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色的烟头在黑夜里若隐若现，一缕轻烟在昏黄的路灯下慢慢漫延开，一个男人斜靠在奔驰的前盖，只穿了一件衬衫，西装外套被随手丢在车子里，领带扯开，脖子上的两个钮扣松开。

一根烟夹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间，冰凉的薄唇吐出一缕烟丝，男人立体的五官被隐藏在黑夜的朦胧里。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驶来，汽车大灯的白光远远的穿透夜色，顺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尘埃渐渐地靠近，男人隐藏在黑夜里的脸庞被照亮，骤然而至的光线让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伸手把手里没抽几口的烟扔到地上，鞋底碾过，与地上零零星星的五六个烟头为伴。

穆辰溪转过身子往路中间走了两步，往日总是用发胶固定住的头发微微有些散下来，轿车渐渐靠近带动周围的气流轻轻地扬起了一阵风。

穆辰溪的五官骤然暴露在灯光底下，轿车的司机在距离他两三米的地方踩了刹车，司机把脑袋伸出车窗外，“先生能让开吗？”

男人没有说话，视线锁定在轿车上，不是看司机，也不是看车子，司机挠了挠脑袋，往四周看了一眼，突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难道周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染染低着头，她可以感受到穆辰溪的视线穿过黑夜与玻璃的掩护落在她的身上，抓着抱枕的手紧了紧，浑身都感觉不自然，刘嫂前几日在医院里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哭成这样子……”

“……穆先生他真的是……很爱你……”

穆辰溪爱她吗？

她也不知道！

苏染染伸手打开车门，司机惊讶的回头，“苏小姐，这大晚上的危险！”戚少白吩咐过若是苏染染在他们这群下人的手上有个好歹，铁定剥了他们的皮！

“没事，我认识他……”

帆布鞋踩在地面灰尘微微扬起，少女的身影逐渐从车厢里显现出来，先是脚，接着是身子，最后是脑袋，苏染染端端正正地站在车子旁边，一身宽松的米色连衣裙，长发未梳，略微有几分凌乱。

苏染染抬脚走在穆辰溪面前，鼻翼微动，她嗅到男人身上那一股淡淡的烟味，她的眼神里含了些惊讶，穆辰溪什么时候也会抽烟了。

穆辰溪看着少女走近，唇角的弧度也跟着扩大，“我差点以为你不会见我了。”

苏染染心口微痛，穆辰溪的神色里夹杂着疲惫，衣着不似往日的精致，谁敢相信这是穆氏不可一世的总裁穆辰溪。

苏染染躲开穆辰溪的眼神，“怎么会，我们也还是朋友……”

朋友？

穆辰溪的眼底闪过一丝黯然，苏染染心有不忍连忙说道：“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其实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找你聊聊天。”

苏染染心里一动，往后看了一眼司机，犹豫着说道：“可以啊，反正我没什么事情……”

穆辰溪的脸上露出喜色，苏染染见状心里似乎也没有揪得那么难受。

她提议道：“附近有一条散步的马路，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吧！”

穆辰溪点头，往前两步跟在苏染染身边，并肩着往前头，戚家的司机开着车远远跟在他们的身后，穆辰溪侧过脸偷偷打量着苏染染，不知怎么心跳竟然有点加速，他不禁在心里暗笑。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最后还是苏染染打破了沉默。

“我前两天听说你被毒蛇咬伤，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没事了，那些听上去很严重都是外界传的风言风语，注射了血清就没事了……那你呢？”

两人心中肚明，穆辰溪是在问苏染染被南海枪伤后的伤口。

“我现在看上去不也是健健康康的嘛。”

“伤口一定很痛吧。”

苏染染沉默了一会儿，穆辰溪的心里有点忐忑，难道当初苏染染的伤口还没好吗？

接着就听苏染染像是叹息一般说了一句：“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

其实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怎么可能过得去！

苏染染扭头看着旁边的花圃，问了一句：“你跟柳依怎么样了？”

穆辰溪心里一顿，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苏染染，这个话题一直都是他们之间的禁忌，每次只要涉及到柳依他们之间必定是争吵结束，可问题是穆辰溪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应不应该让苏染染知道。

“我跟柳依没有什么啊。”

“我以为你们会在一起的。”

“怎……怎么可能……”

穆辰溪的心跳的厉害，他应不应该告诉苏染染真相，他犹豫半晌，试探着开口：“当年宴会的事情其实我……”

“都过去了！”苏染染突然间语气加重喝住了穆辰溪接下来的话，“生死关头走一遭，我看淡了，真相我自己心知肚明就行，我也不强求别人相信。”

这个“别人”指的自然是穆辰溪。

穆辰溪顾不得苏染染的反对一把抓住她的手，“染染，我相信你！”

苏染染一愣震惊地看着穆辰溪，“你不是一直都……”当初穆辰溪固执得听不进苏染染的任何解释，现在态度怎么会转变得这么快！

她狐疑的眼神在穆辰溪身上转了两圈，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她瞪大眼睛看着男人，“你是不是找到了关于当年的事情的证据？”

穆辰溪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他顿了一下接着说：“其实我一直都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苏染染愣住了，眼睛里抑制不住地涌上愤怒，穆辰溪一句不相信就要把当初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给轻飘飘揭过吗？

她猛地甩开穆辰溪的手，她以为她可以平静地面对当初的伤痛，可是她到了现在才明白，那些伤痛就像是一把一把扎在她心里的刀子，血不流了，可是刀子插在那里明晃晃的提醒着苏染染她当初遭受的苦楚。

“穆辰溪，当初的那些事情我是永远不会忘记！”

愤怒冲上苏染染的大脑，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好像要把心里的不甘与伤痛全部都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