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道为何,在母亲欢快的气氛当中,她不忍心把这个事实说出来,只是在心底不停的回荡着。
电话那端的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家里的事情,她总是讲着讲着就讲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不管是在说什么话题,都可以在一瞬间把话题转移到那个新生儿的身上,而且就连对话的衔接之间都显得那么流畅。
她说他是多么的可爱,他身体上的每个部分,包括他的眉毛,他的鼻梁,或者说,就连他胖乎乎的胳膊肘和小腿,都变成了她欢快的所以存在理由。
凌佳人手指还是紧紧的握着手机,可是她听着自己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许多,似乎还有些难过,那种深沉的难过,在她的心底,慢慢的蔓延开来。
而此刻,她的身边却是异常的安静,似乎所有人都在睡梦中醒来了。她们屏住呼吸,倾听着她的一切,以她的伤悲好带给自己伤痛梦境的安慰。
然而,就在那一阵尴尬的氛围当中,有人夺过了她母亲手里的电话,那形势就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一般。让任何人都避之不及。
手机那端出现男人的咆哮声,还有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而似乎任何声音都已经引不起凌佳人的惊慌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听着一切发生。
“我告诉你多少次了!不允许你和那个野丫头之间再有什么来往,你怎么回事?”
男人的声音似乎要劈开凌佳人和母亲之间的无线电波似的,但凌佳人还是坚定的听着发生的一切,某一瞬间,她确实有想要挂掉电话的冲动,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让她继续听下去,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听些什么。
“她是我的孩子,她不是野丫头。”
凌佳人似乎听到了母亲的最后的挣扎,她的声音似乎从而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然后以缓慢的速度挣扎的向上,直至凌佳人的耳膜。
凌佳人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泪滴,在它们还没有滴落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电话那段无比刺耳的一句话。
“她不是野丫头,但我可不想认她做女儿,先是克死了自己的生父,怎么?还嫌不够,我对她够仁慈了吧!我没把她嫁人就已经应该感谢我了!”
男人的声音似乎从听筒那边传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越来越强烈的声音,层层叠叠,扰的凌佳人头晕。
最后她忍着眼泪挂掉了电话,母亲哭泣着的呻吟声在几千里以外的地方一直绵延到她的耳膜。从此以后,她换了手机,也删除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那次变成了她和母亲的最后一次联系,因为对母亲而言,她或许一直都是她负担的存在,她决定消失了,在母亲的心里,在母亲的生活里的,甚至在母亲生她养她的那片北方的广袤无垠的黄土地上。
一切都在她的记忆里变得模糊起来,似乎那些场景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她通过拼凑图片一点点的拼凑出来的。
她抖落掉手里的香烟,燃烧过的碎屑,她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个时间,回忆起曾经的那些事情。好像自从潇向北来到她身边之后,关于曾经的那些回忆都被他的宠爱,深深地淹没在了心底。他总是不停的告诉她,你不要回忆过去,我会给你最幸福的生活。可是现在,那些承诺都好像是嘲笑她的砝码一样,站立在颤抖的风中,所以在不经意的时候,那些痛苦的回忆,便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她此刻的脑海当中。
或许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长久以来对幸福的渴望所看到的幻觉吧!
香烟在她的手里消失殆尽了,她除了唇齿间蔓延着苦涩的味道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黏稠的清晨,忆起那么多过往的不欢心。
从清晨到黄昏,凌佳人似乎都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二楼的卧室走到客厅的再从客厅顺着楼梯走到一楼,然后穿过大客厅,走出大门,顺着别墅的花园转上一圈。随后看看池塘里的彩色鱼,看看那只前不久放进去的乌龟,还有蒸螃蟹时逃跑的那一只。凌佳人把它们全部都放在池塘里,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但让她庆幸的是,那这个因为某种原因生活在这个陌生池塘里的小生命,都好端端的存活着。
只不过那只逃跑的大螃蟹,看起来很害怕凌佳人,它的一只大钳子在买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它失去了最强大的武器,所以只能怯怯的看着凌佳人。
但凌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螃蟹越是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就越是对它产生兴趣。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感觉心里莫名其妙的又蔓延着悲伤。
她的眼睛顺着潇向北车子来的路上一眨不眨,可是她一直都在别墅内外走动着,就是为了在看到潇向北之后,假装只不过是胡乱晃悠一样。
可是即使她想的是那样完美,即使她的计划是那样的周详,但很遗憾的是,她没有机会实施这个计划。因为从她开始焦虑的走动一直到阳光斜斜的挂在花园里的花朵旁,他还没有回来。
凌佳人感觉有些疲倦,但这种疲倦只是来源于她的身体,并不是心灵。她朝着快要掉落在山那边太阳的方向坐下来。
坐在花园的石阶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似乎被痛苦侵蚀了一样,只是麻木的坐着。
她的手指微微的触碰着石阶的边缘,似有若无的能够感觉到一片冰凉中带来的温热。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
凌佳人看着太阳的方向声音微弱的说道。
“可惜,太阳快要下山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失落和妄想,似乎体内的那一道浑流再一次迸发了。凌佳人感觉到痛苦极了。
天空彻底暗下去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等待,她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在从石阶旁站起来,然后一步步的拖着自己在路灯下的影子走进了别墅的大门。
她瘦弱的影子在路灯下摇晃着,越来越分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影子还是肉体在行走了。
整个别墅是如此的空旷,就连呼吸声都像是一次次敲在固体上重重地回音一样,因为整个房间里连气息都是沉闷的。
凌佳人叹息着扶着旋转楼梯走上了二楼,坐在二楼的那个客厅的沙发上,感觉似乎心里不那么空荡荡了。因为她的耳边回响着时钟的滴答滴答声,它就像是一道挥之不去的影子一样,在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传过来,然后整个房间里都是时光悄无声息溜走的提醒声。
凌佳人的身体重重地陷在沙发里,因为沙发太过柔软,她紧紧的被包裹住了。她听着时钟的滴答滴答声,她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墙壁上的时钟。
钟表的外沿是用白金做成的,它身体上的每个纹路都是那样的清晰并且精致,每一个线条都透露着高贵和奢华。时针和分针的材质是古铜色的镀金,它们不停的运转着,精致的镶嵌在钟表的中央,是那样的分明。它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只有凌佳人知道,它承载着她和潇向北曾经沉重而幸福的过往。
凌佳人不去看它,却在转眼看到了角落里的一个粉色书橱。
这是上一次去三亚旅游时买回来的,是用椰子坚硬的外壳连接在一起的,凌佳人微笑着,忘记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件东西。只不过买回来之后,后来这件东西就一直都闲置在客厅的角落里,像是被遗忘了一样,她突然就难过了。
从客厅的入口一直到出口,所有的东西都有着她和潇向北的记忆。一件件的,在脑海里清晰可见。经加热的眼睛又回到了滴答作响的摆钟身上,她叹息着。
果然每一处角落都是装满了关于他的回忆,即使是这个在别墅里已经微不足道的钟摆也是有着一段完美到无法挑剔的过往。凌佳人苦笑着摇头,终究是躲不掉的。
凌佳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欧式摆钟,它在安静到可怕的空气中依旧滴答滴答的转动着。
她突然觉的钟表是不知疲倦的,它和当初相比较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白金的身体在岁月的沉淀中,会留下不起眼的寂寞的尘土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同。然而当初陪她一起买摆钟的潇向北,动用大量人力为她拿回钟摆的潇向北却完完全全变成了和曾经判若两人的模样。
她用冰凉的手指支撑着自己柔弱的身体,慢慢的倾斜身体靠在沙发上,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当初的画面,或许这些过往变成了她回忆最美的方式。
她的嘴角轻轻地扬起了笑容,然而脸上却终究带着期待,她希望潇向北,终究还是会变成她所期望的那个人,然而这一切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不过是一种想法而已。
就在她环视整个房间的一切时,所有景物似乎都在嘲讽着此刻的她,她的眼泪瞬间就飘落下来,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一个破碎的画面,根本没办法去拼凑,就好像,现在的他一样。
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欣慰的就是曾经的回忆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钟摆,那个钟摆对她而言有着别具一格的意义。
这个摆钟,是他们恋爱以来,第一个纪念品!也是他们第一次出国旅行时带回来最可贵的东西。它是一个限量版的皇室钟摆,更是价值连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