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哗啦啦啦地落下来。
一行商队慢悠悠地从山谷那头走了过来,领头的是一位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拿着一柄大刀,身后跟着一个瘦瘦弱弱的白面书生,一袭白袍被雨水浸湿了,正湿答答地往下滴水。后面,十几只大木箱子依次排开,车轮在地上轮
山谷里漫起了水,草丛微微动了一下,一张年轻粉嫩的圆脸儿就探了出来,脸上画得大眼睛一转,看那车辙印儿,这批货,肯定值大价钱!哈哈,又有酒肉吃啦!一挥手,倾刻间,四周窜起了数十条精壮的男子,个个穿着青色的褂子,露出或壮若牛或瘦或竹竿的胳膊,下身上黑色的布裤,脑袋上还系着青色的布条,插着彩色的羽毛,手里挥舞着大刀,长矛,吼着叫着冲下山坡,向那商队扑去。
“山贼啊!”
有人尖叫了一声,那领头的壮男立刻一挥刀,大吼道:“慌什么?”
众人安静下来,纷纷看向了壮男,这时,一面大旗从山坡上扯了出来,黄色的旗帜上面,三个大字闯进大家的眼中:“老虎营。”
妈呀,是那恶婆娘抢男人来了!
壮男一哆嗦,小腿肚子就开始抽筋了,妈的,好汉不进老虎营,不能给那又丑又恶的婆娘给占了便宜去!他手一挥就嘶吼道:“兄弟们,不想被抓走的,就快跑啊!”
这声音一出,男子们纷纷扔开手里的推车扶手,跟着那壮男往进谷的方向窜去。
“喂,各位好汉,各位……”白面书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群逃跑的保镖,怎么全跑了呀?他可是出了钱请他们来护镖的。
这时,老虎营的土匪们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把他和货物团团围住。
雨声,风声。
声声入耳。
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了起来:“打开看一看,什么宝贝,居然请了城里最大的镖局来护镖。”
白袍书生连忙笨手笨脚地往马下爬,可是那长袍绞到了马蹬子上面,他居然头朝地,就摔了下来,脸重重地摔在泥里面,四周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男人见多了,没见过下个马还摔跤的!
一个清瘦的矮个子推开众人,慢慢地走了进来,用手里的草叶子挠了挠摔得双眼发黑的男子的脸,黑黑的泥沾了他满脸,牙上也有,只是那双眼睛又大又亮,矮个子伸手按了点雨水就往男子的脸上揉去,然后又拽起他的袍子往他脸上胡乱擦着。
四周一片屏气声。
接着,一个男子喊了起来:“老大,******箱子里全是书。”
书?几本破书你费这么大的劲儿请镖局干什么?矮个子恼了,难得她起回早床,这臭小子居然敢戏弄自己!
她拉下他脸上抹得漆黑的白袍子,扬手就想打下去,可是手扬在空中,又停住了。
美、美男子啊!
她纵横谷中七十六年,当然,这七十六年包括了前生前生再前生,这一生才过了十六年。
七十六年来,这是她见过的最最最最对得起这个称呼的男子。
玉面,黑眸,脸庞棱角分明,唇红,牙齿洗一洗应该是白的吧,她站起来,哈哈大笑起来此,苍天啊,我终于看到美男了,不枉我来这世一遭啊!
“小的们,给我抬回去,今晚,我要成亲!”
……
老虎营里面热闹极了,杀猪宰羊,美酒飘香,大汉们满面春风,忙个不停,不多会儿,那营中的空地上就搭起了大帐篷,扯上了红绸带,系上了大红花,就等着新郎倌换上新衣裳了。
房间里面。
一只大大的木桶正冒着热气。
那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木桶,这、这到底是给人用的,还是杀鸡宰羊用的?那桶边上还沾了鸡毛嘞!
窗户边上,圆圆脸的女孩子换了一身红衣裙,头上也挽了一根红绳子,正含着一根绿草儿,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美男子哈!
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啊,对住,她长到十六岁,也只学会这两个形容美男的词儿,而且她会认的字绝对不超过十个,这十个字还是数字……没办法,爹娘死得早,她年纪小小就被奉为了这山寨之主,成天里和一群汉子上山爬树,打劫富豪。
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不仅帅,他还识字,他会看书,多好啊!今后他们的娃娃也会是一个小秀才,越想,越兴奋,眼珠子亮亮的,似乎是看到了有一群小孩儿正在屋里打打闹闹,嘻嘻笑笑。
她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晃到他的身边,仰起头去看他,他真高啊,自己才到他腋下!她啧啧咂了两下嘴,用手指捏了捏他的手臂,大声说:“喂,快洗啊!吉时要到了呢!”
“什么吉时?”男子立刻甩开了她的手跳开去,似乎这小女孩子是个洪水猛兽一般。
“成亲啊,快洗,洗白白我们好成亲!”她眼儿弯弯笑得无比开心,又凑到他的身边去,动手开始脱他的衣裳。
“住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家家,就不知羞耻么?”男子吓了一跳,连忙揪紧了衣服,瞪大了眼睛盯着女娃儿,声音都颤抖起来。
天啊,自小他身边就是那些温柔贤慧的女孩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粗鲁的、敢动手脱男人衣服的魔女?还有,她说什么要成亲?自己可是订了亲事的人,怎么能和这山村野妇成亲?想着,他便瞪了眼睛,怒气冲冲地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你这小小妇人胁迫!士可杀,不可辱,你休想我向你屈服!”
啧啧啧,瞧瞧,我的夫君,真有骨气哇!女娃儿笑得更欢快了,突然跳起来,在他的脸上清脆地、用力地叭了一口,哦,就是亲了一下!
然后向他吐了吐舌头,笑着说:“相公,奴家……呸,这词儿真难听,本大王叫夏添,夏添的夏,夏添的添,喂,美男,我见你那书上倒上写得有字,不过我不识字,你说说,你叫啥?”
那男子正被她那突然而降的一个吻惊得呆若木鸡,脑中一片空白,只见她的小嘴儿一张一合的,她的声音就在耳畔嗡嗡响着,哪里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小姐,都准备好了,可以行礼啦!”
山上除她之外,唯一一位女性敲开了门,大声说道。
“知道啦,奶娘,我和相公就来。”夏添扭过头去,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对男子说:“说啊,你叫啥?”
“呃,我、我叫凌展轩。”
男子的脸突然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