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楚非烨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叶澜乔,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闷闷的一顿,本来一肚子的火在此时都化为了乌有。
把叶澜乔放在软榻上,楚非烨头也没回地吩咐月萝给叶澜乔卸掉装扮梳洗一番,自己则走到了外头,仰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座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月萝从屋子里走出来,来到楚非烨面前福了福身子,低声开口:“侯爷,奴婢已经帮大娘子洗漱好了。”
“嗯。”楚非烨低头看了一眼月萝,发现月萝此时浑身也在微微发抖,他顿了顿,想着月萝是叶澜乔带过来的人,也就不再发难,只是让她退下即可。
等到屋子里服侍的人都离开,楚非烨才慢慢走进了内室,他看着靠在靠枕坐在那里的叶澜乔,久久不曾说话。
“侯爷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叶澜乔微微侧脸,她的双眼红肿,经过一番梳洗后虽然没有刚才那样狼狈,但却也与平时有很大的不同。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楚非烨走到床榻的边缘处坐下,侧身看着叶澜乔,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
“侯爷是知道我的,我心里头藏着的不曾告诉侯爷的事情多的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主动说起,侯爷还是问吧,你想知道什么?”叶澜乔惨然一笑,挑了挑眉头,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楚非烨,淡淡开口说道。
楚非烨喉结动了动,他别过眼神:“我知道你今天去了醉春院。”
“侯爷想问的不止这些吧,我也不是头一次去醉春院,侯爷刚才气性那么大,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叶澜乔有些疲惫地转过头,她现在只想休息,等一觉醒来,就要那些害死祖父的人都付出代价。
“对,不止这些。我今天才知道,娘子好大的本事,在外头竟然做起了生意,你可曾知道,你身为侯府夫人,竟然亲自出面在外头行商贾之事,这件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打算怎么面对?”
叶澜乔看了看楚非烨,她是明白楚非烨为什么对这件事反应如此强烈,所谓士农工商,在这里,经商的人向来都是排在最低一等的位置,尤其是现在叶澜乔的身份,若是让旁人知道了,监察院会在朝堂上斥责楚非烨不说,外头人的流言蜚语就都会朝着叶澜乔砸过来。
“我知道。”叶澜乔点了点头,当初她就已经想到了最坏的打算,可即使是这样,叶澜乔也必须要去做。
“若是有一天,我在外头开铺子的事情被人告发,侯爷大可以装作毫不知情撇清关系,经商虽然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但总好过偷摸抢砸和卖艺陪笑这些营生,我朝律法更是没有经商就治罪的道理,至于那些流言蜚语,我还是经得住的。”叶澜乔下巴扬了扬,开铺子能让她有很多可支配的自由银钱,等把这些存下来,也好以备不时之需。
楚非烨握紧了拳头,他定定地看着叶澜乔半天,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不与叶澜乔纠缠这件事。
“你今天回来后就不对劲,发生了何事?”
叶澜乔眼神晃了晃,她看着自己上了药的脚踝,半天不说一句话。
“叶澜乔,刚才不是还昂头挺胸地跟我狡辩吗?怎么现在一句话也不说了?”
见叶澜乔不肯开口,楚非烨的心底里突然没了底,他了解叶澜乔,若是叶澜乔继续跟自己伶牙俐齿地狡辩,那反而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她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在叶澜乔沉默的外表下,就一定有一件重大的事情。
“你都派人跟踪我了,还转过头来问我是怎么回事?侯爷,你不嫌浪费时间啊?”叶澜乔抬起头,目光清冷,她实在不敢相信,楚非烨竟然派人跟踪自己。
楚非烨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只是冷哼一声,开口:“叶澜乔,你真是人又蠢嘴又犟!你以为是我派人跟踪你的?城防营千锤百炼培养出来的好男儿,你觉得我会用来浪费在你这妇人身上吗?”
“那你怎么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叶澜乔心里一咯噔,人也从软榻上坐了起来。
“白天有个人过来,告诉了我你带着身边的那个丫鬟进了醉春院,从你们踏出侯府的那一刻起,就有人盯上你们了知道吗?”楚非烨见叶澜乔终于不再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瞪了叶澜乔一眼,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谁?谁在跟踪我们。”
“海涟漪。”楚非烨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盯着叶澜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开口回答。
“海涟漪?”叶澜乔咬了咬牙,一拳捶在了床榻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本来还以为这女人也就只能做出那些胡搅蛮缠的事情,没想到为人还那么阴险!
“那、那我经商的事情,海涟漪这是知道了?”叶澜乔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问道。
“怎么?现在害怕了?”楚非烨很是嫌弃地瞥了叶澜乔一眼,这个女人还真是没有风骨,刚才的那股子倔劲去哪里了?
叶澜乔的脑袋飞速转动着,若是现在海涟漪把事情捅出去,首先对铺子的生意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现在那个铺子是她唯一能信得过的依靠,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先保住铺子才行。
想到这里,叶澜乔的语气也软了许多:“侯爷,你刚才说的对,若是这事传出去了,虽说对侯爷你没什么大的影响,但总归对侯府的名声不好是不是?”
“你放心吧,海涟漪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她绝对不会多说半个字。”楚非烨见叶澜乔服软,也就没有再继续为难她,开口淡淡回答道。
“只不过,你得把今天的事情跟我说清楚,否则的话,叶澜乔,今后你在外头再闯下祸,我绝对不会给你善后。”楚非烨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靠近叶澜乔,语气里还带着些许的威胁。
叶澜乔看着近在咫尺的楚非烨,一时间仿佛从脚底升起一股心虚直通头顶,她别过眼神,想了想,才强忍着心里头那股翻江倒海的悲痛开口回答:
“是……是祖父的事,今天我见了叶家的一个人,告诉我说祖父的确是因为被人下了毒才去世的,至于下毒的工具,就是祖父生前每日穿的衣裳,凶手在衣裳的各个地方都缝进去微量的毒药,时间一长,毒药浸入祖父的皮肤,这才导致祖父毒发身亡。”
叶澜乔的语气很是平静,楚非烨听到后,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直到他“噌”的一下从床榻边缘站起来,指着叶澜乔:
“叶澜乔,你什么时候开始去查这件事的?当初我不是警告过你,你在明处凶手在暗处,一不小心就会打草惊蛇,你也想被别人暗算吗?”
叶澜乔抬起手把眼角的眼泪迅速拨开,她抬起头,对着怒气冲冲的楚非烨,哽咽着开口:“侯爷以为,我能在知道祖父是被人暗害的情况下,还能每天跟个没事人似的吃饱喝足吗?难道我每天待在这内宅里,看着外头的流水落花,外头那个害死祖父的凶手就能得到应该有的报应吗!”
叶澜乔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她额头爆起了细细的青筋,眼底全是楚非烨从来都没见过的恨意和杀意,楚非烨定定地看着叶澜乔,过了许久,他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道:
“我答应过叶老夫人,也在成亲那天对着咱们两家的列祖列宗保证过,会护你周全,这件事情,我早已经派人去调查了,但是想要查明真相,是需要时间的。澜乔,我知道你着急,可耐下心来等等可好?”
叶澜乔的心在此刻微微软了些,她知道楚非烨是真的担心自己出事,于是她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了,我听你的就是。”
楚非烨一愣,这次叶澜乔答应的,是不是太顺了些。
“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的为我着想,不想我出事,侯爷,你的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叶澜乔强打着精神,勾了勾嘴角,把心里头最想说的话告诉了楚非烨。
楚非烨从来没听到过叶澜乔说过这种话,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但楚非烨一时半会儿,真的想不出什么。
“那……那你先歇着吧,我还要去书房处理公文。”楚非烨缓缓转身,本来一身的怒气,却被叶澜乔的一句话轻松化解。
直到楚非烨走远,叶澜乔才终于有些撑不住,她闭着眼睛躺在靠枕上,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恨不得要把绸面的被子给抓破。
月萝在这时走了进来,她看着叶澜乔忍得这样辛苦,哽咽道:“大娘子,,侯爷已经走远了,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叶澜乔睁开眼睛,过了好长一会,她才起身,看着月萝:“月萝,今天的事吓到你了。”
“大娘子哪里的话,只是,大娘子怎么就能凭着那毒药的名字,就认定下毒的人是王小娘呢?”
月萝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明白地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