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君身子一顿,猛地抬头,却见时俊和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暗室的入口,都正看着她。
她大惊失色,下意识地质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时俊和步步走向莫淑君,不答反问:“这话应该是孩儿问您吧?孩儿身为一家之主,竟不知道咱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个不可告人的密室。还有……”
时俊和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的白骨,不等他反问,莫淑君就挡在白骨前头,隔绝时俊和的视线,急切地说道:“他是我的!”
一着急,莫淑君都忘了用‘本宫’的自称,整个心思都在担忧时俊和会不会将白骨拿走。
时俊和没有动,只是镇定地道:“母亲,我能问问您,为何父亲的尸骨会在您这里吗?”
“我……”莫淑君语塞。
她根本没想到这个暗室会被时俊和他们发现,人来得那么齐,恐怕早就猜到了一些事情,才故意说什么已经找到了时磊的尸骨,让她害怕以至于自己起跑来暗室察看。
莫淑君愤愤地想:真是‘卑鄙’!
她怒目瞪向时俊和,仍不肯承认,“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刚才不是还说已经找到了云阳的尸骨吗?怎么转眼间又说尸骨在本宫这儿?”
这样一说,反倒成了时俊和的不是了。
时俊和神色黯淡,听到莫淑君近乎倒打一耙的话也没什么生气,只缓缓地说道:“先头,有人告诉我是您挖了父亲的坟墓,取走他的尸骨,我不相信您回作出这种惊扰父亲安宁的事情,所以才设下一局,让偷走父亲尸骨的人原形毕露,没想到……”
他们一早就锁定了偷走时磊尸骨的人就是时家内部的人,所以时俊和才会在刚分完家就得到已经找回时磊尸骨的消息,就是为了让凶手害怕,以为自己把尸骨弄丢了,然后亲自带着他们找回尸骨。
“我……”莫淑君闻言再次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太过于紧张才败露的。
但即便已经被‘人赃并获’,她仍然不愿意就这样把时磊的尸骨交出去,反而说:“这不是……云阳的尸骨,你们认错了!”
反正化作白骨后,人人都长得一模一样,没有差别。
她不承认,就不是!
“若是母亲有疑问的话,儿子可以请沈神医前来检验,他绝对能够查出这具尸骨是谁的?”时俊和淡淡开口,打破莫淑君意图蒙混过关的幻想。
莫淑君所有的狡辩都被堵死了,就铁青着脸坐在床榻上,不松口,也不肯离开。
大有你们谁敢搬走时磊的尸骨就从本宫的身体上他过去的气势。
时俊和静默片刻,忽然问:“母亲深知入土为安的道理,您与父亲夫妻一场,为何连最后的安宁都不肯给他呢?还请母亲归还父亲的尸骨,让他们得以早日下葬……”
“不可能!”莫淑君想也不想救打断了时俊和话,哪怕她什么理由都没有。
面对时俊和惊讶的目光,莫淑君是彻底不要脸了,“本宫不管你怎么说,云阳的尸骨是本宫的,本宫无论如何都不会交给你的。”
霸道地说完之后,莫淑君还微微抬了抬下巴,道:“本宫是云阳的正妻,夫妻合葬本就合情合理。”
哪怕时磊生前并没有答应过合葬的事情。
时俊和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莫淑君的心思,不过细细一想,以莫淑君对时磊的在意,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更且,因为偷尸骨的人变成了莫淑君,对方不肯把尸骨交出来,时俊和还不能强硬地要求莫淑君怎么样,甚至还得莫淑君将此事遮掩下去。
毕竟……
妻子偷死去丈夫的尸骨只为合葬,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时俊和抿着唇,正欲将此事盖过去。
时青雪却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袖,眼神示意: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
时俊和无奈摇头,低声道:“如果是母亲……我们也不能……”
“祖母要求和爷爷一同下葬,这确实合情合理,但是……”时青雪眼眉一挑,冷笑,“破坏爷爷陵墓,损毁爷爷墓碑的事情却不能这么算了。”
众人脸上一僵,都想起时磊陵墓前的惨状,继而想到当时莫淑君赶到现场,就不问缘由要问时青雪的罪的情景。
这……
妥妥的倒打一耙啊!
饶是莫淑君脸皮再厚,也被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啪啪啪’地打脸。
不过即便如此,莫淑君仍不会轻易低头,只是沉着脸,避开所有真相不谈,只说事实:“本宫没有损毁云阳的陵墓,也绝对不会那么做的。本宫只是带走云阳的尸骨,其他事情本宫一概不知。”
好一个‘一概不知’,就将自己瞥得干干净净。
时青雪冷笑,没有马上拆穿莫淑君的谎言,只问:“那八宝盒呢?”
即使是昏暗的密室,也看得出莫淑君脸上闪现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只是很快就被她盖了过去。
她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八宝盒,本宫不知道。本宫只取走了云阳的尸骨,至于棺木里原本的八宝盒哪里去了,本宫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莫淑君自以为一句‘不知道’就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却不想时青雪正在这儿等她。
听她说完,立即又反问了一句:“既然您说不知道,为何您又知道棺木里原本有八宝盒的?”
“不是你们说……”莫淑君下意识地回了句。
话还没有说完,就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刚才时青雪提了八宝盒,却并没有说明八宝盒原本是放在哪里的?
时青雪微微一笑,接着又问:“容青雪猜测一下,祖母既然知道八宝盒的存在,那必然是在爷爷下葬之事,您亲眼看着入殓的人将八宝盒放入棺木,对吧?”
莫淑君不想自打嘴巴,只能承认了这个事实。
但她马上又说:“就算像你说的又怎么样?八宝盒装着的都是云阳过世前嘱咐下人放进去的,本宫不曾过目,自然也不知道八宝盒里装了什么。”
“那在您取走爷爷的尸骨时就发现八宝盒不翼而飞,为何秘而不宣,任由他人亵渎爷爷陵墓呢?”
时青雪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再次把莫淑君问得哑口无言。
一开始撒谎的时候就没有想周全,那接下来每再撒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直至漏洞百出,接不下去为止。
莫淑君现在正是这个状态时青雪没有时俊和那么好糊弄,态度又更为强硬,根本不是她强硬就能把对方压下去的。
好在这时候,有个奴才匆匆跑到时俊和身边,禀告:“老爷,外头有个人说是跟先人约定好,有个东西要交给时家后人。”
“什么?”
众人皆是一愣。
‘跟先人约定好’这个‘先人’分明就是指时磊,而所谓的‘时家后人’自然也就是时俊和等人了。
时磊的尸骨刚消失不见虽然已经找到了就有人找上门,时机把握得那么忖,不得不引人遐想。
莫淑君巴不得有人转开大伙的注意力,当即就说:“既然有客人,那我们还是先见客,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罢,她就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暗室,自己最后一个出去,又将暗室锁得严严实实,还找来两个下人站在门口把守。
小心谨慎的样子,生怕有谁趁她不在,将时磊的尸骨偷走。
时青雪原本对莫淑君的印象已经查到了极点,忽然看看见她这幅模样,心里又不禁有些触动。
先不管莫淑君之前有多坏,有多偏心,单是她对时磊的这份心,她也不好在这件事上苛责莫淑君。
时青雪也相信,莫淑君绝对不会是破坏时磊陵墓的人。
莫淑君当时赶到现场时的震怒与吃惊都做不得假,她事先并不知道时磊的陵墓被毁。
可如果是这样,莫淑君又为何要遮遮掩掩的呢?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破坏陵墓的人是谁,并且在收到好处后,答应帮那人将这件事隐瞒下来。”莫君扬轻轻地解释了一句。
时青雪刚才闷头深思,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可莫君扬却精准地猜中了她的疑惑,还给出了回答。
她已经不知道该震惊莫君扬究竟是如何猜到她在想什么,还是惊讶他给出的答案本身。
青雪思索了一会,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还是决定先将这件事放过去,只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刚才你又不是没有看到她对爷爷的在意。有人对爷爷如此不敬,我都没办法忍受,她作为爷爷的发妻,绝对会比我更加气凶手,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了吧?”
莫君扬点点头,应道:“正常情况下是如此,但如果好处够大,而凶手又不是她想要处置的人呢?”
“那得多大的好处啊?”时青雪想不通。
“比如……”莫君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看向众人刚刚走出来的房子,反问:“比如时老国公的尸骨,这个好处,你觉得够不够?”
确实够了!
时青雪醒悟过来,却又有了更大了的疑惑,紧接着追问:“那你知道凶手是谁了?他为什么要毁坏爷爷的陵墓,还偷走爷爷的尸骨,总不可能就是为了送给祖母。”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凶手就不应该损毁陵墓,只会神不知、鬼不觉将尸骨偷来讨好莫淑君。
这整件事就像一个巨大的洋葱,真相被包裹在最里头,想要剥开每一层都困难重重,且越剥,谜团反而越‘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