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长安城建章宫。
“报!受降城八百里加急战报!!!”
一名骑兵高喊着,手里面拿着一份文书冲进了建章宫内。
边疆战报,无人敢阻拦。
甚至都不需要在宫门处接受审查。
“陛下,卫将军派人送来了关于夫羊句山狭一战的战报。”
黄门侍郎立在刘彻身前,恭敬的说道。
“带他进来!”
刘彻颇有些激动,他并不知道战事的结果如何,正常的消息现在还在路上。
这场仗,加起来一共也才三四天的时间就出了结果。
“小人拜见陛下。”
送战报的骑兵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看到刘彻还是把自己最充足的精神头给拿了出来。
“起来吧,卫将军派你送的战报带在了身上么?”
“在小人这里。”
骑兵把手里面握着的竹筒递给了一边的黄门侍郎。
刘彻拿过文书,立马吩咐道。
“派人带这个小兄弟好生歇息,准备好酒好菜伺候着。”
“喏。”
刘彻看到这骑兵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反而带有兴奋之色就知道北疆的战事没有让他失望。
只是不知道是张远带着五万六千骑兵完成这一壮举的,还是公孙贺率领的十万骑兵赶到了。
刘彻打开竹筒,抽出了里面的文书。
越看,越压抑不住脸上的喜色。
文书里面张远简单说了战争的情况。
匈奴二十万骑兵战损十二万,匈奴休屠王被俘,收缴牛羊五十万头,战马三万匹。
汉军五万六千骑兵战损三万六千,大获全胜。
匈奴浑邪王表示有意投靠大汉。
刘彻看到这里,就不仅仅是惊喜了。
浑邪王要是能够投降,那么就只剩下匈奴大单于军臣的部族。
那些人根本威胁不了大汉。
下面张远则说了自己要带着剩余的两万骑兵回长安休整。
不过车骑将军公孙贺组织的十万步卒已经快到受降城,而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
建议刘彻将公孙贺的十万大军调往颓当城,以逼迫匈奴大单于北撤。
现在已经是秋季,马上冬季来临,汉军不适合再战。
张远给的意见,刘彻都在很认真的考虑。
就像张远说的,如果公孙贺的十万大军选择在这个时候回长安,中途耗费的粮草就是白搭。
而渔阳郡的战事很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那么渔阳郡就会变成一头吞金兽。
还是只进不出的那种。
因为卫青没有办法将军臣一击而溃,也就无法从军臣那里获取到物资,这是很致命的。
双方除了伤亡,没有别的价值体现。
这样的战争就失去了意义。
刘彻只是简单地分析了现在的局势,认为张远说的是对的。
张远这次弄来的十多万匹牛还有三十多万头羊,对大汉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在大漠上,匈奴人对于牛羊就只有食用,还有需要它们的皮毛制衣。
可是在大汉,牛羊的皮毛不是给普通人做衣服的,这些兽皮可以制作成坚韧的皮甲。
牛也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要拿来耕地。
每家每户如果有了耕牛,耕田的效率起码可以提高三倍。
大汉的百姓缺的不是耕地,缺的是可以拿来开荒犁地的耕牛。
曲辕犁虽然可以用来犁田,但要真的去开垦荒地光凭人力还是十分的费力。
早先田蚡讨要窦婴的耕地,就是因为那块地肥力足,土壤松。
大汉可能需要消化一下这次胜利的果实。
五十万头牛羊惠及的百姓绝对超过百万。
而且对国朝的好处也显而易见。
耕牛肯定不会免费给百姓们使用,耕牛肯定都是租出去的。
只不过租耕牛的钱,肯定要比百姓们多出来的收益低很多,在农耕社会牛比人值钱,不是一句玩笑话。
而绵羊估计会直接卖给百姓,让百姓可以获取到实际的好处。
大汉不会有普通老百姓舍得吃羊跟吃牛,他们养羊可以繁殖然后拿出去卖给富人。
刘彻心里面很快就有了盘算,回到案桌前,抽了一张纸张开始拿毛笔在上面写。
书写完一封之后,装到竹筒里亲手用火泥封好,然后开始写第二封。
刘彻一共要写三封秘密诏书。
一封给卫将军张远,一封给车骑将军公孙贺,一封给骠骑将军卫青。
大汉在秋天也是有祭祀的,如果能够让大军在秋日归来,务必是会大大的振奋人心。
这对于巩固刘彻的影响力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
等写完之后,刘彻把这些诏书放到了木盒之中,还往木盒里面装了其他的东西。
这才唤人进来。
“来人啊。”
“陛下。”
“这个盒子加急送到车骑将军公孙贺手中,这个盒子送到渔阳郡大司马卫青手中。
这个盒子在卫将军张远入京之前,交到他手里便是了。”
事有轻重缓急,除了公孙贺必须要早一点知道自己下一步的任务外,卫青可以等等,至于张远身上已经没有任务了。
张远需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都做完了。
“喏。”
“这三个木盒必须亲手交到他们手中,无论是谁都不可让他们打开。”
“仆定会做好万全准备。”
所谓的万全准备,无非就是在送木盒的队伍里面加几个绣衣使者罢了。
三个木盒才刚刚送出建章宫,北疆胜利的消息已经在长安城散布开来。
幕后推手就是刘彻。
提前让大家享受一下胜利的喜悦,长达半年的战争已经让一些人开始动了小心思。
长安城平阳侯府中。
当天夜晚,平阳公主派人去了一趟新安侯府。
将卓文君请到了平阳侯府用晚餐。
卓文君整个人大惊失色。
这样的事情她想都不敢想。
她的身份就算是嫁给了张远,也绝对融入不到大汉顶尖的妇人圈子。
别说最顶尖的妇人,就算是次一级的,关内侯的那些主事的女主人,卓文君也没资格跟她们一起进餐。
张远向来不在乎这个东西,什么地位名望面子对张远来讲不是很重要。
可卓文君是个古人,她心里面其实是希望得到大家认可的。
所以平阳公主请她一起用餐,她才这么的兴奋。
她一直比较担心自己的处境,殊不知卫青的原配夫人在卫青封侯之后就没有了消息。
整个长安城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大司马卫青的原配夫人究竟是什么姓氏。
知道自己要用去平阳侯府与大汉长公主共进晚餐后,卓文君拿出了自己最珍贵的首饰最华丽的衣服给自己装扮上了。
连同卓王孙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里面也激动地不得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平阳公主可能认可他的女儿。
“老赵,马车备好了么?”
虽然新安侯府离平阳侯府就几步路的距离,可侯府的女眷还是不能够轻易的在外面露面,出门必坐马车这是肯定的。
“夫人,马车就在外面候着呢。”
“知道今夜还有其他人去平阳侯府么?”
“只听说还有淮南王的翁主,车骑将军家的夫人。”
“可是大司马的姐姐。”
“对。”
卓文君对卫青的这两个姐姐卫君孺还有卫少儿当真是羡慕,原本大家身份地位都差不多,可是现在真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卓文君只能怨自己的两个哥哥不争气,也怪自己没有个能嫁入皇宫的姐妹。
“不能让几位贵人久等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好的,夫人。”
可惜卓文君到现在还天真的以为,平阳公主当真是开始认可她的身份了。
等到平阳侯府之后,卓文君才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卫君孺就没有抬眼看卓文君,讲道理以卫青跟张远的关系,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该如此对待卓文君。
而长安城有名的交际花,淮南王翁主刘陵,一个公主都不能在史料上留名,而她一个诸侯王翁主却是留名的奇女子,正对着卓文君满脸的笑意。
至于正主平阳公主,看到卓文君就站了起来,吓得卓文君赶紧低身行礼。
“新安侯府卓文君拜见长公主殿下。”
“卓氏大女无须多礼,先请入座吧。”
平阳公主的称呼让卓文君心头跳了一下。
“谢过长公主殿下。”
入座之前,卓文君依次给刘陵还有卫君孺施了一礼。
刘陵跟卫君孺都只是点了点头。
饭局的气氛十分尴尬,一开始都没有人说话,平阳公主只得咳嗽了两声。
“卓氏大女怕是还不知道今日长安城的传闻吧。”
卓文君摇了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什么传闻。
基本上只有全城老百姓都知道的时候,她才会知道。
在这勋贵圈子里,卓文君并不是被孤立了,而是一开始就没有进来过。
“我大汉的卫将军,也就是新安侯张远,已经在北疆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近日将要返回长安城。”
“新安侯大胜?”
“空前的大胜!”
卓文君这一个月以来一直在担心着张远,她是知道张远领的兵只有五万六千名骑兵。
而匈奴人则是有着二十万骑兵,拖住休屠王跟浑邪王这二十万骑兵半个月都很难,可这才没多长时间就传来了大胜的消息。
“长公主殿下,知道其中的细节么?”
平阳公主笑着摇了摇头。
“别说是我,就连天子也是不知道的。
加急战报今日下午才送到建章宫中,具体的要等到卫将军回长安城述职才会清楚。”
“天佑大汉,天佑新安侯。
满饮此杯。”
刘陵十分突兀的举起了酒杯喝了起来。
卓文君赶紧也拿起酒杯喝了一杯。
“卓氏大女可知我今日为何找你前来?”
卓文君继续摇了摇头,她面对这几个女人,还是太嫩了些。
不过她也知道,肯定不是认可她的身份,难道单纯的是为了恭贺一下。
“待新安侯回长安之后,天子必定给予他最高的荣宠。
可如今新安侯以过了而立之年,家中尚未有主妇操持家中大事,在长安恐遭人非议。
我今日唤你前来,就是想问一问,新安侯可否有纳娶之心?”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卓文君担心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回禀长公主殿下,新安侯心中所想,我并不知晓。”
“那你可反对新安侯纳一房正妻?”
“小女不敢。”
“既然如此,明日我便着手看看这长安城众勋贵可否有适宜婚配的大家闺秀。
到时候若是有了合适的人选,卓氏大女也可以看看。”
卓文君根本不敢反对,就算张远在她身边坐着,她也不敢反对。
“小女听长公主殿下的就是。”
“好,先用食吧,凉了味道也就不好了。”
这时候卓文君真的还想张远是以往那个在卓氏冶铁工坊做事情的小工。
人的地位越高知道的东西越多,也就会出现更多难以掌控的事情。
卓文君要是嫁给司马相如,不会让人觉得是高攀。
可要是张远现在迎娶卓文君,外人恐怕会说许多闲话。
一直没有出现的大汉太后王娡估计都会出面阻拦。
这就是规矩。
用过食后,卓文君急匆匆的就离开了平阳侯府。
这个地方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待卓文君离开后,卫君孺也起身退去。
她之所以对卓文君的态度不好,全然因为张远的大胜会导致他的夫君无功而返。
等大厅就剩下刘陵还有平阳公主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表妹。”
“表姐。”
“你派人告诉叔叔,是时候来长安城一趟了。
陛下很是想念他。”
“妹妹会如实转述的,可陛下的心思还请姐姐再详细透露一番。”
“陛下只让我告诉你这些,而且天子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
你只需要照做就是了,另外这段时间就不要再出家门了,小心横遭祸患。”
“多谢姐姐提醒。”
当大汉的西北的威胁已经消灭的快差不多了,汉匈战争也进行的无比顺利,刘彻终于在刚进入中年的时候,动了清理国内顽固势力的心思。
“不用谢,这都是应该的。
说起来你年龄也大了,是应该寻一门夫家。”
“姐姐这是想要为妹妹跟新安侯拉线?”
刘陵笑了笑问道。
“你不配!”
平阳公主脸上的冷峻在这一刻展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