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添在医院门口徘徊了很久了,脚跟都被高跟鞋磨得痛了起来,可是她依然没打定主意,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抬头看向医院那栋高高的住院楼,他们曾经在这里送走了凌老太爷,那时候他住在自己的小窝里,每天安安静静的,还和那群老太太一起扭秧歌,她想过的生活,就是那样的,不要太有钱,但是一定要互相信任,恩爱和睦,相守到老,还要有一个孩子,叫他爸爸,叫她妈妈!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叶超凡说得对,不适合的东西,就要斩断它,她转过了身,大步往马路对面走去。
对不起,凌展轩,我们回到自己的生活圈子中去,都可以过得很快乐。
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找麻烦,我也不用担心你嫌弃我。
你可以找像小景那样聪明有能力的女子为妻,我可以找……不,我就守着叶超凡,我陪他到老,然后我老了就去当尼姑……晓芸都有自己的孩子,老了谁来陪我呢?
一面胡思乱想着,猛然发现自己走反了方向,这里是通往城的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能到方琴和“夏添”长眠的公墓!
她回来之后去过几天,都是自己悄悄地去的。
她的墓和方琴、爸爸的合墓紧挨在一起,这是凌展轩费了很大的劲才办成的,本来方琴墓地的两边都已经有逝者入“住”了,可是为了让夏添在下面不孤单,他硬是和其中一家达成了协议,出钱为对方重新买了墓地,还支付了一笔补偿费用。
晓芸今晚告诉她,那个墓地里只有一只盒子,盒子里是她和他订婚时的照片,他陪着她躺在里面!
墓园里清静极了,一块块汉白玉碑紧密地挨在一起,月光清辉地洒下,绿色的松柏层次分明地竖立在阶梯两边。
她并不感觉到害怕,这里是逝者们的天堂。
爸爸,方琴妈妈、小柔妈妈都在这里!她走到那片墓碑前面,慢慢地蹲了下去,轻抚着墓碑上方琴和爸爸的照片。
妈妈,我害怕去看他,我怕管不住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爱,才会这么怕痛、怕不长久?
妈妈,他曾经伤害过你,你还生气吗?我想原谅他,你会不会也生我的气?
妈妈,我想他了,真的很想很想他,很担心很担心他,他的伤严重吗?你知道吗,他白天吻我的时候,我就好想抱住他,妈妈,你知不知道我废了多少大的劲才忍住?
晚风清冷,夏添的腿蹲得酸酸麻麻的,她慢慢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看向旁边那个原本属于自己的墓碑,墓碑已经取掉了,他的动作真是迅速,就是认定了自己是夏添!是,他哪里那么容易骗?自己和他,不管是谁,都无法在对方面前装成另一个人,那是刻进骨子里的记忆。
“这么晚还有空来看你妹妹?”
比月光更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夏添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居然是凌展轩!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一只小铁铲,冷冷地盯着她。
他在医院里等了又等,她却始终没有来,小景说,她在医院门口站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离去,那一刻,他的心如死灰!
当他的脆弱都不能引来她的关切,他真的伤心了,她在自己面前装着叶清欢,把他当成小丑一样的欺骗,还带回来一个男人谈婚论嫁,他算什么?这么久的悲伤又为了谁?
“原来你没受伤。”夏添苦笑了一下,果然是在试探她,他的手段还是这么多。
“你很希望我受伤吗?”凌展轩走过来,一脚踢开墓碑前面的碎石屑,开始挖了起来,铁铲碰到坚硬的水泥,震得他虎口发麻。
“你走吧,今后我不会再纠缠你。”
听了他的话,夏添拔腿就走,刚走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了铲子被重重摔到地上的声音,在这静寂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他的火山脾气又要爆发了!
“叶清欢,你说啊,你对着你妹妹说,说你是叶清欢,说你讨厌我,说你恨我!”
凌展轩丢了铲子,大步追上前来,拉住了她,低声吼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我只是想保护你,我想保护你有错吗?是,我冷血,我无情,可我对你冷血无情过吗?我难道不是想让你过得无忧无虑一点?我难道不是想你快活一点?你说我对你妈妈犯下了罪,可是她已经去了,我已经尽了力去弥补了,我就真的这么罪无可恕,让你宁愿用装别人来惩罚我?”
“凌展轩,这里是墓园,不要在这里吵。”
夏添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外走去。
凌展轩咬了咬牙,把怒火压抑了进去,大步跟了出来。
夏添是打车过来的,出了墓园,她径直往前走去,凌展轩开了车慢慢地跟在了她的身后,阴沉脸色,看着前面的她。
倔强得要命的她,穿了这么高的高跟鞋,走路不怕脚痛?
“叶大小姐,你准备这么走回去?你放心,我是突发善心,请你坐车。”看着她渐慢的脚步,他终于忍不住了,按了按喇叭,沉声说道。
夏添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凌大总裁,你怎么会有错?错的人是我,不应该攀上高高在上的你,成为你的负担,不应该不听你的话,应该乖乖地呆在你的笼子里,只要随时听你的召唤就行了,是,我是夏添,又怎么样?”
凌展轩猛地停了车,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很好,你也愿意承认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走掉这十七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你,我恨死了这晚上,人为什么要睡觉?我******就是个笨蛋,我在这里恨不能陪你去死的时候,你在别的地方和男人打得火热,还编了一大堆谎言回来戏弄我!你现在高兴了吗?满意了吗?看到我的狼狈的样子,你是不是特别快活?”
“是,我快活极了!”夏添咬了咬牙,用力地喊了起来:“我在过去十个月里,我快活似神仙,没有你的日子简直太好了!我为什么傻呼呼地要回来?我尽管在外面找男人嫁了算了……”
凌展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狠狠地扳住了她的肩膀摇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脱掉西装往地上一扔,又几把扯掉开了自己的衬衣。
夏添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
凌展轩看着她的背影,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一句:“跑哪里去?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魔王!”
一句话,就让夏添的泪扑嗖嗖地落了下来,他们曾经那样爱着,她是他的小魔王,他是她的熊猫先生,往日一幕幕夹杂着晚风,在脑中呼啸着涌出,她呆呆地停了下来,再度转身看向他。
他已经脱了上衣,露出清瘦的上身,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他好瘦了!
不敢入眠,所以泡着极浓的茶,泡着极浓的咖啡,逼迫自己工作!这就是过去这段时光他的生活,可是她出现之后却这样折磨着他!
凌展轩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这里,是谁盖的章?”
夏添的眼泪如决堤般地流下,他和她的肩膀上,有彼此盖的章,无法抹去!上一次游泳时,她特地在那里贴了片小小的胶布,又用长发遮住。
凌展轩走上前来,捧住她的脸,轻轻地吻了下来,夏添想推开他,可是手抬起来,却变成了搂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