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宝静回想起当日,她被嫡母逼婚。
二夫人张秋艳要将她嫁给一个官吏做填房,那个官吏嗜虐好色,在床事上喜好粗暴,因此弄死了好几任妻子。
若非知道张秋艳为她选了这么一门要人命的婚事,她几乎都已经放弃跟莫君闻的感情,准备听从父母之命出嫁。
好在后来莫君闻查出了那个官吏的恶习,极力劝阻她放弃这门婚事,甚至还说愿意放弃皇子之位与她一同浪迹天涯。
连莫君闻都能为她如此勇敢地放弃一切,时宝静忽然就不甘心了!
她这辈子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更难得的是对方也以同样的心意回报她的感情。
如果就此放弃,未免太可惜了。
可时宝静和莫君闻,一个是不得宠的庶女,一个是默默无闻的隐形皇子,他们谁对自己的婚事都没有话语权。
时宝静无奈之下,只好跑到东苑求助。
说实在话,哪怕她给时俊和下跪,说出实情与请求后,她仍然一点信心都没有。
时宝静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们帮助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先是时青雪语气强硬地替她跟时俊和与莫君扬求情,然后是时俊和与莫君扬替她向皇上求情,最后时青雪还替她去太后面前刷了刷脸。
一场本来毫无指望的婚事,竟然就成了。
直到现在,时宝静仍有种身处云端的不真实感。
时青雪见时宝静越夸越离谱,小脸羞得通红,连忙扶住时宝静的手,阻止她再说下去:“可得了吧,二姐姐,你再夸下去,你不觉得不好意思,我都要羞死了!
而且事情根本就不完全是像你说的那样啊!明明是我们算计了你的婚事,你怎么还……”
话说到这里,时青雪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她小心地觑了时宝静一眼,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时宝静真心笑道:“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是真的想要嫁给君闻,你们肯成全我和君闻就是我们的大恩人了!”
“真的吗?”
时青雪再次认真打量时宝静,见对方神色坦然,才确定对方真的没有一点勉强。
这才拍拍胸脯,放心下来。
“你就好了,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有个好夫家,就算逃离了时家这个大泥潭,我现在可是被这些糟心事给烦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时青雪是真的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抓着时宝静抱怨了一通。
这时候她倒没有去想保密的事情,一来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替她排忧解难哪怕时宝静看起来并不太适合这样的角色;二来时宝静也不是爱乱叫舌根的人,她相信对方的人品;最重要的是她现在跟时宝静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件事不需要瞒,估计也瞒不住了。
时宝静耐心十足地听时青雪絮絮叨叨地把这些日子的烦恼发泄了一通,才大概将事情弄清楚,“你是说大伯娘因为大伯别逼无奈要娶丫鬟冷颜过门,所以要与大伯和离吗?”
时青雪递了个‘聪明’的眼神给时宝静,表彰对方将近期的烦恼归纳得一针见血。
“别,你先别急着夸我。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弄明白呢!”时宝静谦虚地摆摆手,恬静的脸上露出困惑。
“什么问题?你问吧!”
时宝静埋头思索片刻,问出最令她不解的事情,“我明明记得三叔很喜欢那个叫冷颜的丫鬟,他怎么会同意让冷颜嫁给大伯做妾呢?”
时青雪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随口应道:“因为是祖母安排的吧!”
时宝静严肃地摇摇头,“不对!你我都清楚三叔的性子霸道,若是他看上的东西,绝对不会轻易让给别人的,更何况……”那人还是时俊才一直嫉妒的大哥呢!
就是他不喜欢的东西,只要是时俊和的,也想抢一抢,更何况是他看中了东西,还不得闹翻天也要把人弄到手?而莫淑君那么疼爱时俊才,只要他开口,肯定不会不答应的。
“对啊!那为什么祖母还要把人塞给爹爹呢?还塞得那么急,活像是烫手山芋急着脱手一样。”时青雪也渐渐反应过来,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时宝静忽然想起某件事,脸色一变。
她神色紧张地将青雪拉到角落里,才小声说道:“有一次,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曾在寿安堂的假山外头听到……”
后面的话说得很含混。
时青雪根本没听清,就看见时宝静羞红着脸,不由得一脸莫名,“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还有,你脸红什么嘛?”
时宝静被她的迟钝气得直跺脚,无法,只得加重语气道:“就是那种事啊!我听到三叔跟冷颜躲在假山里做那种事,而且弄得很大声,一听就,就……”
这下子,时青雪也明白过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脸红心跳,怒气就漫了上来。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事?”时青雪气得破口大骂。
更让她生气的事,时俊才明明都已经跟冷颜搞过了,怎么还好意思把冷颜嫁到他们东苑来?
这不是还没有成亲就先给时俊和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吗?
虽然时青雪由始自终都看不上冷颜,但也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对方绿了她父亲。
更重要的是绿也就算了,他们自己荒唐自己,祸害自己去,竟然还要把东苑也弄得一团糟。
这绝对不可原谅!
“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冷颜嫁过来,我现在就要去跟爹爹说,让他停止这场荒唐的婚事!”时青雪咬牙切齿,转身往回跑。
时宝静连忙把人拉住,低声劝道:“六妹妹,你别冲动啊!我们没有证据,现在就算去跟大伯说也无济于事。总不能叫他跑到祖母那儿说冷颜跟三叔有染,所以不娶了吧?
空口无凭,只会让人倒打一耙的!”
时青雪僵了下,立即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冲动了。
“我……”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揪着自己的小辫子,绞尽脑汁地开始想办法。
时宝静见时青雪小脸纠结,不由得愧疚道:“对不起,我什么忙都没帮上。”
她也想帮忙,但是她除了提供一点线索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尤其是……冷颜今天马上就要过门了。
“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给我提供了思路!”时青雪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根本不认为时宝静有什么需要道歉的地方。
她咬着下唇,开始一点点思考这件事的疑点,比方说:莫淑君着急地想要把冷颜嫁过来就是很大的问题?
不然以莫淑君爱讲排场的性子以及想要羞辱董慧的心思,肯定得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把相识的世家都邀请过来,这才能给董慧一记响亮的耳光嘛!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除非她来不及邀请人来了……”时青雪嘀嘀咕咕地说了一连串。
时宝静却越听越糊涂,完全不明白青雪提的这些问题有什么问题,又该从哪里找证据指证冷颜和时俊才的那些腌臜事情。
“六妹妹,你到底在想什么?若是真的没有办法,要不就算……”
“才不能这么算了!”时青雪想也不想救驳了时宝静退缩的提议。
然而,她朝时宝静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笑嘻嘻地说:“我有办法了喔!”
时宝静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问道:“什么,办法?”
“嘻嘻,这件事恐怕还得仰仗二姐姐帮忙!”时青雪双手合十,做了个哀求的手势。
时宝静问也不问就点头了,“你说,要我做什么?”
“你等下帮我……”
时宝静听了时青雪的话后,眉头越皱越深,到最后,忍不住小声咕哝:“这样,真的能行吗?”
时青雪狡黠地笑了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丫鬟柔儿悄悄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递到冷颜面前,脸上流露出惴惴不安的神情,“颜姐姐,咱们要不还是别了吧?要是被人发现,可就惨了!”
“少废话,快给我!”冷颜一把从柔儿手中将东西抢了过来。
见对方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翻了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没你什么事儿!再说了,此次不成功便成仁,你难道不想过着人人称羡的日子吗?”
柔儿因为冷颜的形容有些心动,但想想又有些迟疑,小声地说:“可是我还是怕大老爷他……”
“不会有事的,总之现在你快点回咱们屋里收拾好咱俩的东西。”
冷颜随口安慰了柔儿几句,就把人往外推,叮嘱道:“等我今晚嫁给大老爷后,明天一大早你就可以拿着咱们的行李光明正大地搬进东苑来住了。”
柔儿害怕,但是也拿冷颜没办法,只好乖乖地按照对方的指令行事。
等她回到寿安堂的寝屋时,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四周光线暗淡下来。
深秋初冬,一路上树叶刷刷刷地往下掉,在静谧的走廊里,发出细微却诡异的响声。
柔儿本来就做贼心虚,刚走了两步,心里实在怕得不行,连走带跑窜回到房间,然后把桌上的油灯点上,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不怕不怕,没事的!”柔儿不停开口,等身子终于不再发抖的时候,她才起身去收拾东西。
柔儿先走到自己的床边,忽然发现被子正中有一处隆起的地方。
她心中起疑,又开始还怕起来,偏偏这时候被子里那东西像是动了一下,吓得她‘哇’一声退到桌旁。
等她定眼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被子里并无异常,仿佛刚才只是她看花了眼。
柔儿再次鼓起勇气,快步走上前,一把将棉被掀开。
一条鲜血淋漓的舌头就躺在她的床上,好像,还抖了下。
紧接着,那条舌头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猛地飞向柔儿,直直撞入柔儿的怀里。
柔儿愣了下,直到满手鲜血,湿哒哒的,才骤然惊醒。
“啊!”她发出尖利的惨叫,手猛地一抖,把怀中的舌头抛了出去。
然后自己转身想往外逃。
就在这时,周围忽然之间一下子暗了下来,一片混黑。
柔儿两眼一抹黑,尖叫声还没有停止,房间内忽然又亮起了幽绿色光。
仿佛阴曹地府一般!
“啊啊啊!”
柔儿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坏了,腿脚一软,摔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