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刚到国外的时候,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情,似乎那时候她还是这个样子,也没有什么改变,总之归根结底,很多人都会在大学生活中改变很多,但好像唯一没有改变的人就是她了。
她一直都渴望能找到一个好朋友,可以陪伴自己的,就好像凌佳人那样,她一直都期待着,包括去了新的环境里,但一切都没她想的那么好,她确确实实遇到了新朋友,也确确实实以为他们会好好的对她,可是当一切都暴露的时候,她才知道,是自己太过幼稚了。
她一直都以为只有中国的友谊才是让她感觉到不满意的,朋友之间总是存在着勾心斗角,还有那些背地里说三道四的人。这些她一直认为比较幼稚的事情,居然还发生在大学的校园里,并且是那样的层出不穷,好像这一群人整天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在背地里说些别人的坏话似的。
她突然想起当时去国外留学的时候,她是多么的压抑,其实那并不是她想要走的路,不过一切都是父亲强迫她的,好像只有她离开了,他的生活才可以变得安稳起来,又好像他生活所有的不安稳都是她引起的,总之,二十岁的女孩子背负了太多的压力和不安。
而她父亲做的决定,她的母亲当然是满意的,毕竟在她母亲的眼里,他一直都是个英雄,一个全市人民的英雄,可是这世上并不是这样子的,一个人,真实的面孔往往并不可怕,戴着面具久了,就变成了面具的模样,她的父亲就属于那种。
他是个活在面具里的男人,每天的表情,坐姿,甚至走路的姿势,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动作,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东西是纯天然的,除了那一张脸之外,当然那张脸上的表情也不是纯天然的,该笑的时候不能笑,该哭的时候不能哭,或许这就是面具中的人,总是有着悲伤,却不能表达出来。
而那一段时间,她的父亲遇到了太多的事情,他把那些事情都归咎在夏悦心的身上,总觉得是因为夏悦心才导致他变成了这样,于是他花了一大笔钱,想要把夏悦心送出国去留学,这个决定对于夏悦心的母亲来说,肯定是件好事情。于是当机立断,这件事情越早越好。很快一切都办妥了,夏悦心就像被送瘟疫一般的送走了。
那半年的时间里,似乎是她痛苦的开始,她原以为为应该是痛苦的结束,可是没想到,之前她遇到的那些痛苦,又是怎样的渺小?
刚来到那个陌生的地方时,她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朋友,甚至想找个同一国家的人,也变成了奢侈的东西,她语言不通,学习又不够好,总是在回答问题的时候,向老师问好几遍问题才能知道问题的意思,然后回答的糊里糊涂的,便成了整个班上的笑柄,有时候甚至把语法都搞错了,在严肃的场合里说出松懈的话语,把谢谢说成对不起!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让人不可思议,但更多的并不是不可思议,而是不愿意去面对,有时候她觉得上课是最让人痛苦的事情,原本可以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里听课就可以,却偏偏被很多人给认出来,然后引起整个班的嘲弄,非议。
更让人感觉到搞笑的是,别人的嘲弄,她居然听不懂。
突然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和她差不多的女孩子,她语言也不算特别准确,也是个外国人,她觉得终于找到了新朋友,而她也属于善解人意的那种。从那时候起,她感觉自己不孤独了,她用很多的时间来陪伴那个人,她去哪里她就陪她去哪里,她吃什么她就陪她吃什么,总之好像感觉她的世界只有她似的,那种依赖不亚于现在对凌佳人的依赖,这或许是一种幸福,又或许是一种悲哀,但那时候的她,一直都觉得这是一种幸福,而不是一种悲哀。
直到一天,暴风雨过后。
女孩子生气的甩开了她的手,说她为什么要缠着她不放,搞的她都没有其它朋友,她呆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听她一句话也不说,于是又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大家都说你是同性恋,我现在真的相信了,你看你每天都跟着我,我真的受够你了,你这样让我连男朋友都交不到。”
女孩子鄙夷的说着,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她的身上,然后自己无重一身轻的离开了,那样傲慢的身影,让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于是,她又变成了一个人,而这时候的一个人,比曾经更加痛苦了,因为曾经她最起码只是被人嘲笑蠢笨傻而已,而现在还要背上一个新的名词,那就是同性恋。
那半年的记忆是她这辈子都不愿再提起的,于是她把它们轻轻地锁在自己的心里,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可以全部都忘记,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做到,总之那些过往除了让她痛苦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意义了。
很多事情都像一阵风一样,不过之后变就变的平静了,夏悦心也很荣誉的等到了风平浪静的那一天,似乎她不再是别人眼里的笑柄了,很多人都已经遗忘了她,她感觉自己终于融入到所谓的生活中去了,她每天上课的时候都躲在角落里,生怕被老师提问叫起来,虽然被叫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有时候也会被提问起,她的语言有时候还是会出现障碍,也有人会嘲笑她,但明显少了很多。
再后来的一段时间里,她偶遇了一个男孩,她依然记得那个男孩有着忧郁的脸颊,还有着漂亮的小胡子,他笑起来的时候嘴巴里的两颗虎牙尖尖的,特别可爱,但是他很少微笑,他是个非常严肃的男人。
总是带着阴天的阴郁气质,端端正正的走在校园里,一副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模样,他的左耳总是塞着一个黑色的耳麦,悲伤也背着一个全黑色的书包,然而手包和耳麦一样,总是搭在肩膀的左半边,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又并不是呆板的那种。
夏悦心很难形容这样的一个男生,似乎他在他的心里就是崇高无尚的那种感觉,甚至超出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生,因为在某一个这样的下午,她就爱上了她,爱的时候那样毫无违和感,但是又那样遥远,她永远都是跟在他身后的,从来都不去打扰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让她感觉到满意,然而她的胆子是那样的小,生怕有一天会遭到他的拒绝,所以她从来都不会把爱情挂在嘴边,她跟在他的身后,穿过一条街,两条街,穿过车水马龙,穿过那些花园草丛,甚至更多更多的地方。
有一个月的时间就是这样度过的,当然,这一个月似乎是他感觉最幸福的时间,因为她可以默默的喜爱着她喜欢的男生,并且不用告诉他,也不用担心他爱不爱他,只需要默默的喜欢着他,甚至不知道这种喜欢算不算卑微,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很多时候爱情都是这样产生的。
等她到达异国三个月的时候,那个文文静静的男生向她告白了。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一直都跟在我的身后,但刚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想太多,也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原因跟在我身后,或者说,你是因为别人才跟踪我。”
男生在和她恋爱一个月之后对她说道。
“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有个女生悄悄地喜欢着我,她总是无时无刻出现在我的背后,虽然我从来都不会打扰她,但是她让我感动了。其实有时候我也想对你告白,可是我又害怕着什么,说不清究竟是害怕着什么,总感觉有什么声音呼唤着我,让我不要随便去说什么话,于是我们就这样错过了一天又一天,不过还好,终于有一天我向你告白了,也不算太晚。”
男生慵懒的说着,把书包重新跨上了肩头,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把她牵在手里,而原本,左边耳朵挎着的耳麦终于拿下来了,他的耳朵里,不再有耳麦,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孩。
“或许,在国外,认识你是我感觉最幸福的事情。”
夏悦心这样对他说。
那是他们最相信爱情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总是形影不离,似乎他们都是彼此的影子那样,默默的陪伴着对方,而又似乎他们就是彼此的家人一样默默的守护着对方。因为夏悦心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而夏悦心,也不愿意提起他的父母,或者兄弟姐妹,两个人在一起似乎很多事情都是共通的。于是他们相处的很好。
夏悦心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被别墅外面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给拉回现实。
她有些好奇地把脸埋在窗口,偷偷的向外看去,可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黑漆漆的一片,甚至连一点光点都没有,而且上原本的路灯也黯淡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就像营养不良的麦苗一样。
夏悦心突然就有些害怕了,但是她转念一想,虽然别说只有她和凌佳人两个人,但是依旧是安全的呀,有着防盗门还有的大门,而且大门外面就是街道,街道那边还有很多人的住宅。
她想着想着,就不再感觉到害怕了,脚步声也已经渐渐远去了,好像穿过了她面前的这条街,这道街对面甚至更远更远的地方,整条街都黑漆漆的。
只能透过黯淡的路灯光,看到在呼啸的狂风中摇摆的树叶,他们都只有轮廓,没有具体实在的东西,似乎有了轮廓就可以印证一切似的。
夏悦心紧紧的把被子包裹在身上,她嗅到了一股香香的味道,这种味道既不是香水味,也不是被子原本的味道,他不知道这股香味是从哪里飘出来的,但是他能够断绝,这股香味,她肯定有问过,只不过在记忆里是那样的模糊,似乎转瞬即逝,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安安静静的躺在了床上,眼睛不再乱看,耳朵也不再乱听,甚至思想都有自己控制着,不在想远在天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