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苏宴的描述,阿狸的脑子里仿若有了那触目惊心的画面感。他扶额思忖,喃喃自语,“为什么,你说的这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月灼见阿狸似乎要想起那不该想起的东西,便将话锋一转,道,“你又是如何到这里的。”
“那摊主说,离长安最近的,便是江城的两个村,一是满园村,二是桃源村。”
苏宴接着话茬,继续道,“如今满园村已是满目疮痍,我便想着来这桃源村查探这病源所出,顺便歇歇脚,没想到遇上了你们。”
只听月灼连忙接着他的话音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阿狸此时抬眼鄙夷地瞟了一眼月灼师父,“师父,明明是你自己找错了地方,以为这里是那老叟说的地方罢。”
月灼见这小狐狸出卖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便伸出细长的手指,正对着阿狸的脑门,弹了一下。
阿狸哎哟了一声。
“师父?.....你们是....师徒?哪个门派?”
这么一问,师徒二人都不知话该从何说起,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合欢。”
“合欢派.....”
苏宴心里琢磨着,他也游历了许多地方,也见过许多稀奇古怪之事,眼界也算深的了。江湖上的名门派别也听说了不少,只是这合欢派....从未听说过。
莫非是一不成气候的小派....
合欢派......这名字一听,好像有点不正经,也不知派中传授的是哪种道法,修炼的是哪种功夫。
苏宴想起方才师徒两人亲密之举,恍然大悟,便又觉得羞于开口,只道。
“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三人洽谈之际,一大早上山砍柴的阿良挑着些木柴回来,进门见家中有客,一副风雅名士的打扮,便喜迎而上,为三人倒上茶水。
询问一番才知苏宴乃洛阳城中一富家公子,最喜游山玩水。得知三人是朋友,阿良说要为几人做几个小菜边吃边聊,便退到伙房,边准备食材边竖起耳朵。
阿良家的伙房与卧房,还有客堂是分开的。虽然是分开独立的,但是相距不远,若是谈话声音大点,还是可以听清的。
阿良想着,这些人吃我的睡我的。也不能白吃我家粮食啊,若是家中真有些实力,那还好说。若是装模作样,定要将他们卖给人贩子。
瞧这三位公子,细皮嫩肉,相貌堂堂,均是上等的货色啊。虽然没有涉足这方面的生意交易,但如今,外头都在做着这事儿。
阿良一直想掺和一脚,但他还是有那心没那胆儿。
可现下这两人在家中已住了几日,也没啥表示,金银珠宝什么的也没有见着,甚至两人连包裹都没有。
阿良早就怀疑他俩的身份,若是真的富家公子出来游山玩水,那怎会连一个随身携带的包袱都没有呢?
如今又来一人,进门前阿良已经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同样也没有携带包袱。
莫非是集体诈骗?来骗吃骗喝的?
若真如此,他就来个黑吃黑。
阿良从衬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用牛皮纸包裹,四方形状的一小包药粉。这是阿良去城外将那些猎物走货时,从一长安城的老友那里得来的。
他说此物是经过曼陀罗花的汁液提取,再与川乌、草乌合磨,形成的药粉。其色如月白,但却食之无味,入食材中也将与食材相融合。
人畜食之,皆可昏迷三天三夜,醒来后方觉浑身无力,气若游丝,但不伤性命。
阿良不管那些繁琐的制作工序,他只管这效果好不好。起初,他买来这药粉只想用在山上那些猎物身上,好让自己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去捕猎。
没想到,今个儿,就用在他们三个身上。
阿良将包装拆开,奈何手却抖个不停。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从未害过人性命。也不知道这玩意是不是真的不伤人命,要是这些人死在他家里该如何是好?
犹犹豫豫间,他听见窗外有一女子的声音,只得将药粉重新包好,塞回衣内。
阿良出了伙房,见眼前站的是位体态婀娜,面容姣好的女子。
这女子估摸二十出头的样子,体态丰盈,娥眉如月,双眸似钩。一席白纱袖裙拖地,只是这裙身,破破烂烂,显得脏乱不堪。
阿良还注意到,这女子的身上还有些许处带着伤,瞧着伤口的抓痕,似乎是野兽所为。不过就算是灰头土脸也挡不住女子的娇媚态。
“你.....”
“小女子唤作卿卿。与家人在山中失散,又遭受野兽袭击,好不容易脱险而出,便到了这。”卿卿咽了一口口水,“大哥可有地方让我休息一下,讨口水喝。”
“有有有....”
阿良连声道,也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将她带进了客堂。
一会儿的功夫,四个外人就占满了阿良的小茅屋。
见眼前来人,三人本起身相迎,可师徒二人却僵着身子在原处,一动不动。
她是狐狸!
阿狸一眼识破眼前的这位女子是狐妖所变,只是见她惺惺作态的样子,不知是何目的。再看月灼一眼,他若有所思,也没有当众拆穿。
那女子抽抽噎噎,瞧见师徒二人,眼中有些复杂之意,但并未理会二人。而是随着阿良一同入了卧房。
半晌,阿良从房中而出,顿时神采奕奕,精神焕发。
他清了清嗓子,挺拔了身姿,道,“那姑娘叫做卿卿,之前在山上与家人失散,又遭到野兽追赶,好不容易逃到这。方才给她看了伤口,涂了些药,睡下了。”
月灼饶有兴趣地打趣着阿良,“阿良,你可真是个好心人啊,见人就带回家~”
“哪里....哪里....”阿良不好意思地挠头,又觉得月灼的话哪里有些不对劲。
阿良心想,他这话的意思,应该就是在夸自己吧?
“嘿嘿....三位接着聊,只是谈话声尽量轻声些....怕打扰里屋那位姑娘休息。”
阿良说罢,退出了客堂,朝伙房方向走去。
此刻三人无心再谈论下去,因为此处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苏宴此时也察觉到了师徒二人的异样,便道,“李檀小公子,你们....莫非是觉着方才那女子....”
阿狸道,“苏宴,你想说什么?”
苏宴看了一眼陷入深思的月灼,胸有成竹地道,“觉着她也是病患?”
只听月灼一声冷笑道,“非也。比你想象的,恐怖多了。”
苏宴不解,想要继续问下去,只见月灼抬头望着天,长发与衣袂皆被风扬起。
“你知道,山海经的传说么?”月灼背过身子,微微侧头,问苏宴。
苏宴愕然,心想这人突然问他山海经的事情作甚?
“在下曾游历四方。神魔鬼怪之事也略有耳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山海经》乃先秦古籍,记载许多奇珍异兽,可谓是一部旷世奇作。”
“那你知,这《山海经》中,哪类异兽最善化为女子形态,蛊惑众生么?”
“是九尾狐。善变化,喜食人,其声如婴儿....”
苏宴说道此处便停住了,再仔细回想方才那女子哭泣的声音,简直如婴儿哭啼一般。他惴惴不安,莫非,他是在提醒那女子是九尾狐所化.....?
阿嚏——
阿狸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鼻子痒痒的,还有些发红。
天空波云诡谲,霞光万丈,此状,是要下倾盆大雨之兆。
“要变天了呢,徒儿要适当添加衣物,可别着了凉。”月灼望向天边的霞光,道,“我也要去收前些日子晒着的衣服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