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唐明胤,此刻已换了一身书院衣裳。“哈哈哈”那爽朗的笑容依旧是熟悉的感觉,“没想到,半日不见能和青瀚你在这里相见,有缘有缘。”
“谁跟你有缘。”此时牧青瀚疲累交加,也不顾什么礼数,只想嚎出心中不满。他缓缓的坐下来,靠着白岩石头旁,一只手撑着地面,喘着粗气,也不知是累还是为了平复心情。不过转念又冷静下来,整整气息问:“唐大哥你怎么在这啊?”
唐明胤没有直接回答,到时反问他为何在这里。后面又加了一句:“你总不会告诉我,你一个客栈小二在这里游湖观楼吧。”
牧青瀚抬头瞧了一眼,便说:“在等到唐大哥的金楼之前,怕是没有这个本事哦。”
唐明胤见他还能反唇相讥,说:“看来还有力气。”不过他接着又强调:“黄金楼是给小谷的,又不是给你的。”
牧青瀚摆摆手,表示不想跟他打这个没有意义的嘴仗。随手捡了跟小树枝,在岸边的干泥地上画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字符。脸上又短暂的轻松又变了回去。
唐明胤看着他,过了一会,听到一句:“我来这里救小葳。”随后牧青瀚便把午后至此时的事大致跟唐明胤说了。又道:“带了那么多弟兄,土匪都给端了,人也知道在哪,进不去,救不了。”这句话语气喃喃,不知道是在跟唐明胤说还是跟自己说。
“你是说,这个望云楼是淳于氏强抢民女的藏匿点。”唐明胤摸着胡子,暗自道:“淳于显仲要这么多少女子干嘛,横浦关已经失守,北方那只不知名部队随时有可能南下,此时淳于显仲不强军备,却在四处搜刮少女意欲何为?”
同时也跟牧青瀚说:“也没听说过淳于显仲好色,他要美人,南巡地方千里,数十万户,有总是有的。而听闻他在位十年,南巡王妃之位一概空置,后宫也没有多少。而且山贼匪徒说他们所抓的女子只要少女处子,却不要求相貌。看来不是用作后宫,如此看来,小葳可能还是安全的。”
这话说的让牧青瀚疲惫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兴奋。
“来,把这个吃了。”唐明胤递给牧青瀚一颗圆滚滚的东西,大概半个鸡蛋大小。
牧青瀚接过,看这灰不溜秋的东西,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承气丸,你吃了就知道了。”
牧青瀚望着这个丸子,想来唐明胤应该不会害他,便两口啃了下去。唐明胤说,“坐下,呼吸吐纳几次。”
牧青瀚靠在白石壁角落,深呼吸了几下,竟感到腹中一股暖流流转全身,四肢气力,也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不过两盏茶的时间,竟疲感皆无。他不经感叹道:“这是什么灵丹妙药,竟然慢慢的就不觉得累了。”
“我们行走江湖总有些归元养气的丹药,不足为奇,你不会武功,不懂聚气化力,否则恢复还该快些。”唐明胤看着这个武功小白,不禁想起洛阳军营里那个说话深沉的大叔,“在你眼中我当初也是如此吧。”他喃喃自语说着,“也不知泸州的差事办的如何了”。
随即转过头跟牧青瀚说:“既然恢复了,我们就想办法进楼吧。”
“可是,我刚刚找了几圈,就差扒草皮了”
唐明胤摸摸胡须,说:“我倒是可以凭借轻功上去,可带你确实有些困难。”看着牧青瀚不知所措的样子,他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背,随手一指“瞧见那个石碑没有。”
他所指的石碑,是漓秀湖的界碑,漓秀湖本非自然形成,而是三千年前越穆侯发动民夫五万,引苍河之水聚集西越而成,为博吴女一笑,可泛掌灯之舟。
唐明胤说:“《上古诸国传》曾言:‘越穆侯六年,侯往江左会盟,得吴女,姿艳丽,俏仪容。侯甚悦之,此女出身渔猎,爱行舟,曾于大江中救穆侯,侯以民夫五万,聚水成湖,以行舟乐,以吴女名之。’据说还请了名匠莫问设计,水下更是暗藏乾坤。”
牧青瀚闻言,问道:“莫非这水下有别的入口?”
“不知道啊,不过听小猫山的匪首所说,马车和人在望云楼附近不见,彼时他们在坪栏街,从坪栏街的看,望云楼东西南三个方向应该都能看清楚,如果有什么一定在北侧。”
说着走到石碑面前,“看到没有,这石碑是新修的,不比望云楼时间长。”说完转身说:“青瀚,可会水?”
牧青瀚说:“南巡人都是自小长在水边,当然会水。”
“那就好,你我就潜下去一探究竟。”
二人遂游入水中,从石碑所在的地方慢慢下潜。互见湖底又光亮闪烁,二人便向光亮游去。
大约下潜两丈,便发现湖底有两扇门,门上个镶嵌夜明珠一大颗,刚刚的光亮就是从那里发出的。其中左边门上有三个数字,三五七。分别镌刻在三个内嵌轮盘上,轮盘上应该有其他数字,应该是可以拨动来改变数字的。
可牧青瀚拨了一下却拨不动。除此之外,门上还有一个类似拉闸把手一样的机关。右边那扇门也有这样一个机关,但没有轮盘。
唐明胤看着,便用手示意牧青瀚拉左门机关,自己拉右门机关。刚拉下,就感觉一阵水气往他二人的面门震出来。却看见的两门边框各伸出四块打钢板,把这二人在水中围住,钢板末梢又伸一块钢板,把两人各自框定在一个能容纳三人的小房间之内。
牧青瀚哪里见过这阵仗,心里很慌,加之又在水下,四周被围住又让他感到甚是惊恐。可一秒发生的事情,让他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感到门里有一股很强的气浪吹如这个钢板的小房间,里面的水位竟然在下降,准确的说水竟然慢慢的排出去了。
呼吸到空气的牧青瀚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心说这机关也太吓人了点,得亏是水性好。而就在此时,门开了。
他走进门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前方有一丝光亮。待他走的更近一些,发现此地又是夜明珠,而夜明珠下又有一个闸口机关。此刻已经没有退路,索性一拉了事。
却听见轰隆一声,随后就是锁链与齿轮碰撞的声音,牧青瀚感觉脚下一重,应该是在上升。牧青瀚扶着墙壁,感觉越发的匪夷所思。
不一会儿,面前的墙壁突然打开了,内里甚是明亮,突如其来的亮光让牧青瀚下意识的遮了遮眼睛,可当他适应光亮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更不可思议。
里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陈设典雅,桌椅板凳,床铺被褥一应俱全。当他走进去以后,背后的门便自动关上了。当他想转过身去扒拉那门,却发现那门根本没有把手,只有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钥匙孔。
牧青瀚看着房间陈设,心说这房间还不错,至少比他们家客栈要强。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里的家具不是铜铁所制就是石头,左右看看竟然没有一件木质家具。不过令他惊诧的是,就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如此明亮的光源,竟来自与屋顶的夜明珠,可叹这里真是奢侈。
当然他也没有想那么多,毕竟此刻身上衣物都是水,这粘湿湿的感觉甚是不爽利。他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烤烤火,或者赶紧从这出去找到他的小葳妹妹。
可是,他很快发现了问题,这个房间除了他进来的那个门之外,没有别的出口。只有一面墙上有一个三尺长一掌宽度口子,一个成人是不可能从那里出去。
这下可好,牧青瀚没有钥匙,根本出不了那门,而且那门通向水底,即使原路返回,也是无功而返。就在这时,他又听见了锁链与齿轮的声音。
他赶忙走到门前,却看见门打开了,里面缓缓走进一个湿漉漉的人。人出来后,门就立马关上了。牧青瀚先是一惊,仔细一看,却是走右边大门的唐明胤。
“果然。”唐明胤看了牧青瀚一眼便说道。
这听的牧青瀚一头雾水,便问:“大哥,果然什么?”
唐明胤也不直接回答,而是问他如何上来的。牧青瀚如实回答,唐明胤便说:“这便对了。我看到那门前有数字三五七,而我从门进去也遇到一个机关,但和你不同的是我那机关有数字轮盘。”
“左边门的轮盘在门口,你的意思是,右边门的轮盘在门里?”
“对,而且数字可以拨动,我拨了三五七,拉了机关便把我送到了这里。”
牧青瀚说:“可我上来的机关上是没有轮盘的,只有湖底的门口有,而且不能拨动。”
唐明胤看了一眼房间,“想必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不过从上来的感觉看,咱们至少离湖底有数百丈,这样看来我们一定在望云楼内,因为这四周也没有什么其他高的建筑了。”
他拧了拧袖口的水,“不过此刻我们得考虑从这面墙出去。”说着指了指那个口子。
“可是除了身后这门,也没发现有别的出口啊?”
唐明胤听罢,回头看了门上的钥匙孔。
“九曲十字锁”他认出了这个锁眼,“淳于显仲这回真下本啊,没想到这望云楼的建造还有扬州卢家的助力。”
“那是什么?”显然牧青瀚对这些新鲜的名词一无所知。
唐明胤解释说:“天下营造匠作,有三大世家,扬州卢家便是其一。建造各种亭台楼阁名扬天下,其中机关术更是奇诡。相传云朝高祖司马权率军攻破邺城,便命万机阁弟子庐松径主持修建都城和邺城地宫,后一直为云朝匠作世家。云武帝一统四国之后迁徙扬州,一千年来,世间名作不止,但要价也奇高。这九曲十字锁是卢家秘传,非特制钥匙不能打开。如旁人强行摧毁这门,这锁便会锁死。到那时只有火炮才能轰得开啊。”
牧青瀚则使劲推了推门,又用拳头敲打两下,说:“就算这锁不毁,就凭这石门的厚度,也不是一般人力可以打的碎的。”
唐明胤找了个石凳子坐下,甩了甩手说:“若是有二十年功力的金丸勇士,将全身气力聚在指尖,强大的冲击或可在九曲十字锁机关之前摧毁这锁,门就开了。”
“金丸勇士?那是什么。”
听到牧青瀚如此问,唐明胤不知怎的来了一点兴致,便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牧青瀚的鼻子想说点什么,可一个“就”字还未出口,便把手指一收,伴随着“啧”的一声,接着说道:“这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反正也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没什么关系。”
可是这话说一半,怎能让人快意。但面对牧青瀚追问,唐明胤却说并不重要,此刻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出去,进入望云楼内部打探小葳的消息。
说到小葳,牧青瀚才想到这事重要,刚刚听了唐明胤说了一些见闻,反倒让他把小葳的事放在一边。为这,他默默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好几遍。
“哟,这鹌鹑玉壶颇为别致,也不知是哪家作坊的工艺。回头给老陈配一个,他那个人就是喜欢些小物件。”相比于牧青瀚对小葳的着急,唐明胤显得更加淡定,稳坐在石桌旁,还把玩着桌上的玉壶,嘴里说着些四六不靠的话。
牧青瀚看着也是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没有这位唐大哥他根本进不来。虽然身上粘湿湿的,可他也顾不上许多。左右翻找无果,只好左右踱步。唐明胤看他心中着急,便说:“刚刚上来也累了,坐着休息会呗。”
牧青瀚哪里听得进去,不过这话倒让他把目光移到了其他几个石凳上。随即两手抓起一个石凳,就要砸墙,可是石凳不知是什么做的甚是沉重,能拉开几十斤大弓的他,竟抓的有些吃力。
“你不会想砸墙吧?”唐明胤放下手中的玉壶。牧青瀚还在努力把将其提起,吃力回答是的。
“你赶紧给我放下,就算你拿起来也砸不开这墙。”
牧青瀚显然已经急了:“那总要试试嘛!”
唐明胤叹了一口:“你放下,用拳头打试试。”
“拳头?”牧青瀚疑惑问道,“你说石头砸不开,拳头有什么用,这一拳下去,不仅没用怕不是要受伤吧。”
只听唐明胤一声冷笑,也不知嘲讽也不知是无奈。“尽管用拳头打,我包你不得受伤流血。”
牧青瀚此时更是感觉诡异,他挪了挪步子。看着这金灿灿的墙壁,一时没了主意。他看看唐明胤,又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深吸一口气,奋力向墙壁打出了一拳。
当然,什么也没有变化。
用拳头去打穿墙壁,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易做到的,更何况是他这个只有力气但不会武功的人。
可是,用了这么大的力气,手却没有受伤,不仅如此,牧青瀚还感觉,拳头打中的墙壁,不像石头的质感,倒有些软。感觉拳头刚猛的力量,都被这股子软力卸掉了。
唐明胤走过来:“感觉到什么异样了吗?”
“感觉这墙不像是石头,不管多大力气,都想打在棉花上,力道全部给卸掉了。”
“对。”唐明胤说:“这墙是用金蚕丝和塞北黑钢棉所制,金蚕丝是做内衬软甲的材料,以它做的布面,天下大多数的锋利的兵器都划不破。而塞北黑钢棉韧性极佳,武功钝器一起上,都能把力道给你卸去,走的就是以柔克刚的路子。而用巨石将塞北黑钢棉压上三日,便可做版筑之材,压制之时再层层嵌入金蚕丝布,此墙便刀枪不入,即使是任意阶高手也打不穿此墙。”
这话无疑给牧青瀚浇了一盆凉水,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便问:“如果这个什么金蚕丝和什么棉花这么厉害,它是怎么做成其他东西的,尤其这个金蚕丝布,如果不能裁布,怎么做衣服?”
“火,这两种材料别的不怕,唯独畏火。”
牧青瀚一听,顿时来了希望,赶紧去摸怀中没用完的火折子。一边摸一边说:“你怎么不早说。”
唐明胤又是一阵无奈地笑,还说了一句:“真的是年轻啊。”
牧青瀚很快就领略他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发现他的火折子早在湖底就被浸湿了。
唐明胤叹了一口气,说:“我想这就是望云楼建在湖边的原因。”
看着牧青瀚依旧疑惑的目光,唐明胤说:“如果我猜的不错,这里是望云楼用来关人房间之一。小葳极有可能也关在这样一个房间里。”
他接着说:“从这里的陈设看,所有的家具都是铜铁或者石头,连被褥都是烧不起来的火浣布,可以说没有丝毫可以引火之物,就是为了这堵墙。”
牧青瀚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说他们把这些房间的入口设置在湖底,就是让进入者所带的引火物都失效。”
唐明胤指着屋顶的夜明珠说:“对,所以会不惜重本用这些夜明珠照明啊。”
“那这么说,如果从一楼进来,是进不了各个房间的。”
“嗯,若从正门进,只能从墙上那个口子和房间沟通,根本进出不了人,依我看那就是个送饭口。进入各个房间的入口,只有湖底那两个门,而门上的数字就是房间的编号。”
牧青瀚满脸忧愁:“那怎么办,这里设计的这么周全。我们该怎么出去?”
唐明胤则笑了笑,指了指凳子让他坐下,“稍安勿躁,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那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