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马不停蹄,不知走到了哪儿,但距离潇总是相去甚远。附近没有客栈,为了不被冻死,三人将马车停在了一块背风的巨石边。将自己身上的绒毛披风解下盖在陆双身上,妙戈走下马车,靠近坐在岩石下的男人。
“壮士送到这儿就好了,明天天一亮,我自己会驾着马车离去,绝不会让你为难,所以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那人抱剑抬头看他,炯炯的目光透过面具落在妙戈身上,不知是不是多心,他竟然觉得这样的眼神似乎有些熟悉。
以为对方直直看着自己是不相信他,妙戈微微动怒。“我言出必行,你大可放心回去,不用再跟着我们。”
这次男人没有再怀疑他,而是对他一抱拳,运功飞身离去,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冬夜的风雪分外寒冷,妙戈拢臂抱住自己,快速回到车内。拂掉身上堆积的雪花,看陆双还在睡梦中,妙戈细心地替他拉好衣物,又从自己行囊中掏出一个小包放进陆双包裹中。那些是他离开红人馆前带得全部银两,跟在离潇身边,衣食住行有人安排也用不上,如今他全数给了他。
作为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妙戈本该好好照顾他长大为人。可是自己却选择了离潇放弃了他,对弟弟的愧疚,他自知是再多的银两也无法弥补的,那只是他微薄的心意,一份希望他好好生活的希冀。
他知道自己自私,为爱,他亏欠了他们太多。如果有下一世,他发誓一定不要遇上离潇,把自己欠他们的都还回去。
手伸进衣襟中摸出瓷瓶,妙戈果决拔掉瓶封一饮而尽,苦涩的汁液瞬间划过喉管。他庆幸自己选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然临死前还要慢慢受尽折磨,那也太痛了。
虽然面上爱逞强,可他真的很怕痛,怕被人侵犯、怕饿肚子、怕挨鞭子、怕带着腿上跳舞、怕被离潇讨厌.....哦,他最怕被老爹关在满是蛇虫房间,那些小东西咬得他好痛,不知道死后到了地下,会不会有小虫子来吃他?
咦,为什么他看见夕戈了,他不是死了吗?还是自己也死了?
夕戈,你是来迎接我的吗?放心,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啊,爹娘......你们怎么会在这,我知道是我害死了你们,我也对不起小双,求你们不要恨我,是儿子不争气......
身边人的动作渐渐变弱,最终连呼吸声也几不可闻。陆双睁开双眼冰冷凝视对面双眼紧闭的人,低头看眼自己包里多出的布包,冷静的眼神出现细微波动。
捡起滚落在脚边的瓷瓶闻了闻,是烈性的毒药。
陆唯,你果然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呵呵,也好,现在不用我动手了。不过你这样让我怎么交差呢,那人可是千叮万嘱要活着将你带回去的。不过没关系,有了你的银子我可以逃得远远的,谁也找不到我!
握紧手中的白瓶,陆双拿起包袱跳下马车,还来不及移动脚步,冰凉的剑锋已在他脖颈留下一道血痕。
“你想去通风报信?”
惊愕地看向持剑而立的黑衣人,正是送他们出宫的人。镇定下来,陆双不怕死的睨上面具男。“原来是你——孟冬。”
“哼,要不是皇上早就查出你的底细,只怕所有人还被你柔柔弱弱的假象蒙在鼓里!”
“呵。”陆双冷笑,主动踏近利剑一步,完全不顾留下的鲜血,举起手中的瓷瓶说,“查到又怎样,他还不是死在我手里。”
稳稳得剑身抑制不住的一记颤抖,瞬间伤口又深了一分。孟冬快速点了陆双穴位,收起剑钻进马车,看到脸色苍白了无生气的人,他的心阵阵刺痛。
手伸到他脖子探到细微的脉动,孟冬叹了口气,还好没断气,不然谁也回天乏术。快速掏出随身携带的化毒散,孟冬捏住他下颚倒进嘴中,一刻之后对方却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为他把了把脉,只怪自己来得不及时,毒性太烈而又深入体内,虽然用化毒散护住了他心脉,但要想活命,恐怕还得求救正在宫内为爷治疗的鬼医了。
一刻也不敢再耽搁,孟冬扛起陆双丢入车内,架起马车在黑夜暴雪中狂奔。虽然爷这次铁了心要送他走,但那毕竟也是为了他好,如今这样只怕是再也走不掉了。
在孟冬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之下,他们终于赶在天亮前重回皇城。将陆双丢给守门侍卫守押,自己背起气息微弱的人赶往昭和宫。
在殿外碰到正出来给离潇取药的安守敬,对方下了一跳,尖声直呼:“哎哟,皇上不是要送公子走的吗,孟护卫怎么又将人给带回来了?”
没有时间解释,孟冬直接破门而入,正好看到了在内官阻拦下急欲下床的离潇,因为一番挣扎动了气,止不住的开始咳嗽。
“咳咳......”看到他背上毫无反应的人,离潇焦急推开内官,“他......咳......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背着妙戈孟冬不便下跪,惭愧垂首报告:“属下办事不利,千防万防没料到陆双会直接下毒。”
“下毒?”离潇身形一晃,“他不是离漠的人吗,怎么会......难道离漠也不想活了吗?”
“属下也不知,陆双下毒之后欲逃走,却被属下抓了个正着,他亲口承认了。属下发现不及时,虽已经用鬼医给的化毒散护住了公子心脉,可是余毒未清,还得请前辈医治。”
“对,找鬼医,咳咳......安守敬。”
“奴才在。”
“赶快去把给我治病的老者请来,快,耽搁了朕要你脑袋!”话一说完,离潇又开始急促的咳嗽。宫人急忙上前扶持却再次被推开。他努力制住咳嗽,对孟冬伸臂:“把他给我。”
看着离潇不稳的身形,孟冬犹豫过后,选择违抗命令,直接将人放在了床榻上。离潇全部的心思都牵挂在昏迷的人身上,哪还顾忌他的失礼。急忙坐回床沿,将他的手牢牢抓紧。
明明是为了保他才送人离开,现在他竟然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昏迷不醒。
安守敬急急忙忙找到人带了过来。鬼医本是满心不满意被人搅了美梦,骂骂咧咧进来却意外没有人搭理自己。定睛一看才发现离潇伤戚忧心的握着某人的手,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
鬼医陡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那是多少年前,他握着师傅的手看他死在自己怀里,眼神比现在更绝望。无奈自己的爱情最终是死无葬身之地,不知这些后辈又能走到哪一步呢?
“让开让开,挡着人让不让我治啊!”高声呼斥着推开掉魂的人,鬼医代替他坐在床边,把脉之后不满抱怨:“我还以为是要死人了呢,不就是一点毒吗,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没出息。”
对于责骂,离潇恍若未闻,眼也不干眨的盯着妙戈。鬼医掏出两粒药丸塞进他嘴里,之后开始给他施针散毒。
片刻之后他开始收针,隔断准备上前询问地离潇:“别问我有没有事儿这种白痴问题,除非你藐视我的医术。”说完漫不经心拍手走人。
听他这样一说,离潇和孟冬的心同时落了地。
离潇闭眼深叹口气,还好你没事,不然你让我如何安心。
可是离漠的大军就驻扎在城外,不日便会攻城,敌强我弱,你让我如何保护你,难道真的让你和我一起同归于尽?
是啊,你我的确早已约好今生不相弃,可是从芳蓝的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如果不能两个人亲密无间的同穴而眠,那还不如一个人好好活着。
我想你好好活着,就自然不能动离漠,他也万不可能会放过我。妙戈,你为什么要让我的每一个决定都变得这么艰难?
“孟冬,送他去别院静养,别让任何人打扰。还有,咳......令人把小双带来。”
“......是。”孟冬走进榻前抱起昏迷的妙戈,心中迷茫,他看不懂爷的想法,明明恨不得时时相守,却又再次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