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可人向着假山一阵扑怀,边跑边喊着,“好美啊!我好喜欢啊!”人便随着假山的路,钻了进去。思思在她身后,想要叫住她,却发现不能这么做,于是光张了嘴,却不知道怎样说话。
秀女们也没见过这等美景,个个都走进假山群里。思思知道此处危险,最为危险的虽然不是她,却是丽可人,但她也要防着对方一箭双雕。
于是,思思便安然坐在路口,静静的望着假山群,感觉美好的事物往往带着针芒,令人措手不及。只要丽可人没事,一切安好。
但是,狡猾如对手,又岂可能放过这么好的良机。想来,以丽可人之姿质,若是怀得龙嗣,想必也是麻雀变成凤凰,飞上枝头也是可能的。
时间像在指间的漏沙,一点一滴的将生命点燃。是谁的生命在呼喊,又是谁的呼喊在等待。这处假山群,光有美丽的外表的确难以令人永远无法忘记。
思思记得日前,她尚未怀龙嗣之时,曾与真帝携手共渡此处,那时候的风儿很柔软,雨儿也很温柔,就连天下的白云都是美丽的,更别说此时面前的人。
而这些,终已成为记忆。令她追想莫及。
突然,一声尖叫。思思道,丽可人出事了。
果然,假山群里的秀女们都匆匆出了假山群,来到一旁,看见思思一人坐着,脸上露着惊讶的表情。有人问道,“昨儿姐姐可曾听到什么声音?”
思思点头,站起,她早已知道一切都在发生。“定是有人受了惊吓,赶紧分头找找。”说完,她朝着声音发响的方向,走了进去。
这一处假山路绕缠侧,决非普通人能够自由进出的地方。可思思熟悉此路,片刻过后,她便看见丽可人倒在血泊中。着急之余,思思大声喊道,“来人了!来人了!有人受伤了!”丽可人一双水氲的眸子,望着思思,嘴巴动了动,却疼痛难忍,说不出来话。
思思着急的叫着,“可人,你哪里受伤了?快给姐姐看看!”丽可人想要动身子,却一动不能动。只能干瞪着那双小眼,任由眼里的泪水流出。
其他人闻声而来,看见丽可人躺在思思的膝上,地上一滩血迹。都惊呼起来,“矣,可人妹妹,可人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这一边走过来十几个衣着鲜艳的秀女,场景倒也壮观,比起来的时候的阵仗,的确是要更令人多看几眼。思思没心思去考究为什么秀女集在一堆是这样一场盛宴,只看着丽可人手上和脚上不停的流出血来,整个人就紧张的不得了。
强作镇定,思思对着身后的姐妹说道,“妹妹们,赶紧去喊太医,只有御医能救得了可人妹妹。”闻言,有浅澜和水墨双双掉转身子,朝假山群外赶去。
出得这假山,才惊讶,浅澜和水墨相望一下,“你,识得路吗?”水墨说不识得,两人一下子慌了手脚,这上哪儿找人去?
只得转回身子,其他秀女见她俩又回了来,不解,“你们怎么又回来了?这里人命关天,你们真是。”
水墨赶紧说道,“我俩不识得御太院的路,这一去也不知道是哪个时候,是以才回了来,和大家一起商量个法子。”
闻言,思思心下着急,拿双眼睛瞅着碧绿,却见碧绿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思思只得放下丽可人,对着水墨说道,“我俩去,不识得路也只有乱撞了!浅澜看好可人妹妹,等我们将太医喊来。”
浅澜应道,“昨儿姐姐放心吧,妹妹定会看好可人妹妹的。”思思放下担心,和水墨朝御太院的方向而去。方才她没有忘记身边可能有疑之人,是以才不说她自已知道御太院到底在哪个方向。
不然,岂不叫人怀疑了去?
水墨随在思思身后,见思思一路直走,也不搭话,心里一阵嘀咕,便道,“昨儿姐姐这是朝哪个方向在走呀?水墨担心会走不出去。”水墨虽不是路痴,可也无法对御太院熟悉。
思思一直往前走,脚下并不做停留。一边回应着水墨,“妹妹不知,在这后宫里,御太院一般所处的位置,是离宫里那几位小姐较近的,是以只需要靠近这一条线走,就一定能到达。”听思思说的在理,水墨也就不怀疑,跟在思思身后,一路小跑着往前走着。
这路上左一排右一排的景色,看上去十分耀人眼目,却少了些许生机。兴许这时候已经临近秋末,万物皆衰了吧。
绕过几条路,依稀见得前方一排小红瓦盖成的绿砖小屋。思思知道这就是御太院了,连忙走了进去,逮着一位御医就问,“有秀女受伤严重,可能有生命危险,哪位太医随我走一趟。”
在捣着药物的太医抬起头来,看了思思两眼,又垂下眼继续捣药。思思火冒三丈,大声喝道,“哪位太医肯随我一趟!”其声似要震破耳膜,给太医院的宁静增添了几分嘈杂。
有位太医走出来,看了一眼思思和水墨,这才说道,“我随你们前去吧!”思思打量了一下这位太医,觉得他真的是大大的好人。心里一阵感激之外,脚下步子紧驱其后。
太医边走边问思思,“哪位秀女?在哪受伤?人在哪?”思思边说明刚才的情况,边顺着在太医身边走着,不时的引个路。一路上,水墨一直在静听他俩对话,感到思思是个很好的女子。
待到这位太医赶到时,丽可人已经因失血过多而昏睡过去。太医捋起袖管,在丽可人的手臂上检查了伤情,方才语道,“这位小主是因为身上要害受伤才致失色过多,且片刻之后移回秀女宫,服下几贴老朽开的方子便可恢复。”
听得这么说,大抵是无碍了。思思这才舒一口气,却撞上碧绿如深如潭的眼眸。思思感到这双眼眸里的世界,何其的黑暗,竟令她有些害怕起来。
这是思思头一回见着一个人的眼神而感到害怕,心里小小的挣扎了几番,便和着大家伙儿,一起使劲儿,把丽可人给抬回去。
路上遇着宫里的太监,思思嘱咐他带几个人和一副担架过来。这样抬着丽可人,路途是有些遥远,怕是不到秀女宫,这些个秀女们全都要找地儿坐下休息了。
可不,颍水就受不了了,将丽可人的一半身躯放在膝盖上,冲着大伙儿嚷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谁来换我。”
这一同担架的几位,也都叫唤的厉害。人手换了一拨,思思看见碧绿一直走在最前端,看似在领路,实际上却是在绕着远道儿,使这群人不得顺利的回到秀女宫。
思思识得这来过的路,在碧绿的指路下,曲折迂回了不少于两个道弯。心里明白,碧绿恐怕不是一般的秀女。
那头一伙子太监也到了,秀女们得乐的放下了丽可人,由太监们抬着。这一路走来,也就快速了许多。须臾,这一帮子人就到了秀女宫。
和丽可人一个房宇的,是芳兰。芳兰主动承担起了煎药的任务,思思和浅澜却一直守在丽可人的身边,等着她复疏。
第45章 夜谈
汤药大概煎了有三个小时之余,这时,夜色已经撩入幕影里,宫里有四处巡视的太监打着灯笼。
芳兰端着药碗,远远的喊着来,“药煎好了,药煎好了!”她也如思思一般,是盼着丽可人尽快好起来的。
“把药放下,凉了再喂她喝下。”思思让芳兰将药碗放至一边,却再看向芳兰时,发现她眼中有泪水,噙着良久,终是落了下来。
思思一时伤怀,对芳兰招呼,“坐下吧,可人妹妹她吉人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但愿如此。
芳兰搁下药碗,坐在思思旁边,半醒半醉的样子,说道,“昨儿姐姐,是荣宠重要,还是生命重要?”这话问到了思思的心里,她的想法对芳兰毫无帮助,但她的回答却可以令芳兰如醒芳泽。
淡淡然笑了笑,思思鼓着腮帮子,朝芳兰笑了两下,这才说道,“芳兰妹妹有所不知,人生在世只为了生活。咱们这后宫里的女人,像这笼中的金丝雀儿,是万万别想飞出这皇宫的,也是万万不可能拥有他人的。否则就是一个死罪。妹妹懂昨儿的意思么?”
望着芳兰,思思不知她方才所言,是否有所触动芳兰的情怀。芳兰像是听得懂了,细声细语道,“昨儿姐姐的意思妹妹明白,咱进了皇宫就一辈子在这儿了。有翻牌孙子的机会便好,没有也要保存生命,活下去才是真的。”
见芳兰听懂了个大概,思思吐一丝兰气,“妹妹所言甚是,只要活着,就能看见美好的明天。哪怕在明天活得风光幸福的人,不是咱们。”
重重的点头,芳兰把药端过来,“昨儿姐姐,这药怕是凉了,赶紧喂可人妹妹喝下吧!”芳兰终于明白,后宫之争,无非是在争一个宠,和一世荣华与权贵。而这些,均与人生无关。
接过芳兰手里的药碗,思思勺一口,放入嘴中,含了一会儿,便说道,“药可以喂了。妹妹且取一块干净的手帕来,姐姐喂药怕弄脏了可人妹妹的领口。”这人虽已经昏迷,可皓齿娥眉的模样,仍令人不忍破坏。
依言,芳兰去取了块手帕来,垫在丽可人的下颌处。思思一勺药勺起来,放在唇边吹半会儿冷气,又放进丽可人的嘴里,须臾,这药便入了她的身子。
如此是往三十个来回,碗里的汤药便已然全部喂尽。思思再望窗外,已是灯霓深夜。再看一眼芳兰,竟是已经半眯着眼睡着了。
放下药碗,端着碗盆,取过去放在厨厅里,用水冲干净,再回来替丽可人盖好被子。这边芳兰已经醒了,惊讶的说道,“昨儿姐姐,妹妹竟是睡着了么?”
思思嫣然一笑,“可是妹妹劳累过度,瞌睡过去了么?这就回床吧!”轻声步至房边,再紧拉房门,人便已在了宫院中。
刚出得宫院,便见一人影,嗖的从明晃处闪向影暗处。不禁起疑,这样深的夜,会是何人?想想莫不是碧绿,于是加快步子,赶到碧绿的住房,在窗外眺望了许久,却不见她床榻上有人。于是,刚要打开房门,却听得身后一句熟悉的声音话语道,“昨儿妹妹这是来寻姐姐么?”
其笑容深凝有加,思思微微受惊,忙笑开来,“碧绿姐姐这样晚可是不在屋里么?妹妹寻姐姐唠唠阖,不想才遇见姐姐。“这笑容端的是尴尬,思思极不自然的笑着。
碧绿看上去并不像很在意的样子,也是满面春风,“昨儿妹妹寻姐姐,这不是来了么?要不进来叙一叙?”
思思觉得太尴尬,看了看内里的灯光,有些拉长。她收住笑意,说道,“妹妹担心可人,适才喂了药回来,走过姐姐房前,这才想起来要寻姐姐聊天。”边掩饰着惊讶,边编织着谎言,怎样才能令碧绿听上去,不那么意外,不怀疑她。
碧绿眼中一丝狡猾光芒闪过,推开房门,笑着对着思思说道,“妹妹这就进来吧!”思思觉得这次回宫许多日,已不来碧绿这处了,想着便是跟在碧绿身后,入了房间。
一进房间,思思便闻到屋里有股清香。再看一旁已熟睡的颍水,不觉有异。再寻着香味源头看去,在一旁的角落里,正放着一盆花。
而这盆花恰巧被一席布给围遮,不仔细瞧必定看不清楚。
思思不说破这事,只是随意问道,“姐姐这什晚了,却在外头,可是有心事么?”以碧绿这身形,与刚才暗影相比,的确有些相似,但捉贼捉脏,她无法妄下匹断。
听闻思思这般说,碧绿一双三角眼转了转,方罢说道,“姐姐是在院子里练琴,这是时候晚了,才回房来。”她讲这样夜的时候在弹琴,由昨该是不会怀疑的。毕竟在院落里,确是有一架琴。
思思想起来,确有这么一把琴,当下疑虑慢除,便坐了下来。与碧绿长谈道,“今天白天可人妹妹出事的时候,昨儿可是吓的不轻。不知碧绿姐姐是否也是如此?”
再拿眼瞧碧绿,见她那一双三角眼下,两块眼袋一跳一跳的,心想碧绿这会儿竟是已经现了老态。心下一软,便幽幽的望着窗外,再看向角落里那盆花,心又被莫名的疼痛侵袭。
碧绿淡淡一笑,三角眼看上去十分难看,“昨儿妹妹自是知道姐姐的,姐姐也担心可人妹妹,只是当时如果姐姐也去了寻御医,怕是没有人能够领着这一群的姐妹回宫了。”她说完,恰到好处的嘴角上弯,看上去确实如此一般。
许是碧绿也没有发现她早已熟知宫路一事,看来今日寻找御太院并未泄露隐情才是。当下心疏了开来,再看见碧绿的时候,她已经在打着哈欠了。思思只好起身告别,“姐姐劳累了,妹妹这就晚安了去。”
送走思思,碧绿一眼看着角落里的盆花,紧张的再拉了拉窗帘子,遂才回到床榻上。
思思一路走一路想,这个时候碧绿在弹琴,这院中并无灯火,如何看得见琴弦。莫非碧绿竟是弹指间,不需用眼便能飞弦而拨?想想,也感到实在可怕。这后宫之中,若出一个武林之人也不可怕,但若出了一个既懂武功,又懂琴法之人,怕是艳冠后宫无人能及。想到这儿,竟觉得有些冷汗微出,如果是丽可人是这般,她定不会有如此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