷真是好享受啊，这里可堪比人间仙境了。”

话音刚落，便来了一个如花似玉的丫鬟，手中端着檀木的小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几个青花瓷的茶具。

那丫鬟放下了茶具，便双手放在小腹处，朝肃清和乔铮微微的行礼后，便开始煮茶。

乔铮从未见过茶艺，目光从丫鬟的手上没有离开，就见那丫鬟煮水，烫了茶具，又将茶叶放在小壶中，过了一遍水，倒在了一旁的器皿中，又烫了第二遍，这才将茶水斟在了分别得两个茶杯里，双手递给了肃清和乔铮。

乔铮将茶杯端在了鼻尖下闻了闻，不仅赞叹道：“果然是好茶，芳香扑鼻，只是……这种泡茶方式，老夫可是生平第一次见。”

肃清挥了挥手，那丫鬟便退出了凉亭，肃清这才微微一笑：“这是令媛教的，我只是依稀记下了步骤。”

“哦？”

“乔凉瑾是我见过最勇敢最有想法的女子，相爷，想必本王的意图，你是一直都清楚的。”

“呵呵……”

肃清的浓眉微微的蹙在了一起，这个“呵呵”，他记得乔凉瑾解释过，就是骂人的意思，那么乔铮呵呵，是不是在骂自己？

乔铮发现肃清皱眉，这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放下了茶杯，平静的回道：“七王爷，我女儿的脾气你也知道，老夫都是她爹，她都不一定会听我的，更何况……”

“瑾儿已经与我约定终生了。”

乔铮正在自顾自的找着借口，却不料肃清忽然说了这么一句，他“唔”了一声后，准备继续找借口，忽地发现肃清好像是在说，瑾儿已经怎么了？他抬起头，惊讶的望着肃清问道：“王爷，你刚才说什么？”

“瑾儿，已经和我约定终生了。”

“啊？”乔铮目瞪口呆，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像是自己珍藏多年的宝贝，忽然被人抢走的失落感顿时填满了他的心脏。

乔铮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那茶杯里的茶水碧波荡漾，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口苦，怎么这茶不是那么好下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