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台风,黑猫酒吧并没有开门。
香朵站在黑猫酒吧的门口,靠在墙上,看着阴沉的天,狂暴的雨,一手拿着烟,却并不吸,只任那火光渐渐往指缝烧来。
雨水狠狠地打在地上,又跳跃起来,扑到她纤细的小腿上,是的,纤细,她那么瘦,可能现在90斤都不到了吧,一米六五的个子,八十多斤的身材,看上去,就像一根枯枝,她就是一根枯枝,孤单地等着生命结束的那天。
如果可以,她希望现在就死掉。
她伸手去接那水花,水花就在手心里化开,像她即将抛弃她的青春,从她的指缝里滑落。
“香朵。”
其善走到她的面前,低头看着她,低声说道:“我也叫你香朵可不可以?”
“不可以!”香朵扔掉了烟,冷冷地别开脸。
其善尴尬地、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可是手抬起来,却摸到了她的脸上,一时间两个人都楞住了。
她的右脸上有几个小疙瘩,太过频繁化妆的缘故,眼睛底下也有遮不住的黑眼圈,她天天躺在自己爱的男人隔壁,听着他和她缠绵,怎么可能睡得着,所以只能在他们起床之后,才勉强睡一会儿,哪里是她想偷懒?
“我,我会治这个小疙瘩。”
吭吭哧哧地,其善就挤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有毛病啊?”香朵挥开了他的手,往雨里冲去。
其善懊恼极了,夏添说过扑上去亲她,可是他害怕,她看上去就像小野猫,爪子锋利,眼睛闪耀,若惹恼了她,会不会更糟糕?
可是,夏添说的应该不会错吧?
咬了咬牙,转身就冲向了她,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怀里一抱,不管不顾地就亲了起来。
雨水在二人的齿间纠缠着,其善的吻那么笨拙,他哪里吻过人?
香朵就是他纯洁无比的初恋。
为了她,他可以从那偏僻的大山里,独自闯进这繁华的,和他格格不入的大都市里,看别人的眼光,在餐厅里跳舞,只想离她近一点,他从没奢望过香朵能真的看中他,直到那模特公司的合约放到他的手中,他想,他还是有资本可以站在她面前来的吧?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来,香朵咬着牙怒视着他。
其善错愕地看着她,香朵突然就大哭了起来,凌展轩,夏添,你们这么想把我快快赶出去吗,你们真的不想我和你们一起生活吗?
“别哭啊,那个凌太太说,说,让我告诉你……你是最好的女孩子,她让我亲你的。”
其善本来想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我还是想喜欢你,不过,话出了口,却成了说出来的那样,他又懊恼起来。
警笛声开始鸣叫,有警察拿着喇叭大声喊道:“你们两个,快点回去,台风马上就要登陆了,要注意安全!”
其善看了看警察,又看了看香朵,突然大声喊了起来:“香朵我真的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不要紧,请让我喜欢你。”
香朵楞住了。
“我,我会买玫瑰花给你,我陪你去看吸血鬼,我还可以治脸上的痘痘,我会跳舞给你看……”其善说着,又沮丧了起来,他还会什么呢?在这个陌生的大都市里,他就是个乡巴佬,怨不得别人看不上他。
“对不起,我去自首。”
说着,他就往警车边上走了过去。
慢着,他为什么要去自首?香朵呆了呆,下意识地冲过去拉着他就往一边的小区跑去,找个楼道待一会儿吧。
“你犯了什么事,要自首?”香朵上下看着他,狐疑地说道。
“我、我没说要自首啊。”其善也楞住了。
“你明明说了!”香朵跺了跺脚,刚才她是义气当道,做了坏事,看到警察就要跑。
“我,我是说我……我亲了你……警察看到了!”他也慌了起来,他为什么要说去自首呢?这不是说自己是个坏人吗?
“你……”
香朵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天下,真的有这么憨的人!
其善看着她泛着青白色的唇,不自觉地又靠了过去,刚才亲她的时候太慌,什么感觉都没来得及感受,只觉得软软的、香香的……她的唇。
香朵瞪大了眼睛,只看到他的脸在眼前不断扩大,然后,唇又跑到了他的唇里!
夏添,我们的仇结定了!
她闭上了眼睛,搂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唇,很温暖。
好笨的亲吻!
结束了这个吻,香朵的理智渐渐回到了身上,她在干什么?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孩子接吻?她疯了?不对,她应该是忠贞的,只喜欢凌展轩的!她怎么可以背叛心里的爱?哪怕孤单一辈子,她也要继续爱下去。
小野猫一样在舔了下自己的唇,画得乌黑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珠里,其善的脸庞上写满了陶醉和迷惑。
“想和我玩?”
香朵靠在墙上,从小包里拿出烟来,姿势无比潇洒的点着了,看向了他,言辞有些刺耳,玩,就是这些年来她对于男女之间关系的总结。
可是,其善不懂,他以为说的玩,就是相好,他连忙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会认真的干活,他们说在这里要买了房子才能结婚,我会买房子给你。”
结婚?香朵轻笑了起来,手指在他的黑黑的脸上轻抚了一下,声音尖细着,像从窗户缝里强行挤过的风:“你知道结婚是干什么吗?”
“当然知道啊。”其善笑了起来:“就是你和我一起过日子。”
“还有呢?”香朵冷笑了一声,继续问道。
“还有,就是生娃娃……我们一起把娃娃带大。”其善的脸红了起来,声音也低了。
看,生娃娃……香朵突然就笑了起来,她笑得那么大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其善有些不知所措,这句话是不是太过份了?现在才是自己喜欢她,就说什么生娃娃,你真蠢!
“其善啊,你不知道一句老话?人要脸,树要皮!你凭什么来喜欢我?你照照镜子,黑不溜秋的乡巴佬,哪里配得上我?我可是凌展轩的妹妹,他是什么人?你能高攀得起吗?你买房子,我住的房子要有两百坪,几百万,你拿得出吗?你看看我的指甲油,一瓶就是几百块,你买得起吗?我警告你,别再纠缠我!”
她止住了笑,泪水还挂在脸上,枯瘦的手指指着他,话说得越发地尖刻。
其善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涂成紫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她是这样看自己的!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至那黝黑的面皮全涨成了紫红色。
香朵没有再看他,转身就冲了出去。
苏娜登陆了!
它一点也没有它名字那样秀气美丽,反而是张大了嘴,咆哮着撕扯着大地上的一切物体,路上的树被弯成了最大的角度,雨大得让你无法睁开眼睛。
姐姐,你带我走吧,这世间我还能依靠谁?
我爱的人不爱我,还想着方法要把我嫁给别人!其善,我怎么能去害一个这么单纯的男孩子?他只是想要一个家,一个妻子,一个孩子,我却不能给!
那样的瘦,香朵根本没办法站稳了。
大大的喇叭声又响起来,一辆警车停在她的身边,警察跑下来,强行把她拖上了车。
凌展轩正和夏添窝在沙发上看新闻,在漫天的雨、肆虐的风中,新闻主持人腰间系了根粗粗的绳子,正抱着和筒使劲儿吼着。
夏添就咯咯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一定要站在风里面说话嘛!好像谁不知道在下雨一样,你站在屋子里往外拍一样的嘛!”
“请你去做电视台长吧。”凌展轩的衬衣敞着,脖子上还有她晚上吐得难受时的抓痕,抓哪里不好呢?他伸手摸了一下脖子,有些郁闷。
“挺好看,天然项链。”夏添拿起遥控器正要换台,却一眼看到了正被警察往车上拉的香朵,主持人正在那里吼着:“我们的公安民警还在奋战抗灾第一线,就在刚才,他们在香椿路搭救了一名迷路的年轻女子……在这里还要提醒广大市民朋友们……”
“展轩!是香朵,她怎么在路上乱跑?是不是其善没找着她?你快打电话给她。”
夏添坐起来,焦急地说道。
凌展轩连忙拿起了电话拔了过去,香朵的手机就在房里嘈杂的响了起来,不知道用了什么铃声,里面又是尖叫,又是大笑的。
“打报警电话,说我们是香朵的亲戚。”夏添急了,刚想打过去时,其善的电话追了进来,那一头,他的声音无比沮丧:“凌太太,香朵不喜欢我,她跑了。”
凌展轩有些恼怒,搞什么鬼,这么大的台风让她乱跑!他夺过电话,对着那边低斥道:“她已经进医院了,我警告你,其善,香朵要是出了一点事,看你拿什么给我负责。”
说完,他啪地一声,用力地挂断了电话,然后通知了王亚和小景,几人分头迅速和公安局熟人联系起来,打听香朵的下落。
夏添在旁边看着,心里也紧张了起来,电话打了一圈,终于确定了香朵被送进了市立医院,二人通过电话联系上了她,两个人这才放心了一些,现在,只能等台风停了,再去接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