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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进城
作者:长城语更新时间:2024-11-20 17:44:54
第二章 进城

壮士抱拳道:“我叫唐明胤,幽州人,多谢各位恩公。”牧青瀚也抱拳还礼,这时顾小葳端着饭菜过来,味道勾的唐明胤的肚子又开始叫,众人一听,不免心中一笑。顾老三说人老了不饿,先去了后院。众人遂一起吃饭,可这次借来的粮食本就没有多少,不过唐明胤与这一家人聊得甚是投机,王大娘也是女中豪杰,吃一半便将之前抓的野鸡让顾小葳去煮了来。就这还引得顾谷不快:“阿娘不是说过这只鸡留到过年吃吗?”

王大娘望望客人,不禁讪笑说:“你不是要跟你大哥去打野猪吗,想吃自己打啊!”牧青瀚听着也笑眯眯的附和,少年的牧青瀚体格健壮,但十六岁的年纪让他的脸上也有些稚嫩的模样。尤其是他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虽然他眼睛很大。

唐明胤这个自来熟的主儿便打趣道:“小兄弟莫要慌,这顿算我借你家的,回头我还你一个金色的阁楼,里面都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你看好不好?”顾谷听他这话,心说这是吹牛,便说:“你行吗,有这还用饿倒在我家门口?”

王大娘随即给了一个恶狠狠的眼色。“怎么跟客人说话呢?”

唐明胤则说:“无妨无妨,也是实话嘛。不过叔叔说话一向言出必行,这个事一直算数哦。”牧青瀚精准的把握了其实中信息,转头一脸疑惑道:“叔叔?”因为眼前这位身材魁梧的汉子,虽然面蓄虬髯声音浑厚,但声音样貌怎么看也就是二十出头,而顾谷虽然是半大小子,也有十二岁。在这乡野之地,再过几年也是可以娶亲生娃的了。唐明胤说:“兄弟今年二十三,这孩子望着不过十岁出头,叫一声叔叔也行吧。”说白了就是看顾老三不在想占个便宜。牧青瀚也只得心中感叹这手便宜占得好。

但牧青瀚也坚持认为他们之间是同辈人。不过这个远乡客引起了牧青瀚足够兴趣,问了许多各地风俗。又问道:“唐大哥所去的地方,你觉得哪儿是印象最深的地方?”

“长安,我虽然曾在洛阳久居,但长安的落雪,是我见过最沁人心魄是景色。”

“雪?是什么样的?”牧青瀚久居南巡,确实没有见过。

唐明胤没有感到奇怪,只是说:“那是让人能安静下来的宝物,一颗一颗的很渺小,汇聚起来却能改变整个城。”牧青瀚被这话听得不明就里,便转移话题,“那,唐大哥之后有何打算呢?”

唐明胤笑道:“来这里投奔老朋友。”见牧青瀚疑惑,唐明胤接着说:“是洛阳的一位老师。”说到,这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说:“牧兄弟你认字吗?”虽说这话听着像骂人,不过在那个乱世,识字的的确不多。牧青瀚回答:“认得,早年间有一个穷书生在我家赊酒吃,欠得多了还不上账,我阿爹便让他叫我们几个孩子读书认字。”

“那就好。”说着在怀中摸索摸索,抽出一个小册子,递给牧青瀚,上面写着《大郑兵勇枪棍图册》,“这是先帝时期,郑朝兵勇训练枪棍的图册,我早年在洛阳当兵拿到的,别看是给普通枪兵学的,但是有洛阳太学十位武术名家和前大郑殿前都点检大人共同编纂而成。虽然不是很精深的武功,却很实用。我听之前你与顾老板说话,靠弓箭柴刀就能打退十几个山贼,资质不错,那这个练练手,以后打山贼就更顺手了。”

牧青瀚赶紧接过,连忙称谢,又说:“唐大哥以前是当过兵吗?”唐明胤点点头:“不仅当过,还打过仗呢!”

“唉,我听是西越城一直在募兵,看大哥你这能耐,去混个将官校官应该不成问题啊。”牧青瀚一边翻着书一边说着。

听到这,唐明胤笑道:“淳于氏兄弟暴虐无端,胸无大志,固守南巡一隅,岂可投效啊。”

牧青瀚赶紧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慎重。又左顾右盼,他这一番老鼠听见猫叫的样子,倒是有些喜感。逗的唐明胤只得笑笑。

夜逐渐深了,可顾谷这个小子精力还很旺盛。一直缠着唐明胤说故事。这唐明胤毕竟吃了人嘴短,也不厌其烦的说些逸闻趣事。牧青瀚得了空,便到茅厕方便,完事后看到院子里,顾老三坐在石磨旁发呆,便走过去。顾老三一见他过去,收了收神情,说:“今天又用那个了?”

牧青瀚知道,这指的是胎记,他七岁出门打猎,无意间触发了这个胎记的力量。有时候就时常发作,家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顾老三就只说可能与他亲生父亲有关。

“今天感觉怎么样?”

“只是有些疲劳,跟以往一样,差不多一个时辰便能恢复正常。”牧青瀚望着手中的胎记说道。

顾老三也瞥了一眼,低声咕噜着:“这是更熟练了啊。”

牧青瀚没听清,反问刚刚说了什么,顾老三只说“那就好”也没多提,只是又想到刚刚客人给了牧青瀚一本书,便说:“外面的客人给了一个册子?”

“嗯”说罢,便把图册给了顾老三。

顾老三翻了翻:“果然是实在的东西。”突然看到几页,突然眼前一亮,借着月光往书上凑了凑,希望能看清楚一点。“这不是......”话还没说完,想到儿子还在身边,只说:“这本册子不难,的确适合你练练。”说完又想了想之前唐明胤介绍这本册子时的话,好像明白了,也就不说话,接着望着夜色发呆。

牧青瀚应了一声,看顾老三再没接茬,也就回到外面。很快也结束了,唐明胤这就要走,牧青瀚挽留道:“现在摸着已经过了亥时,不如在我们这里休息一晚,我看大哥您还没个落脚,不如在我这里留几天,到了城里问清楚情况再赶路。”

唐明胤则抱拳说:“兄弟啊,好意我领了,不过已经叨扰许久,再不好劳烦。”牧青瀚说:“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即使着急,也等明天出发不迟嘛!”这才把唐明胤留下来,顾谷给唐明胤收拾了一间房。

一夜无话。

次日艳阳高起,地上早已经看不出下雨的痕迹。昨夜睡得晚,酒楼一家都起的晚了一些,直到有老主顾到门口打门,才发现已然不早。本来顾小葳从柜台去了百十来文铜钱,准备去城里买粮,却被牧青瀚叫住,说:“小葳,最近外面不太平,老有十来岁的小姑娘被抓走,你今天就不要出去,我去城里买,唐大哥昨晚说也要去城里,我去送送他。”

顾小葳听到,知是青瀚关心她,没来由的心里一甜。却脸上装作质疑:“你?你一老爷们儿上街买菜知道买什么?知道小谷喜欢吃什么?”

牧青瀚一听这,感觉自己被质疑,马上要找回场子:“我还能不知道买菜?小谷......他不就喜欢吃肉。”

顾小葳继续问:“那他喜欢吃什么肉?除了肉还有什么?”牧青瀚就说:“什么肉......”说实话他真不太知道,不是因为不够细心,是因为顾谷这个小子对于吃真的是不挑。“不,他有不喜欢吃什么吗,再说小伙子吃啥不行?”

顾小葳笑着摇摇头,看着牧青瀚由于早上起得急而没怎么翻好的衣领,上手帮他翻,还说:“而且你买东西都不讲价,但凡你去城里收东西,你看哪个卖东西的不说牧少爷来了!”

牧青瀚嘿嘿的笑,他也无法反驳,这些年虽然日子清苦,但在官道上开酒楼总强过一般人家,他好结交朋友,有时候看到熟人的铺子不太好意思讲价。听到这话也只能用谄媚的语气说:“这不是还得靠我们家好妹妹从中指点嘛!”再配上一个眯成缝的笑脸,竟然有些可爱,毕竟这“牧少爷”也是周围十村八店有名的模样俊,清秀内敛,却又跟那些戏台子上涂脂抹粉小白脸儿不一样,这干净的眉眼五官却总透着一股十足的爷们儿劲。这几年来不知道多少家年龄到了的小家闺女、富家小姐想要撬顾老三的墙角。看他这幅样子,顾小葳佯装嗔怒:“我哪能指点你啊,哥哥你不去惹桃花回来就不错了。”说罢,走回柜台,拿起笔写着说给他写张条儿,把要买的东西,该什么价格都写在上面递给他。

这时唐明胤走出来和兄妹俩打了个照面,寒暄几句,牧青瀚告诉他要与同行进城,唐明胤欣然同意,二人随便吃了些粥。便踏上了进城的路。牧青瀚带上前日从山里捡拾的木料用带子绑好背在背上,唐明胤本欲为其分担一点,牧青瀚则以总共也没多少婉拒了。要说这顾家酒楼开在西越城南十里官道处,进城即使靠走也就一个时辰多点,两人进城还未到晌午。

这二人一路走一路聊,这枯燥路途也没那么难过。进了城门,唐明胤问:“那个,兄弟你知道城里有什么私塾学堂之类的吗?”牧青瀚答道:“有啊,唐大哥你问这个干嘛?”

唐明胤说:“我老师在洛阳的时候就是......”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教书先生。他是南巡人,我既然来这里投奔他,应该学堂私塾可能更有机会打听到消息。”

牧青瀚想了想:“哦,西越城不是官府办的私塾只有一家,在留尘医馆旁边,那一片可是咱们西越的闹市,卖什么的都有,我这次买粮也要去那。”

唐明胤则诧异:“在医馆旁,还在闹市?学堂怎么能在闹市。”牧青瀚笑了,说:“那有什么,这西越原不是南巡王都,这十年才迁过来的,本来很多楼啊房子集啊都是建在一起,现在怕是人多更乱。何况这个私塾是近一两年一个大善人捐资建的,怕是城里也不好找到其他的铺子了。”

唐明胤听着话,不禁心里泛起嘀咕,这些年连连战乱,即使南巡有山川阻隔,战事较少。但是淳于氏兄弟横征暴敛,百姓哪有余钱抢置房产,既然这学堂建立时西越早已是南巡王都,完全可以再寻一幽静之处,不用在老城闹市之中。越想越奇怪,便问:“这家私塾叫什么?”

牧青瀚想了想:“好像叫尚礼学堂。”

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让唐明胤惊奇的。但牧青瀚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一激灵。牧青瀚说:“据说以前不叫这名,叫崇义学堂,去年崇义军打着‘尊王攘藩’的旗号在蜀中成立,私塾先生怕这因这名被官府查封,改的尚礼,就这还被王都的官衙问过好几次话。得亏是捐这私塾的廖大官人跟郡守大人说得上话,使了些好处才得以继续开下去。”

听了这话唐明胤心中似乎解了惑,接着话茬说:“我在蜀州的时候也见过崇义军啊,据说他们的统帅就是南巡人。”牧青瀚说:“那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北边山里那片好像也有一支崇义军,据说前一阵子还攻下了横浦关呢。”两人就就这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走着。

集市在城东,这俩人一路说笑走到了城中,往北看去就能远远的窥见王宫,据说郑闵帝三年,也就是十年前,淳于显仲从他哥哥淳于先伯手中夺得王位,便将这王都从南巡城迁到了西越,修筑了新的王宫。这王宫修建的相当气派,平民百姓只能窥见宫门城楼,宫城城楼上旌旗飘动,整个城墙涂成黑色,远远的就有一种压力感。可相比之下,城西的一处楼阁高耸入云,早在牧青瀚他们进城时就能远远瞧见。其气派程度,远非王宫可及,百姓从下而望,不知其有几十层。若是阴雨天气,楼顶上三层都在雾里遮的严严实实。刚进城的时候,唐明胤还问过,这楼阁是什么。牧青瀚说:“这个是南巡王去年发动十万劳役修建的,叫什么望云楼,为这个专门加的租,这城里城外的汉子,没几个没被抓去劳役。修了快一年的光景,两月前刚完工。”唐明胤想问这淳于显仲筑此高楼是何意,牧青瀚答:“这哪个知晓,据说前年来了紫袍人入王宫,不久被大王拜为国师,望云楼的修建就是他主持的。”

他二人一转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声鼎沸。唐明胤想起中原连连战乱,不禁感叹:“淳于显仲避兵祸,南巡着实好地方啊。”这一片是西越城的兰雅十三坊,有皓镧酒楼、温香轩、亨通货行、瓦舍勾栏应有尽有,皆是富贵人家云集寻乐觅欢之地。而穿过此地,再走三个路口,便是百货集和唐明胤要找的尚礼学堂了。

可是,毕竟是老城区,道路狭窄而行人有多,前方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听一声“让开!”一群人在那围观。反正时候尚早,牧青瀚随即探头探脑去瞧上一眼。

走近了看,之间人群中一位富家少爷衣衫不整挡在一个黄衣公子面前,那富家少爷一看就是刚从温香轩休息完出来,牧青瀚不禁啧一声,心骂一句竟有人这么早就开始流连于烟花之地。却瞧一旁唐明胤捏着颚下虬髯,饶有兴味的看着。牧青瀚看他这幅样子,却是不解。回过头,看那富少却说:“小公子何必那么大火气,哥哥只想请你去温香轩好好喝一杯。”说了还探过身,细细嗅了嗅那公子的脖子,一脸陶醉。

牧青瀚却感觉胸中一阵恶心。心说这有钱人都这么玩的吗。那黄衣公子见劝退无果,反倒抬起手指划过那富少的下巴,轻轻抬起略带调戏的语气道:“酒?就怕你这酒入不了我的口。”那富少一脸奸笑,却谄媚:“好说好说,您要什么好酒,哥哥就是搬空这西越城也会满足你的。”说完有时一阵恶心的笑声。

说实话,牧青瀚这个时候有点想打人了,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恶心。不过许多许多年后,牧青瀚和唐明胤回忆起这一段时,就说当时就不该顾忌什么,抡着拳头打下去才算称意,当然那时讲的不是因为恶心,而是其他事情。回到此时,牧青瀚还是很克制的,毕竟自己此时只是个围观路人。但他看着唐明胤那诡异的笑容,却有一丝不寒而栗,又有一丝细思极恐,剩下都是疑问:“唐大哥,你在笑什么?”

唐明胤还是摸着胡子说:“那个小妞模样美,身条正,看着怎么能不笑呢?”

这一句更是让牧青瀚不知所谓:“小妞?哪来的小妞。”

唐明胤听罢,用一脸看小男孩的表情,看着牧青瀚,随即摇摇头,叹道:“难怪你从小到大守着个媳妇却只能叫人家妹妹。”说完抬起摸胡须的手,轻轻指了指:“就那个穿黄衣服的,发如云顺,眸若桃花,唇红齿白的哪里像公子。再看那一步一抬手,都是女孩家的做派,还有那声音明显是端着说话。要说眼前这个纨绔子弟,肯定是流连烟花地的老堂客,必然是看出了这姑娘的身份,于是在街头调戏。不过是不是有别的癖好,那我也不清楚。”

这话一听,牧青瀚赶忙一想,果然这人的举手投足更像女子。不免敬佩起唐明胤的眼光来,却听那唐明胤接着说:“这看着美人被调戏,你这黄毛小子不上前表现表现,看兄弟的身手,打个纨绔不是问题吧。”

牧青瀚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声:“罢了,罢了。”心说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却看那姑娘探头到富少的耳边:“哥哥,喝酒不好的,要不我们干点别的事?”富少闻言不禁心花怒发,好啊好啊的直叫。姑娘一边点头,一边猛的一脚踩在那富少的脚上。富少上一课还泡在憧憬里。此刻只觉得脚背疼痛,刚要大喊,却不料腹中又中一拳,在被打翻滚了几圈才停住。那姑娘说:“看来你喝不上温香轩的酒了。”

富少边喊疼边骂道了:“臭丫头不识抬举,本少看的上你是你的福气,我大哥是西越城尉,看我不叫人收拾你!”随即左右家仆一拥而上。姑娘也不怂,取出怀中折扇,自在扇风,好一幅潇洒身姿。

那左右恶仆,抡起拳头就照着面门打来。姑娘抬手一折扇,先撇开了身前的,又飞起一脚踹中身后的。前后两人都一踉跄,刚想回头却被这姑娘用两颗石子击中小腿,一时疼痛难忍。姑娘一折扇扔出,直接击倒一个。凭着身法快,大踏步移至另一人身侧一个手刀解决战斗,那人疼的都跪下了。姑娘便顺势坐在那人背上,那恶仆也吓得不敢动,只能四肢着地弓着背让她坐着。姑娘捡起折扇翘起二郎腿,望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富少就说:“还当什么达官贵人身边高手,也真就不过如此。”那富少早已胆寒,赶忙颤颤巍巍爬起来,指着姑娘鼻子说:“你等着,看我叫人!”说罢,脚底抹油溜了。实话实说,打架不行,逃跑真快,连被撂倒的家仆都不管。那姑娘冷笑一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众人看热闹散了,方才各自寻各自的事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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