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我找到我想要的妹妹了！”

稚嫩的童声清脆而响亮，久久回荡在那窄窄的走道里。走廊中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向着前面的课室直直跑去，小手握得紧紧的是生怕后面那个会跟丢似的。

她在那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女人的身影，高挑而端庄，那就是薛阳的妈妈。

女人寻声看过来，目光落在了男孩那破了个大洞的裤子上，细眉轻轻一皱便已经知道薛阳又去干了什么。但即便是如此她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责怪，目光立刻落在了顾七里身上。

女孩抬起头被女人的那双美丽的双眸所吸引，她和其他顾七里见过的女人差得太多——那是清澈而明亮的，美得如同玛瑙一样，几乎没有一丝杂质。

女人蹲下来，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不会让人觉得冷淡，又不会让人感觉太热烈，就如同林丛中、道路两旁的树上那些不知名的小花一样，淡淡的香气，不会浓烈得刺鼻：“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叫顾七里！”

她记得自己那个时候，吸吸鼻子，昂起小脸蛋撅着嘴睁大了眼睛，生怕自己会被人否认。那一刻，她才真真正正体会到孤儿院其他孩子心里面的那种感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因为他们都害怕一个不小心，又会摔回那个不见天日的万丈深渊。

据说人越长大就会越懂事，处事也一定会更得体。只是对于顾七里来说，长大就像是时光倒退一样，连薛阳都总说她越长越内敛了。

会吗？也许吧。

人，不都总会越来越拘谨越来越内敛沉默吗？小时候，我们都不懂得什么叫做“错”什么叫做“羞耻”，那个时候哪怕我们干了什么特别不要脸的事情大人们也只是会笑笑，因为那时候我们的行为都只被归纳为“调皮”。

但当我们长大以后，我们开始在乎他人的想法，开始介意他人的目光，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知道什么叫做“不要脸”，什么叫做“羞耻”。

小时候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凭着一股倔强的劲干尽世间所有调皮捣蛋的事情，爬树爬屋顶偷吃东西。

而长大后的自己，无论用怎样的借口来掩盖，不管说是没有勇气还是说天生害羞内敛，都是回不去的时光，回不去的人生，回不去的自己。

人，就是一路路被周围的人所改变，被环境改造成适应了新世界的自己，然后转过身丢掉过去，毫不留情，毫不犹豫。

“原来你就是顾七里。”女人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你想要有一个哥哥吗？”

哥哥……？

那个时候，顾七里觉得，哥哥就是那种会跟自己抢零食玩具、会跟她吵架、喜欢到处欺负她得人，毕竟小说里总是这么写着的。

如果是这样的哥哥，她一点都不想要。

然而当她摇头的时候，旁边的男孩却急得冲到她面前，把两只眼睛睁得滴溜圆的，粗粗的眉毛拧成了“川”字。

“如果你做我妹妹，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伸手去握住她的小手，薛阳才诧异她的手掌居然这么粗糙，摩擦过时甚至感觉到手掌的生痛感。

这绝对不是普通女孩所拥有的一双手。

那种擦过的痛，仿佛是痛在了心上一样。

与他来说，那还是一个燥热的夏天，还是有窗外那不知疲倦不会停止的蝉鸣的夏天，唯独是心里多了一个矮小而倔强的令人怜惜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