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午,外头日晒没那么烈了。
清心殿里的女人们都各自躺着,闭门不语。这里比秀女宫,还要来得寂静一些。思思觉得,这样下去,她迟早要闷出病来。思量下,觉得还是到处走走为好。虽然这样也是难以遇上真帝的。
有风吹来,这十月份的清秋季节里,这是豪爽的,风。
思思穿着单薄的粉蓝色衣裳,打着太阳伞,从清心殿往外悠走。这一路踏来,竟也看到好些风景,前面是一座拱桥,桥下面一条小溪,思思加快了脚步,想要体会一下这里水温的凉爽。
放下太阳伞,捋起裙摆,双脚踏入水中,瞬感冰凉。于小溪中,隐约可见几条小鱼,为了嬉乐,思思捧起一鞠水来,往脸上抹去,再伸出手,往小溪中的鱼儿身上捞去。这一捞不打紧,整条溪里的小鱼全都躲藏了起来。
觉得鱼儿也过于热爱生命,思思静静看了一会儿,她要如何生活才能对得起这条命。遇到真帝是必然,现在偶尔渡日也是必然。那么,这样的快乐,与谁诉?思思无心像上回在塘池边上一样,能够找一张荷叶来,写下一首诗,然后还留下大名。
此时已非远景。如今的她,只是清心殿里的一名秀女,能够捱过日子去便是好,若是不能,便也只有与这风这水伴着悠悠岁月。
好不容易抓着一条鱼,这比起早前替可人捉住那两条大鱼的手法,要来得生疏多了。因了这鱼身太小,要抓住本属不易,更哪况是要捉上来。
鱼儿在思思的掌心里跳跃,思思轻轻拨弄鱼儿的鳍翅,闹的鱼儿一阵痉挛,这才将鱼儿又放入水中,看见鱼儿咽水中的自由快乐,思思无限瑕思。这若是放在童年,想必她也如同这鱼儿一般。
从水中走上来,松下衣裳裙摆,伸手拿过太阳伞,再看向阳光,日已列中。看起来,这时候的太阳特别辣,思思撑着太阳平伞,一路小走,绕过这座拱桥,前边一片竹林,但见竹木青墨,纸砚来香。思思忍不住,要伴着这丝竹,踏上秋曲。
脚下步子欢快了些,急急赶到竹林旁,却见墨竹上,一节一节。折下一枝竹叶,捏在手中,望着满片的竹林,心里不时豪兴激起。
扔下太阳伞,整个人穿入林中,从这片竹林,到那片竹林,满身染了竹香。方才觉得这样的美好时刻,竟还是存在的。想起之前的灾难,思思眼眸中一抹清伤,也是这样的幸福,虽然身边没有他。
原她是这样的热爱生命,不忍辜负青春。俯下身,拾一片竹叶,放在掌中,细细观看。但见竹叶平整,上偶有些泥泞,看上去有些老旧,一如陈年的老曲。她的怀袖中,虽藏着长笛,可她并未吟唱,只轻手抚上竹叶,再在掌中磨砂着,感受竹叶带来的尽兴。
原是竹中客,岂闻仙上音。这一片的竹林,告诉思思多少道理。人生要勇于攀登,如这竹节,一年一年长高,壮实。人生要有节气,如这竹节,一段一曲,毫无偏离。人生要有美景,如这竹节,墨绿绯然,令人过目难忘。
眼见午饭的时间已到,思思撑着太阳伞,往清心殿的方向走回。这一路上并无遇上什人,却只听得鸟雀啼鸣,感受到暖风和熙。
清心殿里,已经有人在盛米饭和打汤菜。看见思思,浅澜还会慷懒的喊一句,“昨儿姐姐快来吃饭了。”其他的秀女,却早已经懒蔫蔫的如枯败的黄叶,毫无生气。听得浅澜唤她,思思忙应了声,然后回房,取了碗筷,这才来到院中,再看一眼桶中菜肴已剩无几,想想这时候来,真的是挺相让的,不由的一笑。
端了饭菜,去到一边,看见秀女宫里那些个,早已经在清洗碗筷了。思思走近浅澜,轻声问道,“这饭菜来多久了?”怎么就没有了呢,思思看一眼那些已经吃完饭,躲回房宇里去的,不免心中诧异,莫非这清心殿里午饭的时间,与秀女宫是不一样的。
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应付思思,浅澜回道,“浅澜不知,只知道外头叫唤已经有一阵子了。”思思应了声,也不作声,只是咬着菜根子,觉得这菜索然无味的。
可再难吃的饭菜,也是得吃的。这就好比,一旦爱上了一个男人,哪怕他有再多你不愿意接受的缺点,你也得睁只眼,闭只眼的去面对,去接受。爱情没有谁比谁更高贵,只有你在爱情里,是不是愿意去吟唱这厢曲。
慢吞细嚼了片刻,思思终于把碗里的饭菜给清完了。转身去清洗,然后看见身后,一个人盯着她看,那女人看上去,颇有些年纪。思思朝她一笑,算是礼貌。可那女人却未作回应,只是就这样看着思思,好像有什么想法一般。
思思只当她眼花了,不作理睬。走过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种风力,正向她的后背袭来。思思转过身去,却看见那女人举着一支凳子腿,就要打上她的后背。闪忽间,思思急忙躲身过去,这才只让凳子腿砸上了她的香肩。
哎哟!疼!思思摸了摸肩膀,感觉上面有水一样黏乎乎的。她伸手去摸,然后拿到眼前,一看,吓一跳,“啊!血!”她没有想到,在这清心殿,也能受伤流血。她慎然的望向身旁那个女人,直到看见女人眼底的恨意,思思才明白,应该是哪里惹事了。
赶紧回到房间,浅澜正在小息,思思忙喊道,“浅澜妹妹,快帮昨儿看看肩膀,好像流血了。”只要不是流血过多,伤口自会愈合,没必要那么多的担心。
听思思说流血,浅澜一觉的瞌睡马上赶跑,立刻从床榻上坐起来,起身到思思这边。看了看她的肩膀,惊呼道,“受伤了!真流了不少血啊,昨儿姐姐,你是怎么了?”这已经吓得浅澜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好在思思还算冷静,她虽不知道灾难的源头在哪儿。可知道如何应急的止住这血,她对浅澜说道,“快,用手帕,包住伤口,再用发带缠紧,替我去唤太医来。这血要是止不住,是丢命的大事。”
浅澜笨手笨脚,思思只好自己来。一边,浅澜叫了声,“昨儿姐姐,我替你去唤太医来了。”思思答应着,已经用发带缠住了肩膀上的受伤地方,再看向肩上的手帕,早已经被血染的通红。
无妄之灾!思思想不起来何时遇见过那个女人,不过那女人长什么样,思思倒是记住了。生的不美,不是秀女。年龄方长,定是庶女。这一百多号人里面,多的是庶女,而嫡出的也不是没有。庶女入宫后,无法位及人臣,自是怨念多,也就不能很好的给真帝开枝散叶,被可兰氏排除在这清心殿之外,每年有一次出宫的机会,但这些女人,因了在府上原本就是庶女,再加上入宫后不能给她们的父亲升官加爵,回府后更是受尽****。
渐见血止了住,思思这才喘口气,看向窗外,浅澜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想必是找不着路,不知道去了哪里了。也真得了这丫头了,思思想着,浅澜虽未获机会成为真帝的女人,不能不说也是好事一桩。这清白的身子算是护住了,在后宫里过也有银俸,如若是在宫外,少不了被男人抢来抢去的命运,有时候还可能家破人亡。
这究竟还是美丽惹的祸。思思叹了声,或许这是秀女最好的归宿了。眼见窗前人影斑驳,知道是浅澜唤来了太医。真是难为她了,真不晓得她在这样大的皇宫里,是如何找着御太院的。
浅澜喘一口粗气,对着里屋讲道,“就是这儿了。昨儿姐姐,我给你找来太医了!”思思望见浅澜那一刻,迅速的将她拥入怀中,眼中有泪在打转。
思思含着泪,对浅澜说道,“妹妹累坏了吧,赶紧歇着!”一边忙把浅澜按下来,一起坐下。
太医到了,看了看思思的伤势,说道,“这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思思看了看太医,只见他正在解发带,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被一条凳腿所伤,好在有这发带,不过还望太医莫要笑话。”她情急之中,只有解了头上的发带,方能将这血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