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邪苏醒的那刻,他被强烈的水柱从半空击落。生死一线反而让他头脑清醒了许多。在那刻,他明白了很多以前模糊的事。
他是巫国的王子,青花神甫是他的仇人,妃玉是他的王姐……
洗尘缘的药力完全消失,强烈的灵力冲击他的脑袋,体内似乎孕育着无穷无尽的力量想要爆发。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变得很强大。心里有一种声音:正义!
他为正义而生。
“如果我没感应错的话,你体内有一颗龙珠。”坐在辟邪剑上,青铭问夏罗自夜。
“是的。在黑色森林里找到的。那是你们龙家的东西,我可以还给你。”不是自己的东西,他夏罗自夜不霸占。
青铭摇摇头说:“那是龙石幻化的龙珠。一共有四颗,我和降邪各一颗,龙石孕藏一颗,还有一颗不知所踪。这颗与你有缘,你好好收着吧。”
“它呢?”夏罗自夜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棵青色的花朵。
四叶青花!
青铭看着它流动的翠绿光芒,不禁震撼。往事不堪回头。
“开启它的力量吧。”
夏罗自夜领会,有太多残局需要收拾了,那么任务就交给他吧。
他离开辟邪宝剑,飞身而下。
青色翠色绿色的光芒托着他漂浮在空中,随着灵力的释放,青色花朵越来越亮。四瓣叶子不断生长变大。
在光芒最极至的时刻,他猛然睁开眼睛俯视着黑色的大地,口中慎重的念着:“以神的名义向幸运之草祈福!第一个愿望——安抚所有逝去的生命,让他们重新投胎吧!”
地上的人惊讶的仰望天空,迦诺兴奋的神色言于表。是幸运草的力量!
“第二个愿望——洗去吸血一族恶劣残忍的习性,重新做人吧!”
真姬墨一愣,传说真的存在!
“第三个愿望——让天下所有人消泯冤仇,安居乐业不再撕杀吧!”
夏罗自夜此刻就像希望之神一样,所有目光都焦距在他身上,他将给所有的人带来幸福。
“第四个愿望——”
最后一个愿望了,夏罗自夜看了看青铭,他也正以迫切的眼光注视自己。那么,就自私一把吧。顿了顿,终于说出了口,“第四个愿望——我要夏紫杉活过来!”
几乎同时,辟邪宝剑上的男子美目一闪,夏罗自夜竟与他想的一样!要夏紫杉——他的寒复活,这不正是他们来青花宫的目的么?
幸运草碧绿的光芒盖过天际,洒下来,落到每一个角落,好似下了一场流星雨。空气中花香浮动,不再有肃杀的怨气,暗河也平静如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这时候,天亮了。
东方既白,天色将起,奇怪的是真姬墨他们竟第一次没有躲避光明!
是了,幸运草的愿望实现了,他们终于摆脱吸血鬼的习性了!只是,没有丝毫兴奋,没有任何表情,眼神黯淡,木偶一样。
他们经历得太多太多了。
朝阳渐渐升起,丝丝缕缕光线灿若赤金。
“我们要离开这里,回到威廉古堡去。”
迦诺对众人说。
妃玉一怔,心底什么东西破碎了。真姬墨拍拍她肩头,“跟我一起走!”眼神真诚充满期待。
沉思……
许久,一只雪花般晶莹剔透的手握住真姬墨的手。
低头,那张美丽纯洁的脸印入眼帘,那朵纯白的梦里花在记忆里飞,纯白纯白的,美丽得世界上所有花朵都失去了颜色。从此以后,他要好好保护这个美丽的女孩。
夏罗自夜看到姐姐脸上美丽的笑,顿时舒了口气,挣扎了犹豫了,终于放下了。他放下了仇恨,与其把真相告诉姐姐,不如瞒着她,只要她幸福就好。
青铭做了青花神甫,独自料理着那些充满生命力的青色花朵,守护着那些来之不易的幸福。
…………
策马飞奔在官道上,暮色四合。头戴斗笠的少年面容深沉秀气因旅途劳累染上浓浓的疲惫,他的眼神却是不怒自威的庄严,年少竟有王者风范。
将马绳交到店小二手中,跨步向中堂走去。
这是官道边的驿站,朴实的两层木楼。下层供旅客吃喝,上层是住宿。他要了间天字房,准备上楼的时候,一声脆脆的呼唤止住了他的步伐,他一僵,背挺得极直。
“大哥哥!帮我把球捡起来好么?”驿站外的檀树下,女孩儿笑容嫣然,宛如仙女。可爱的女孩穿着粉嫩色的衣衫俏皮的站在那里等待他的回答。
紫杉..少年心头一震。
弯腰,捡球,走过去,蹲下,“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夺过小球,两个酒窝深深浅浅漩上来,调皮的扮了个鬼脸:“看在哥哥长得帅的份上就告诉你吧!我叫银染!”
“染儿!”中年模样的妇女拢了拢和她长相一样朴实的发巾,出了中堂,唤着女孩。
瞧见少年衣服光鲜,腰间配剑,便恭敬了语气,“公子,家女年幼,如有冒犯,还请大量啊!”江河中人少惹为妙。她的丈夫正是开罪了这些人被杀,留下她们孤儿寡母只有去投奔江南的亲戚。
“娘亲!”女孩扑进她怀里撒娇,“哥哥是个好人,帮我捡球呢!”
“没事。”少年难得微笑的面容盛满阳光,让她一惊,她从来没看到过这么,这么好看的微笑呢,虽然这少年身上有种天生俱来的威严和尊贵逼迫她不敢直视,但是她还是偷偷打量他。
少年温柔的注视着女孩,“她是个好孩子!很可爱——好好待她!”
当抱着女孩的女子消失在视线时,他突然感到莫名的幸福。也许,这样才是小姐姐应该有的生活吧,她的幸福就足够他幸福了。
本节完
在我即将出生的时候电闪雷鸣,大雨滂沱,而就在我出生的一刹那间,所有自然界的声音都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我中气十足的哭声。
那时偏僻地区的农村妇女还没有到医院生小孩的习惯,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生孩子又不是生病,为什么要去医院,更何况还得花钱!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出生在父母简陋的家里。
我的出生似乎也没有给贫困的家里带来什么乐趣,农村人传宗接代的观念很强,他们一般认为只有儿子才算是自己的后代。所以做为一个女性,就算是刚刚出生的女性,一定是会受到歧视的。所以,虽然我是家里唯一的小孩,我也从来没有被人娇宠的感受。
家里的关系很简单,母亲是本村的姑娘,父亲是所谓的上门女婿。我对母亲方面的亲戚都很熟悉,而对父亲那边则一无所知。因为母亲的娘家也就是姥姥家也跟我们在同一个村子里,母亲的娘家人数颇多,而且都很长寿。最特别的是老嬷嬷,是母亲的祖奶奶,已经是方圆几百里众所周知的老寿星了。
家乡的位置的确很偏远,从我出生到我读完博士,家乡一直也没有任何变化。小村庄坐落在一片坡地上,下雨天村子脚下的小河就宽阔些,旱得久了,河水变小,但是不会干涸。
有故事说很久以前村子坐落的地方寸草不生,而且经常被山洪冲击,直到有一天,一对男女不知从何处来到这里,有些传说是说一对因私情被贬下凡的神仙,另一种传说是落难的公主与仆人,他们留在了这里,至今小村里还有一处房屋空在那里,据老年人说是为他们保留的,因为他们有可能还会回来看看我们这些子孙后代。
村子后面的斜坡上有一座塔,这座塔传说是我们的祖先为了阻挡从坡上流下的洪水而建的,塔有八个角,每只角都有自己的名称,有五层,每一层也都有典故。这个塔也是很神奇的,有一次地震,塔身从中间裂开了,但第二天,几乎是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裂开的缝隙又慢慢地合上了。
我就是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强烈地崇拜着我们那对无所不能的祖先。
这个地方称为世外桃源也不算过份,就是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子里,我度过了从出生到十七岁的光阴。
回家
当我接到妈妈的电话时我正在犹豫是要直接回公司呢还是回老家看看。这一次出差的地点距离老家还有几个小时的汽车,说近吧,是比回公司那边几个小时的飞机近多了。但公司是一定要回去的,而老家就不是那么必须。而且我最烦的就是倒车,要回家,一路省城倒县城,县城倒镇上,最后还要步行两公里。
在电话里,妈妈却一个劲劝我回去,好几年没有回家了,就请几天假回来看看吧。而且你还不知道吧,老嬷嬷就要过生日了,你要回来刚好赶得上。
“好,好,知道了,要回去的话我晚上再给你电话。”虽然做的就是无线通信这一行,可我很不喜欢长时间打电话,更怕妈妈在电话里罗唆。高尚地说:“没有什么紧要的事还占着系统资源,多不道德”。不过我还是不停地一会儿打一会儿接。做个现代人有什么办法!
挂了妈妈的电话,我就给部门经理打,一打占线。再打还是占线。
现在的人啊,都忙。电子邮件一大堆,电话总是占线。不过这样一来也有好处,移动联通大把赚钱,而我们也跟着沾光啊。所以,打吧,最好每个人都不停地换手机,都大量地通电话。这就是信息时代的特征吧。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工程师,辛辛苦苦东奔西走地赚几个钱还房子的按接贷款。有时候就算我跟这个信息时代有点矛盾,让步的肯定是我了。更何况虽然有点烦,但总体还是很不错的。如果没有人打电话了,我拿什么来买房子!
想到房子,心里陡然就升起一种自豪又温馨的情感。本人现在也算是有房子的人了,虽然首付了仅三成,但我和男朋友都有稳定的工作,付按揭也没有问题。虽然现在是以二十年按揭来还的,但我们只要节省一点,估计有个十年就能还清了。
虽然有好些同事都是父母赞助买的房,我也不是很羡慕他们。仔细分析当然有些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感觉。我父母是没有钱,他们要有钱的话有没有可能给我点买房子呢?这个不好说。没有可能的事情最好就不要去设想。男朋友的父母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对我谈不上恨之入骨吧,最起码也是厌恶之极。他们就算把钱带到火葬场烧了也不会拿出来一分。不去想了,一想就来气。好在还是靠自己供房的居多。也没有什么心理不平衡的。我深信一点,自己的一双手才能撑得起自己头顶的一片天。
吃完午饭后,再打部门经理的电话,居然通了。
“怎么样,你那边的事情不是都已经搞定了吗?”肯定是午睡被我吵了,听起来有些不悦。
“是啊,都已经搞定了。打电话是想请几天假,妈妈说家里有点事情。”我不太喜欢请假。虽然公司有年休假,但是每次请假的时候总是感觉象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经常被无理拒绝。比如说,现在公司的任务很紧啊,等过了这段时间大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可是等忙完了这个任务,另外的任务就又来了,领导就会说,这说明我们能力强啊,大家再加把劲今年的年终奖肯定要高好多。最后的结果就是也不能休假也拿不到那更高的年终奖。
“那好吧,三天可以了吧。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他好象还不太清醒。因为我手头还有一个项目回去后就必须提交的。居然准了。
“好的,我会尽快赶回去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开始有些兴奋。这么容易就请到假了。回公司后一定要好好总结一下经验跟大家共享。看来在午休时段打电话有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啊。过了一会儿,兴奋就没了,而是变成了担忧,会不会公司最近要裁员了?会不会是我的项目又拿给别人做了?如果被裁了那下个月的按揭可怎么办?
都怪妈妈,非要我回家。如果她不打电话要我回去我就不会请假了,如果我不请假那我的项目肯定不可能给别人做,那即使有裁员也轮不到我头上。但说心里话也不能怪她,我也的确好久没回去了。
既然决定了回去,也请到假了,就开心一点吧。让公司和项目都见鬼去吧!
在长途汽车启动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完全放松了。
一路都是高速,大巴也很舒适。车上没有几个人。开了没多久大部分乘客就打起磕睡来了。我也一样,这次出差碰到的问题也真的太多了,熬了好几个通宵才把问题解决了。真的好累哦。给妈妈发了短信,让她准备我爱吃的饭菜。
对了,妈妈刚才电话里说老嬷嬷过生日她要帮忙去准备。那我一会儿到家会不会没人在呢,我又没有家里钥匙,总不能拖着行李到处找人吧。还得打电话,移动电话真是个好东西。看来失业的可能性也很小啊。
老嬷嬷其人其事
在家乡附近方圆几百里的范围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老嬷嬷的。试想一下,如果你已经活了一百多年,而且周边的人口流动又很小,不家喻户晓才怪呢。而且几乎还都沾亲带故。
在我的印象里,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到读完高中上完大学再读了硕士最后拿到博士学位的整个过程中,老嬷嬷的样子都没有任何变化。有段时间我对成语感兴趣,就对她的状态做了总结性描述,面色红润、态度安详、随遇而安、子孙满堂。虽然表姐说面色红润和态度安详根本就不是成语,但这几个词好象在老嬷嬷身上定格了。在我忙忙碌碌地从原来单纯无知的儿童成长为现在满腹经纶的博士的整个过程中,时间却在她身上停止了。也有两年没有见了,不知道她现在还是不是象以前一样精神。
我们也算是直系血亲,但是辈份差得就比较远了。她是我母亲的祖奶奶,也就是母亲的爷爷的妈妈。对老嬷嬷而言,象我这个辈份的后代有好几十个呢,没办法,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施行的太晚了。即使我能活到老嬷嬷的岁数,按照目前的国家政策,假定我的后代都是男的,就只可能有一个儿子;然后是一个孙子;再然后是一个重孙子;再就是重重孙子。那可能象老嬷嬷这样,重孙子孙女就几十个了,虽然有了计划生育政策,重重的孙子孙女也还有几十个。还真得回去见识一下,以后不可能有这种现象了,子孙满堂这样的成语也该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本来就住在一个村子里,但是因为我刚从外地赶回来,又觉得太累,所以也是等到了第二天,过生日当天中午才过去。
其他的很多亲戚也都在本地,基本上都是骑自行车和摩托车去的。也有混得好的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是开着公司的或者单位的或者自己的车去的。说实话,村子里面的路根本不适合开车,本来就是斜坡,路面又窄,所以开车来的那几个也是把车停在了村子下面的小河边上走路上来的。
我跟父母一起走着过去,每个人的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子,那些都是妈妈已经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按理说我好久没回来,到姥姥家去总也该孝敬孝敬,但是因为临时决定回来的,那有时间去买东西。
小时候每逢过年,我们就是这样在大年初二去姥姥家的。那时候农村里的路还很差,基本上都是黄泥路,每逢下雨,没有必须要办的事我们是不会出门的。如果在过年的时候下了雪,雪化了,那路别提有多难走了。但是不管路怎么样,大年初二是一定要去姥姥家的。还是以前那条路,只是路面比原来的稍好了一些。好在离得近。
妈妈跟我说起老嬷嬷也都很羡慕,说人家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就耳不聋眼不花甚至头发都还是黑色的呢。现在过生日都只能由重孙子辈的人出面料理了。也是的,重孙子辈份的一般也都五十岁往上了。我也想不通,不是说女人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嘛,怎么老嬷嬷一辈子生了那么多没有一点影响呢。一般也轮不到我跟她聊天,记得我刚拿到博士学位,去姥姥家玩,妈妈还逢人就说我找了个怎么怎么好的工作,在大城市里呢,当然是春风得意想炫耀一番。老嬷嬷来了一句孝子不远游。也真的被她说中了,那次走了就没有再回过家。这次也是碰巧了,不然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呢。
妈妈还说老嬷嬷的思路很清晰,看足球比赛,关心时事新闻。如果有机会,我最想问她的是活到一百多岁会不会太辛苦?
一路说着就到了。
有好些亲友都已经到了,我也好久不见大家,跟兄弟姐妹们聊得很热烈。父母自然是拎着大包小包到老嬷嬷那边去了。一会儿我们这个辈份的才过去拜寿。
见过姥姥姥爷和其他长辈,在噪杂的喧闹中我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跟老嬷嬷有血缘关系的女性,比如她的女儿们也都很长寿,而男性就没有那么乐观。
我们一帮去拜寿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一点钟了,清明节刚过,天气很舒适。老嬷嬷的房间不太大但比较清爽,几件家具也很简单。就是有个又像柜子又像箱子样的东西气势很足,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权且说它是个柜子吧,我怎么看都觉得象是什么金属材料的,但是又通体黝黑,上面有一把黄铜锁,锁上已经有很多绿斑,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不由的伸手摸了摸,只觉得指尖上传来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会儿冰冷,而过一下又变的温热。
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成的,这么古怪。
让我觉得很意外的是,老人似乎对我还很关心,在一群人中单单跟我聊了几句,让我受宠若惊。
我连忙从柜子边走到前面,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嬷嬷的问话。当然了,我不敢问什么活得太久是不是太辛苦之类的话,只是回答工作怎么样并问老人是否睡眠好等等,我的失眠还挺严重的,所以就很关心别人的睡眠情况。老人说从不会失眠,晚上九点准时睡早上九点准时醒。太让我羡慕了。
因为怕人太多了,让老嬷嬷觉得烦,所以我们停了一小会儿就出去了。走之前,我的眼光又接触到了那个柜子,真的让人感觉有点奇怪。
以前小的时候也很少到老嬷嬷的屋子里来,对她这个屋子的摆设当然也没有什么印象了。那时候我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姥姥房里的那个柜子上面了,每次来的时候,姥姥就会打开它拿出不少好吃的。那个柜子给我的感觉好温暖。不象老嬷嬷的这个柜子,它似乎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同时又挑起你的好奇心,把人往身边拉过去。
奇怪的挂钟
因为我不常回来,大家都劝我住两天好好聊聊,妈妈也要留下帮忙,所以我们在吃了宴席后决定不回自己家里了,就在姥姥家住两天。
其实我从小就喜欢住在姥姥家里。小时候父母老是很忙,没有时间管我,在姥姥家有舅舅家的表妹一起玩,又有在家里吃不到的好东西。据说我五六岁的时候就可以每次吃整整一盘‘八大块’,就是八块大肥肉。我印象中是把一整块猪后臀肉煮烂了,再将酱油烧得红红的均匀地涂抹在肉皮上。出锅后切成边长四五厘米左右的正方形,摆上八块在一个盘子里就成了。不管别人再怎么说我也不相信我小时候有这个能力,一次能吃八块大肥肉!散布这个谣言的人肯定就是姥姥。
住得地方也不愁,大不了和表妹挤一挤。好久不见了,大家一起还热闹。
但姥姥有她的安排。姥姥知道我容易失眠的毛病,就鼓动我在老嬷嬷屋里住一晚试试。农村的老太太都相信年纪大的人有福压得住鬼怪,“你就听话吧,啊?小孩子(在她们眼里我们永远是小孩子)跟一跟老嬷嬷可以怯怯灾去去病呢。”
我可不太愿意,“你那都是迷信,更何况我都快三十了,怎么还是小孩子。你们不怕我把失眠的毛病传给老嬷嬷?我跟表妹一起住就行了。”
“快三十怎么了,老嬷嬷都一百三十了,跟她比你还不是小孩子!你们整天说这是迷信那是迷信,可前几天你大舅的一个朋友还专门带了他的小孙子来见老嬷嬷呢,说是小孩子体质比较弱,见见年纪大的人增增福。”妈妈也在一边鼓动,我说姥姥迷信她还不满意了。
“那老嬷嬷年纪那么大了,多个人在屋里她睡不好怎么办?”
“不会的,老嬷嬷准时睡准时醒,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姥姥肯定地说,“你还不愿意呢,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跟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真是没法交流,刚赶上表妹叫我去看她的聘礼,我急忙跟她出去了。但是就算我不在场,这事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果然,晚上八点刚过,姥姥说别玩得太久了,老嬷嬷屋里的小床已经收拾好了,你过会儿就去睡吧。天哪,才八点刚过就要睡觉!在公司的时候我们经常十点十一点还在开会呢,然后还要吃宵夜,回家后再怎么晚了也还要上上网。如果八点过就睡觉那多少事都做不了了,国家的GDP要下降多少!但是对一个典型的中国人来说,入乡随俗和客随主便是两门必修课,我对此也不陌生。睡就睡吧,我带上MP3,如果实在睡不着就只好听听音乐了。在农村晚上八点钟的确很晚了,到处都很安静。
我在北京时间的二十点五十五分躺到了为我准备的小床上。老嬷嬷已经快睡着了,我进屋的时候她已经在床上了,当时是二十点五十分。我简单问候了一下便不再做声,就算我是一个很健谈的人我也不知道跟一百三十岁的人该聊些什么,毕竟我连人家年龄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还是关灯睡觉吧。
正值农历的初一,没有月光。但旁边的屋子里还亮着灯,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了进来,洒在洁白的墙面上。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躺在床上仔细看看周围,屋子的摆设跟白天没什么两样,那个让我觉得古怪的柜子横在我的床脚,靠窗的那边有一张桌子和一把藤椅,可能是吃饭时会用到的。窗户对面的墙上有一个挂钟,在祥和的气氛中不紧不慢地移动它的脚步。
我的注意力又一下子被那个柜子吸引了过去,一半在墙角的阴影里面,另一半被窗外的灯光照量了,但被照亮的部分并没有象其它家具那样清晰,好像是个很深的洞,而洞里又隐隐约约透着亮。如果带了相机我就拍一张照片,拿回去给大家看看。
果然,在二十一点整,老嬷嬷就发出均匀的鼾声。而就在此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挂钟的指针停顿了一下。
我的耳朵天生就灵敏,再加上从小生活在农村,没有遭受噪音的摧残,所以对声音很敏感。在寂静中均匀走动的挂钟怎么会突然停止了呢?我抬头看的时候,钟上的秒真的确没有走动,与分针停在一起,时针也正指向九的位置。确实是晚上九点了,没错。这个挂钟也真是的,人睡了,表也不愿意走了。大概是没电了。
刚刚转过头的工夫,滴答滴答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真是讨厌,本想表停了没声音好睡觉呢,怎么又响起来了,而且稳定均匀,好像根本没有停过。转过头,我吃惊得几乎跳起来。
挂钟的确在走,听起来声音也没有任何不同,但是钟上的指针居然是反着走的,我清清楚楚地看到秒针在逆时针方向转动。
老嬷嬷安安稳稳地睡着,没有任何异常。
暗影浮动
当我挣开眼睛的时候似乎还沉浸在梦境之中,蓝色的草坪犹如华美的地毯,透明的树叶上居然凝着露珠如蓝宝石般闪烁着光芒。我的心情一尘不染有如那草坪那树叶、那无可用言语描绘的蓝色的梦。好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每次做这个梦的时候我都象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了,感觉精力充沛。
几点了?转过脑袋去看挂钟的时候我模模糊糊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天啊,已经快十点钟了。在农村这个点大家都已经吃过早饭了。
我胡乱洗了把脸就出去了,老嬷嬷吃了饭后在门口晒太阳,笑眯眯地问我睡得好不好?我实在觉得不好意思,笑着说:“好久没有睡的这么好了。”姥姥也在门口叫我赶紧吃饭。
在温柔的阳光里,吃着可口的饭菜,看着一张张虽然皱纹多了点但很亲切的脸。这种日子好象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过了很久才又回来。我在享受大家的关照时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什么是幸福呢?就是周围的人都关心你、喜欢你,而你也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足够好的心情以及身体条件来接受。
但是在我的幸福里总有一线阴影,隐隐约约地盘距在我心里。
直到晚上,当我躺在前一天睡过的小床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墙上的挂钟时,我才明明白白地想起来了是什么让我不安了整整一天,会逆时针走的挂钟!
昨晚我怎么会那么快就睡着了?一般情况下在我想事情的时候是很难入睡的。其实不止我一个人这样,我的同事朋友几乎都有这毛病。大概是因为大脑使用过度而引起神经中枢的亢奋所致。会不会是因为这次出差老通宵加班太辛苦而回到老家就放松了,所以才睡得好呢?
我决定今晚坚持住,一定要搞清楚那个挂钟是咋回事。让我按时睡着确实不容易但让我一两个晚上不睡那还不是小菜。
我又准时在北京时间的二十点五十五分躺到了床上,一切过程都跟昨晚的一模一样。不过等关掉灯,我才发现旁边屋子的灯也早早熄了,屋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
那也没办法,我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心里暗暗数着,我的脉搏每分钟就六十下,所以能估计的比较准确。刚好五分钟,当老嬷嬷的鼾声轻轻响起来的时候,挂钟的滴打声就停了一下,也就只有一两秒钟吧,然后就又稳稳当当地继续走了。但是我看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走法。
这间屋子似乎有种让人平和与放松的魔力,很快我就进入到睡眠状态,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心思。原来钟表的滴答声也可以是这样温馨,原来别人的鼾声也可以不让我烦躁,原来夜晚也可以如此宁静,原来我也可以倒头就睡。
虽然我还是想坚持不睡着,但浓重的睡意就是要压住我的念头,就象有时候上课,知道不应该睡着,但又控制不了要睡。我几乎快要睡着了,或者已经睡着了。但在我的意识中朦胧地保存下一种感觉:屋子里慢慢地浮动起淡淡的光影,如散开的云烟,借助着这片光影,我看到了逆时针转动着的秒针!最后我自己也迷失在这缓缓流动的云烟中之。
男朋友
第二天阳光依然明媚,我却不能继续享受头天的幸福了。
部门经理不知道犯什么神经,非要我提前提交另一个项目的计划书。想到还有二十年的银行按揭要交,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立即打电话到机场预定当天下午的机票,立即收拾行李。亲朋好友好友善意的礼物都变成了累赘。人一下子干练了十倍。
在去机场的路上接到男朋友的电话。他犹豫含混的口气让我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在说了好几遍关于天气和加减衣服之类的东西后,他终于告诉我,他父母到我们家里去了。
所谓我们家,当然指的就是拿出我们所有的血汗钱付了首期,然后还要在以后的二十年中不间断地还银行贷款,但是现在我们已经装修完毕而且才刚刚入住了月余的那套房子。
我默然了,既然要去总该事先打个招呼吧。他也很久没开口,最后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想象中的我回答:“回你个头啊,你跟你父母过吧。”可现实中的我却说道:“现在还说不准,事情还有些麻烦,等定下来我再给你电话。”我知道不能怪他,我也知道跟他发脾气也没有用,所以我更无奈。当在一件事情中纠缠了八年还是无能为力,除了无奈我还是无奈。
到机场了,机械地办了登机牌,找到登机口,呆呆地找个位子坐下,胃里酸酸的,心里累累的。的确是‘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此情’是什么?是感慨是无奈是悲哀是憎恶是怜悯是鄙薄。
他们此行又会干些什么?
我不想再见到他们,无知而又自以为是的人别人打一次交道就够了,我怎么这么背,居然过了八年还扯不清。冷静下来,我知道我不可能看到他们而不生气,与他们同处一个屋沿下而不恼火。惹不起咱还可以躲啊!幸亏男朋友的电话来的及时,让他们去闹吧。
想当初上大四的时候我们经常在宿舍辩论公婆和儿媳的关系问题,我可是一直主张只要有良好的愿望并积极努力就一定可以和睦相处。但现实和愿望的距离确实是很远很远,远到一个年轻的头脑不可想象。
当我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当然还有派遣证等实物性质的东西来到某研究所报道时,我的命运就注定了。但是当年只有二十岁的我如何能够未卜先知呢?如果我当时就知道接受他的感情就意味着无数次的反复与被伤害的自尊,以及至今无法摆脱的困境,我还能够不顾一切地投入他的怀抱吗?
理智地说我不能。任何人都不值得别人这样付出。我的男朋友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