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月灼如此,连他腰间的烦恼丝也瑟瑟发抖。
月灼察觉到自己的腰间发颤,低头一看,原来又是这个怪模怪样的东西跟着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袖珍扫帚般的东西就开始跟着自己了。还总是趁他不注意,飞入他的腰带间。最近,干脆在自己的腰带间定居了。
月灼纳闷,这玩意儿,该不会也是什么妖精变成的罢。但是,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处呀。
再抬头时,江城从北头到南尾,已成了一片火海。
又是——
苏宴深深谴责,还是一样。
从遇到红璃后,已经陪着她,烧了三个地方了。
再这样下去,定要烧的世界片甲不留。
那妖狼军队全军覆没,没有一个逃出这片炼狱火海。
火光冲天,火舌吞噬着天地,忽然一声巨雷,雨数倾盆降下,拍打着一具具焦尸。
地上的黑色碎屑被狂风卷起,入了雨中,化为一片焦黑的泥潭。
泥潭里不再有人的脚印踏足而过。
红璃瘫坐在地,雨打在她的身上,每一处都发疼。
加上方才使出了全身气力,她感到一阵虚寒,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是刺骨的冰冷。
好冷——
羽衾裘落了地,乖巧地化为一件长披,落在她的肩上。
她缓缓抬眸,只见月灼师父和苏宴两人一左一右地盯着她。
朱唇微启,刚想说些什么,两眼一黑,不知所云。
醒来后,已是初晴。
雨霁过后,山峦渐晰,只是昔日那繁华的光景,已成了残骸一片。
琅琊山脚下,赫然躺着两个模样相同的女子。
两个大男人盘腿并排坐在一旁,做着同样的动作,托腮思虑。
该如何是好——
那红衣女子的长睫微颤,指骨抽动,先有了动静。
起身,已没有了之前的入骨寒意,但还是连着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可不能再让她生病了,上次生病就化了一次形。这次要是再生病,可指不定变成什么——
苏宴脱下自己的外披,连忙为红璃披上。经过一夜的风吹,几人的衣物虽说已经干的差不多,但还是略带潮湿。
月灼不经意地瞥了两人一眼,见红璃披上苏宴那滴着水的衣物还在瑟瑟发抖,他终是看不过去。
扯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裳,露出半身月牙白,半身的线条撩动人心。就在苏宴眼皮子底下,将发颤的红璃揽入自己的怀中。
苏宴讶异,失了神色。
也当机立断,学起了月灼的模样,从月灼的怀中将红璃扯到自己的怀中。
好羞耻。
两洁白的身影扯来扯去,红璃本来是不晕的,被他俩这样一拽,越来越发蒙,眼前的万物天旋地转。
“够了!你俩干啥!”
红璃终是忍不住,同时推了两人一把。
哪知,两边的触感都差不多,手心的温热度嘛,也差不多。
呀,好羞耻。
红璃羞红了脸。
俩男子面面相觑,也羞着脸背过身去。
月灼敛去眼底地羞色,解释道:“穿着湿衣裳会着凉,我方才——是在帮你取暖。”
苏宴连声附和,“对对对,我也是。”
红璃杏眸微眯,柳眉微蹙,觉得有些道理,不过,好像哪里不对。
而后,又听月灼淡淡道:“你最好也把湿掉的衣裳脱下来,不然——”
“无耻!”
红璃未等月灼说完后话,下意识地双手护住。
苏宴心底虽说是小欢喜,但也愤恨地插了一句:“对,无耻!”
月灼瞥了两人一眼,无奈摇头。只见落在自己身旁的钱袋,眉上的喜色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天灾还是人祸?
他瞧着另一青衣女子,还没有动静。
遂挪步过去,仔细看时,才注意到那姑娘嘴唇发白,面如白纸。
他心下一沉,伸出长指凑到她的鼻尖,自己的右眼皮抽搐了一下。
没气了。
红璃和苏宴一齐过去,红璃则是将手放在她的胸口处,然而并没有任何的跳动迹象。
难道——她就这样?
不会的。
红璃询问两人青盈姑娘是如何晕过去的,但苏宴并不想告诉她,青盈是被她化成原形吓死的。
而月灼却直白吐出真相,惹的红璃双眼泛红。
原来又是自己——
再看远处的焦黑狼藉,也是自己造成的。
自从下了凡间,不但没修炼出所以然来,还造了许多孽。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历劫么?
她从月灼师父的眼里捕捉到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情感。
随后只听他落下三个字。
“埋了罢。”
“埋在哪儿?”苏宴长叹,望了一眼如今的江城,眉眼尽是凄楚。
月灼沉默,注视着手中的钱袋发了一会儿呆。
转身对上红璃那失意的面容,恍惚间,他看到了前几日的青盈。
这是第一次,他将红璃认作青盈。
再次眨眼,红璃的眼眶已经湿润,月灼知道,错不在她。
来回踱步,他找到了那日青盈埋他时所挖的坑,依旧在那棵树下。三人合力将青盈入了土,看着黄土一寸一寸没过她的身子,她的容颜还安详如初。
回忆浅尝辄止,他默默地给了她一个回应。
愿来生,能寻得你的良人。
她是一个好女孩儿,善良的女子,奈何,却不能善始善终。
终是错付了感情,等不到她想要的答案。只得将这份希冀,期盼到下一世。
各自安好。
现在该去哪儿呢——
月灼师父是回来了,可是他有点,不像他了。
三人并肩而行,皆沉默不语。想起往日种种,只觉得凄楚。
红璃觉着,来了趟凡间,师徒两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树下的黄土未被铺平,飞来鸟儿吱吱叫。一抔黄土下的嫩芽刺探着小脑袋,努力钻出,闻到了雨后泥土的清香,但夹杂了浓重的焦味。
刺鼻。
土堆上的石子滚动,若不是底下那人力大如牛,怕是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她挣扎着爬出,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凌乱不堪,眼里心里满是远处那片焦黑。
再顾不得其他,一步一踉跄,连滚带爬地朝那片废墟而去。
果然,她再也找不到往日熟悉的声音。
阿爹——
阿娘——
窈窈——
全都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
包括江城——也死了。
她绝望地捶地撕喊,皮肤被粗糙的地表划破,混杂着地上的漆黑,抹了自己一脸。
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片沉寂过后,她听到了熟悉的抽泣声。
欣喜若狂般,狂奔而去。
是窈窈!
她抱起了蜷缩在角落的妹妹,如珍宝一般,紧紧相拥。
可那窈窈却抓起身旁的锄头朝自己的亲姐姐挥去。
就如她对待那恶狼一般,来一个劈一个,一分为二。她方才,便是靠着这把锄头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窈窈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抖动幅度,锄头也随之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差点没砸了她的脚。
待她看清那倒在血泊中的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