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人一身银白素衣,一头青丝绾在脑后,虽眼角已有了些许皱纹,但叶澜乔却能看得出,钟夫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
叶澜乔越看越入迷,不得不说,楚非烨跟自己的生母,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见叶澜乔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钟夫人眉头皱了皱,眼底有些许的不耐烦,她伸手端起一杯茶,另一只手轻轻滑动这茶盖,冷冷开口:“看什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哦,没有。婆母见谅,是我失礼了。”叶澜乔被这冷冰冰的声音给拉回了神,她尴尬地笑了笑,开口说道。
因为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钟夫人的亲儿媳,想必钟夫人也不会太过计较自己失礼的这件事。
谁知钟夫人松开茶盖,茶盖和茶杯互相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钟夫人看着叶澜乔,脸上的不悦显露无疑:
“你嫁进侯府之前,我就听人说,叶家家教是最好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叶澜乔咽了咽唾沫,不是吧,那么严格吗?
“是……婆母教训的是,儿媳以后记下了。”叶澜乔额头出了一层冷汗,早知道钟夫人那么严格,她刚才就不应该盯着她看。
“你记下就好。”
钟夫人瞥了叶澜乔一眼,幽幽开口:“我也知道,我不过是妾室罢了,你是正头大娘子,心里自然不愿意被我压着一层,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相公的生母,这该有的尊重和礼数,我还是希望你能明白。”
“是,婆母说的,我都记下了。”叶澜乔暗暗唏嘘,这也算自己在侯府第一个碰到个难缠的了吧。
对于叶澜乔的谦卑,钟夫人稍微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随便开口问了句:
“侯爷过世,内宅里估计也有很多事情需要打理,不知现如今,是太夫人管事,还是你来管事?”
“哦,我不过是帮衬着太夫人做些事情罢了,儿媳刚嫁进侯府没多久,怎么敢擅自管事呢?”
叶澜乔微微一笑,开口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哼,你还够谦虚的。”显然,叶澜乔的这个回答并不能让钟夫人满意,这一回,她连稍微的遮掩功夫都不做了,直接开口说道:
“不用问我也知道,林太夫人如此爱权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让你一个庶子的内室来管家?”
“婆、婆母……”叶澜乔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钟夫人,有这么说自己亲生儿子的吗?
“不过,侯爷去了,放眼侯府也就只有我的儿子才有资格坐上这侯爷的位子,想来现在,那林太夫人心里头比谁都不好受吧。”钟夫人一点都没打算在叶澜乔面前遮掩什么,她冷笑一声,开口毫不避讳地说着。
“侯爷过世,太夫人自然是伤心的,侯府上下也因为大哥的事情都暗暗伤心着,相公他……也是这样。”
叶澜乔此时心里已经把这个钟夫人的为人摸了个七八成,怪不得她刚入府的时候就有人跟自己说,林太夫人和钟夫人向来不和,如今叶澜乔好像也能猜出来,俩人不和的原因在谁身上了。
“你说是就是吧。”钟夫人轻蔑地看了叶澜乔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样的语气让叶澜乔有些不适应,她顿了顿,磨叽了那么久,这钟夫人突然过来找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不知婆母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侯爷没了,海大娘子伤心欲绝,家里头的事也不管了。这个月我的月钱早就该给了,怎么到现在都还没个动静?”钟夫人放下茶杯,开口不满地向叶澜乔抱怨道。
叶澜乔惊呆了,合着她这是再跟自己要钱来了?
“这……月钱一事,本不是西苑做主啊。”叶澜乔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说道。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们西苑的事,可如今东苑那头乱成了一锅粥,海大娘子是不指望了,我又不想张口跟太夫人要,只能来找你们了。”
钟夫人说到这里,眉头一挑:“怎么?难道我跟自己的亲儿子要钱,还得求着你们?”
“不不不。”叶澜乔可经不起那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自己头上,她连忙摆了摆手,开口:“婆母缺钱用,打发手底下的丫鬟过来取就是,如今婆母亲自过来,反而让我跟相公无地自容了。”
叶澜乔说到这,示意身边的月萝快去房里把银子取过来。
“这段时间府里头太忙,这才怠慢了婆母,是我们太粗心了。”
叶澜乔这一连串的操作,就连不好伺候的钟夫人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她脸色相比较于刚才缓和了不少,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
“我也不是个不体谅的,因为知道你们夫妻俩最近忙,所以也顺带过来看看,问候问候,平常管着自己就好,不必放太多心思在我身上,只要月钱什么的不怠慢着我就好。”
“那是自然。”叶澜乔点了点头,陪着笑脸寒暄道。
婆媳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说了几句话,月萝便从外头匆匆走了进来。见月萝进来后,叶澜乔松了一口气,跟这个不好对付的婆婆多说一句话都快要了她的命啊。
“大娘子,这是……一百两银子。”月萝脸色有些纠结,把手里头的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叶澜乔差点没被茶水给噎着,连一边的钟夫人听到后也惊讶地看着月萝。
一百两?钟夫人每个月的月钱是二十两,这月萝怎么抱着一百两就跑过来了?
叶澜乔给月萝使着眼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月萝脸上也有些为难:“方才奴婢回房里拿银子的时候,正好大人回来了,奴婢就跟他说了钟夫人来了的事情,大人就让奴婢把这些银子都拿过来给钟夫人。”
原来是这样。
叶澜乔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她扭头对钟夫人笑着说道:“原来是相公的意思,那婆母,这些银子您就带回去吧,银子太重,我吩咐家丁送您回去。”
钟夫人在听到月萝的话后,脸色变了变,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听到叶澜乔的话后,她勉强勾了勾嘴角:“既然二哥儿有这个心思,那我也就收下了。”
叶澜乔这时突然间想起什么:“婆母也有一些日子没见相公了吧?正好此时相公回来,要不婆母在这里等等,我去把相公叫来,要不然接下来他还有的忙,就更见不上了……”
叶澜乔见刚才钟夫人脸色缓和了许多,所以就想着虽然钟夫人是个不好伺候的,但为人母的看到儿子那么孝顺,若是让他们母子见见面,也算是她作为儿媳的本分。
“不必了,我还有事,得快些走了。”钟夫人还没等叶澜乔把话说完,直接开口拒绝道。
在叶澜乔一脸的不解下,钟夫人带着一个家奴从西苑离开,头都没回。
“大娘子,这钟夫人怎么看起来跟咱们二房不太亲热的样子?她不是大人的生母吗?”
月萝也觉得钟夫人这些行为举动实在是有些不对劲,走到叶澜乔面前忍不住开口问道。
叶澜乔耸了耸肩膀,无奈地看着月萝:“别说你了,我也觉得奇怪。”
“对了,大人说,让大娘子忙完这边的事情后,就去书房找他。”月萝突然想起来自己出来之前楚非烨的吩咐,连忙开口说道。
“行,那快去吧。”叶澜乔又往方才钟夫人消失的地方看了看,才转身朝着楚非烨的书房走了过去。
楚非烨见叶澜乔走进书房后,把手里头的一本册子递给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是这两日侯府的流水账,因开销太大,太夫人和大嫂又伤心过度不能理事,只有麻烦你了。”
“好。”叶澜乔接过账本,大致翻了翻,不禁有些头痛。
见叶澜乔脸上的神情不是很放松,楚非烨接着补充:“若是太难也不必逞强,放在那里等我忙完回家再处理也不迟。”
“没事,我应付的过来。”叶澜乔连忙抬头说道,这些她之前在叶家的时候也不是没接触过,只不过要费点力气罢了。
“对了,刚才婆母她在前厅,你明知道的,怎么不去前厅看看?”叶澜乔把账本收起来,想到这件事,忍不住开口问道。
楚非烨的眸子动了动,他转身,淡淡地说了一句:“她是来要月钱的,又不是来看我的。”
虽然语气很淡,但叶澜乔还是能感受到,楚非烨说这句话时候的失落。
叶澜乔也隐隐有听说过,当初林太夫人之所以把楚非烨接到自己屋子里养,不仅仅是因为老侯爷过世前的嘱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钟夫人好像对自己的这个亲生儿子并不怎么上心。
不过其中具体怎么回事,叶澜乔也搞不清楚,也从没人跟自己细说。刚才钟夫人的反应,还有现在楚非烨的语气,看来传闻是真的。
叶澜乔忍不住抬起手挠了挠脑壳,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好心办错了事,反而还勾起了楚非烨的伤心事,心里有些愧疚,盯着楚非烨的后脑勺,想着该怎么样让楚非烨放松一些,不那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