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佳节,前线君泽岚与将士们还在奋战,后方洛原自然不会太铺张浪费,但是毕竟是起义之后的第一个中秋,前线频传捷报,在行宫中自然少不得大宴群臣。
此时夜凉如水,凤凰花谢,桂子飘香,没有曦国皇宫中的张灯结彩到极尽奢侈,只是军民同庆觥筹交错,因为节日平添了几分喜庆。
到了晚间的时候,傅云书与寒山先生同上了城楼,按照凰国的习俗,中秋这一日皇室会准备好各色的烟火中秋佳节,与百姓共赏烟火。
毕竟是在战乱时期,自然是比不得当年凰国皇室在凤城的排场,但是在那绚烂的烟火在黑暗的天空中绽放的时候,傅云书登上城楼,红火的袍子绣着浴火涅槃的凤凰,摇曳拖地的衣摆绣着凤凰花,那是原本属于凰国皇室图徽,象征着一国的荣耀。
高楼上,她仰头看着烟火,红色的袍子在黑夜中摇曳生辉,雪白的肌肤在月色下有一种凛然而生的贵气,第一束烟火在空中绽放的时候,那些头发花白的老臣与士兵们的眼角不由得有些湿润。在凰国最后一次中秋节,皇上病重在宫中,是由公子陵登上城楼,替代皇上与民共赏烟花……他们从傅云书的身上,恍若能够看得到公子陵的影子,此景此景似曾相识,却已经是过了十六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烟火在黑暗中做尽了妍光浮态,傅云书在那一刻有些恍惚,那一晚上,是谁在黑暗中眉宇温柔点点,原本以为遗忘的、可是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时间的推移,或许是一味良药,它能够让人忘记了那些不好的、不开心的回忆,却能让那些美好的东西记得更加清晰……
多事之秋的中秋佳节,曦国的皇室根本就没有心情庆祝。昭帝病重,右相入狱,太子不知所踪,左相中秋又抱病在家,边关的急报一封封的传到京城中来,京城中根本无可增援之兵,人人自危之下,根本无心情过中秋节。
此时的毓尘阁中,若尘子为萧阙施针之后从房间出来,却见柳青宴正在外面等着他,也不知道他站在外面多久了。
若尘子不由得皱眉看着柳青宴,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柳青宴看着若尘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师傅你告诉我萧阙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浮生一梦……”
柳青宴的话还没有说完,被若尘子制止住了,但是见若尘子的表情柳青宴便知道事情不妙。
“怎么会这样……”柳青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之前为萧阙把脉的时候就觉得他脉象不对劲,这些年他的身体明明有所好转,为什么会。师傅,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还由着萧阙四处奔波。”
若尘子表情淡淡的说道:“他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会听我劝吗?”若尘子的话语里明显的能听出他的不高兴,“是他自己想将病情隐瞒住的,这件事情你不要多问就当做不知道,至于谢奕之他们……就不要告诉给他们了。越是在这个时候,萧阙的身体越不能出错。”
“师傅,我知道了。”柳青宴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紧接着,顿了顿看着若尘子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那云书呢……这件事情能对所有人隐瞒,至少云书有知道的权利吧。”
傅云书在前些时日需要药材的时候已经与药王谷取得联系,虽然如今她人在洛原,但是与他和若尘子时常有书信来往。对于未能及时的救出傅云书柳青宴始终是心存愧疚的,可是她却从未责怪过他们。
她便就是这样的性格,可以轻易的原谅所有人,唯独萧阙……或许是因为当初看得太重,所以在被背叛之后便不会轻易原谅。
萧阙将京城的事情都交给了他与谢奕之打理,前去洛原一个多月的时间,原本他以为傅云书会和萧阙一起回来,但是萧阙却是一个人回来,紧接着专心投入到了对付傅永信的事情上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对于傅云书与洛原,只字未提。
谁也不知道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算二人已经决裂,但是柳青宴还是希望傅云书知道萧阙的病情就算傅云书知道后不会回头,但是至少——之后不会后悔。
一直面无表情的若尘子此时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萧阙愿意松口,云书已经跟他回洛原了。”
云书是他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这个孩子的性格。分明是对于萧阙余情未了,但是因为萧阙的隐瞒所以不愿意跟原谅萧阙,表面上是最心狠、其实是最心软的一个,若是知道萧阙此时的状况,她必然是什么都不会顾的跟随萧阙回京城的。
他能想到的,萧阙自然会想到,可是萧阙却没有以此种方法选择与傅云书和好,说到底,其实萧阙自己也不确定能否熬过这一关吧……
可是,若是有朝一日云书知道真相的话……隐瞒不是,不隐瞒也不是,若尘子从未有这般的纠结过。他心中所想,柳青宴自然是不知道,是以,若尘子将眼底的思绪收敛,看了柳青宴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云书那边暂且也瞒着,别白费了萧阙的一番苦心……”
若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京城洛原,两边都没有让人省心的。
宴席上觥筹交错间,回到行宫已经微醺,方才准备歇息下来,外面侍卫传话道:“公主,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故人……”
已经夜深,那些侍卫原本不想打扰傅云书的,但是那人手中有公主的令牌,是以不敢不通传。
傅云书揉着有些发胀的额头,心中正疑惑是谁,一面说道:“让他进来吧……”
话音落下,侍卫已经带人进来了,那人进来之后含笑着声音说道:“果然是大了,想陪你过个中秋都这般不容易啊……”
月色下男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君子温润如玉,傅云书一扫之前倦态,小跑的扑了过去笑道:“二表哥……”
裴原接住了扑过来的傅云书,抱怨说道:“方才夸你长大了,怎么做事还是这般的毛糙。”
虽然口中是责怪,但是眼中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遣退了侍卫,傅云书欢喜之后便有些惊讶的问道:“二表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表哥千里迢迢从宁州来看你不欢迎吗……”裴原笑着反问道,二人说笑间,裴原拿出了一个锦盒,锦盒打开,放着两个月饼。傅云书的脸上又惊又喜,裴原一贯温柔的声音说道:“豆沙馅的月饼,大伯母亲自做的,知道你喜欢……”
月华如水,看着裴原熟悉的笑脸傅云书只觉得眼眶一酸,纵然是在陌生的地方,但是知道有亲人牵挂着你,让你知道无论你身在何方、做何种选择,都有人守在你身后,不会孤独。
“二表哥你在洛原会待多久呀。”比起裴默,裴原在身边傅云书觉得很轻松,裴默在身边默默守护着她,她总觉得亏欠了她。唯独裴原,因为从小兄妹之情,无论怎么汲取都心安理得。
吃过月饼之后,二人便就坐在台阶上如同小时候一样,傅云书侧脸看着裴原问道。
裴原笑了笑,说道:“父亲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洛原,大哥回去了便让我来陪在你身边,我在军中没有职位,左右帮不上忙。本来三弟也是要跟着来的,结果三叔临走之前将他塞给了父亲的商铺里,跟着父亲学做生意呢,父亲也怕他闯祸,便没让他跟着来洛原了。”
裴家兄弟三人中,裴默与其父最为相似;但是裴原虽然是裴正恺之子,但是君子之风温润如玉像极了三爷裴亦云;倒是裴钰,他的性格从小顽劣,跟裴正恺十成十的相似。让裴钰跟在裴正恺身边学做生意,倒是比之前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多了……
傅云书这般想着,轻笑出声,一面不由得好奇的问道:“三舅舅去哪里了?”
这个时候洛原军情算的上紧急,为何裴亦云会选择这个时候出门。
裴原自小就跟在裴亦云身边学习,原因无他,当初就是怕裴原跟在裴正恺身边沾染了他的坏习惯所以老太君便将裴原放在了裴亦云的身边,他跟裴亦云的关系比裴钰跟其父还要密切,见傅云书这般问,裴原也有些疑惑的说道:“二叔临走的时候十分着急的样子,并没有交代他去了哪里。”
就连裴原也没交代,而且还是选择在大舅舅受伤的时候,三舅舅并非是那种不顾大局的人……
傅云书在出神想着,裴原见傅云书没有说话便笑了笑说道:“三叔并非是性格冲动之人,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所以急匆匆的离开了放心好了……”
见傅云书没有说话,裴原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找了个话题跟傅云书说道:“听说傅永信的罪名已经落实,傅家上下都被关押进了天牢听候处置……”
在知道傅永信被抓的时候,她知道傅家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毕竟是被当做十几年的亲人,听闻他们落此下场,心中也是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