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退出后,辅国将军楚仲瑞在回府的路上,内心很是不安。
六妹迄今音信杳无,虽然当时是在王府失踪,可楚仲瑞却一直不敢过分探究其中的蹊跷。
今日在皇上面前,自己斗胆将六妹生母的故事说了出来,虽然当今圣上没有责怪之意,但他那神情多变的模样,还是吓着了身为臣子的自己。
楚大公子倒不是担心自个儿,他掂记的是镇国将军府几百号人的性命,以及整个楚氏家族此后的命运,会否因为自己,祸从口出。
六妹消失不见,九儿也不见人……
楚大公子这才发现,作为男人,自己竟连想要保护的女人,皆无法守护。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么?
“爹,你在这等孩儿多久了?”
一进将府自个儿的寝院,楚大公子便看见了自己的爹,在院中不停地徘徊着,他有些意外爹爹何时有兴趣来这院落走动一下。
“嗯,有点事找你商量。”
难道刚才见皇上的事,爹爹这么快就知道了?
楚大公子不敢往后多想,他很奇怪自己何时竟变得多愁善感了,莫非传说中的儿女情长,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性?
“是这样的,皇上迟迟未立后,朝中大臣已有很多人,张罗着推荐自个儿的人选,这趟子浑水爹本不想参与,但咱将军府待嫁女子也有不少,面子上过不去,所以,为父今儿特意来找你商榷一下此事。”
原来是这等事,楚大公子略微放松了些许,对着依旧眉头紧皱,坐立不安的爹爹,开口道:“反正没指望选上,挑一个长相不错的,自己又有意入宫的哪房妹妹,不就行了。”
听了这话,镇国将军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眼下可不是一般大臣间的联姻,那可是当今皇上,且是新上位的皇上,半点也敷衍不得。
“那你帮为父想想,谁去比较合适?”
“这个……爹爹还是去征询一下各房姨娘的意思吧,孩儿的主意未必是最好的,若是那位有心去,爹爹却指定另一房不想入宫的妹妹,岂非好事变坏事了。”
镇国将军想了想,长子说得也在理,于是站起身来,说:“好吧,这事儿暂且如此计划,爹爹这就去操办。”
望着步履依旧雄健,背影却不再傲挺的爹爹,楚仲瑞内心有点心酸。
这么多年来,从小失父的爹爹,所承担的,委实过于沉重。
家事国事,包括整个家族的兴旺,爹爹一个人硬抗着,作为长子,自己是不是应该为他老人家分担的更多一点。
这事之后的若干天,某日,天气晴好。
整个镇国将军府待嫁的小姐们,都聚集在会客大厅,等待皇宫的太监前来宣旨,因为她们当中,今天将有一位幸运儿,参与当朝后位的竞选。
即使不能入选后位,入宫为妃也是铁定的事儿。
于是,整个将府的未婚女儿家,各自打扮的花枝绽放,期待着自己就是那唯一的幸运儿。
“镇国将军接旨,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将军府六小姐楚曼妮,已被选中入宫,三日后竞选皇后,钦此。”
大太监田安刚刚宣读完圣旨,正低头跪听的众位将府小姐,以及她们的娘亲,包括镇国将军本人,等等,大家皆为之惊诧。
六小姐楚曼妮?
居然是六小姐楚曼妮!
有知道她的,心里妒忌得直差没骂娘了,记不清府上有这个人的,则是嫉妒不已,这都没啥印象的姐姐还是妹妹,怎么就入了当今皇上的圣眼。
整个镇国将军府,唯有楚大公子和老八知道点眉目,但也是一知半解,不明所以。
已然步入中老年的镇国将军,谢过龙恩,接过圣旨,纳闷了半响。
对于六小姐楚曼妮,做爹爹的哪有遗忘的道理,那是他曾经深爱女子唯一的孩子,可惜当年没法保护做娘亲的。
碍及这孩子的特殊身份,当时孩子她娘莫名失踪后,他刻意迎娶了一位身患绝症的青楼女子,然后宣称这孩子是那名青楼女子所生。
按理,六小姐楚曼妮不可能入得了当今皇上的圣眼,似乎之前这事自己也没派人通知她,面儿都没见过。
这是怎么一回事哩?
大太监田安宣旨后,眼见镇国将军半天没回神,以为他欢喜过头了。
想起皇上的刻意交待,田安心中有数,因此很快转身,连赏银也忘了拿,带着一帮子小太监和侍卫,先走为妙。
半个时辰后,镇国将军耷拉着脑袋,坐在他娘亲段老夫人就寝的厢房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已然年迈,中风躺在床榻的段老夫人,最见不得自家独苗这模样,也是破天荒地看到他今日这般无助的神情。
“怎么了,今儿个不是有大喜的事儿,瞧你这模样……”
镇国将军像个孩子一样,手拿一对玉镯,老泪唰地流下,这下更吓坏了年迈的段老夫人,挣扎着爬起身来。
“你这倔孩子,这倒底发生什么事儿,让你这般伤心!”
“娘,六姑娘不见了……”
六姑娘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呗,当初她娘是这样,现在这孩子又是这样,合着就是这命,与将府缘浅罢,这宝贝儿子咋就这么上心了。
“不见就不见罢,你何至于如此伤心?”
“娘,不是你想象的那般,今儿个喜事的主角就是六姑娘。”
不会吧,莫非皇上今日宣旨,选入宫中的是六小姐楚曼妮?
老太太倒是没有她儿子那般着急,说道:“六小姐就六小姐呗,反正都是楚氏的种,也许轮到她转运了。”
唉,真是的,现在的娘亲是不是有点老年痴呆了,刚才自己明明还说了六姑娘不见了的事儿。
“娘说得是,可是六姑娘不见了,和她娘当初一样,失踪了……”
无奈的镇国将军,不得已,重又讲述了一遍眼前的事实,然后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年迈的娘亲。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反应过来的老太太,一时也傻愣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