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里刚刚回到家,薛阳就立刻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
“七七,你怎么了?”关心地走上前去,顾七里却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念晓跑来跟他说顾七里被一个学姐约走的时候,薛阳就已经觉得事情有点问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学姐呢?
但是念晓又说顾七里跟她说她们之间是认识的,所以薛阳才没有至于冲动到对着顾七里电话轰炸。
也幸好顾七里及时回来了,要是超过了七点还不回来,薛阳觉得自己就可以报警说有人被绑架了。
“哥,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别总是那么紧张啊,弄得好像我是一个三岁小孩一样。”
“况且我三岁的时候都知道什么叫做坏人了,更何况现在呢?”
顾七里摆摆手,眉宇间有烦躁,语气也是不耐烦的。她背着书包直接就往自己的房间去了,也不管那个愣在一边的薛阳和客厅里正在做作业的念晓。
念晓手里的笔都要掉下来了:“我刚才没有听错吧?七里这样说话?”
薛阳看着那个背影,若有所思。
顾七里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门锁上,书包一扔地上整个人就直接往床上躺,脑袋放空望着天花板,整个人恍惚着。
不知道为什么,墙上居然像是荧幕一样出现了影像,咖啡厅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飞快地播放着,郁莜雅那张轻笑着轻蔑的脸,还有嘲讽的语气,连同她尖细的声音。
“我不管你们是情侣呢还是单相思,我都劝你一句,别靠近他了,沈南城会是我的。”
“顾七里学妹,跟我比你还是太嫩了,你赢不了的。”
“因为你不在的那段日子啊,一直都是我陪在他身边的。”
“你一定还不知道沈南城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吧?很可惜,我对他的一切都是了如指掌。”
“看见你是这个样子,我就安心了。”
别靠近他了,你赢不了的。
多么自信的话,还包含了对自己的十足鄙视。
很不甘心,很不服气,可是郁莜雅说的却一点错都没有。
他们两个青梅竹马,而她顾七里在此之前与沈南城不过是一面之缘,她就对他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一条项链,就让她充满了信心。
如果说当年她没有把项链送给沈南城,那到今天一切又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到现在顾七里才意识到自己的天真是多么可笑,原来她执着了这么久,都不过是项链的缘。
不到二十四小时的相处时间,怎么会敌得过他们的年年岁岁。
而且,郁莜雅对沈南城了如指掌,她顾七里对沈南城是一无所知。
郁莜雅有说错吗?没有,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真实到她顾七里都无法反驳。
郁莜雅是多么的自信,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她就安心了。自己是个怎么样子?一定是很狼狈很窝囊吧。能够让她安心,意思是说她根本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自己于她来说根本就是无轻不重的,连“威胁”都算不上。
顾七里真的无言以对,甚至觉得自己是蠢得厉害了。
郁莜雅付了自己的那份钱,是想要两不相欠。而她顾七里在点东西之前居然没有想起自己今天没有带钱。
对方走了以后她居然傻愣在座位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最后一个人走过来,帮她把钱付了。顾七里抬起头,惊讶地发现那是她同桌。
那个成天低着头像是有自闭症的少年,头发长得遮住了脸,却又不听班主任的话打死不剪头发,顾七里至今没有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而且,两个人之间的交流……真是少得可怕。
仅限于第一次他借笔记给自己,往后的只有“借一下”、“交作业”这种单一尴尬的对话。而且通常说话的人都是顾七里,少年只是低着头,点头作回应,有时候甚至理都不理。
“谢谢,我明天……啊不,下周一我一定会还给你的。”顾七里朝他鞠了个躬,结果抬起头的时候少年已经背着书包走到了门口。
“那个,等等!”
脚步停了下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陈墨。”少年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顾七里真心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可惜他就是不喜欢说话。
陈墨?沉默?陈墨?
感觉……这名字好适合他。
念晓总是对着别人进行各种嗯八卦猜测,又说他什么是因为长得丑才不敢见人,又说他是家里有什么问题才性格这么孤僻的,总之就是各种胡乱的猜测。有时候说得激动起来声音不知不觉就大了,好像生怕旁边的人没听到一样。
只是陈墨总是低着头看书,也不顾别人,都不知道是听到了不说还是真的没有听到。
也许……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吧。
顾七里记得前几天他撩开头发带耳机时无意间看到他的耳垂,戴了好多个耳环耳钉。
心情郁闷是一回事,但是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放松一下。薛阳建议一起出去散步,顾七里却说想要一个人静静。
说什么信息量太大需要消化一下吗?这种烂大街的借口骗三岁小孩都不管用了。
顾七里仍然对郁莜雅说的那番话耿耿于怀。
摇篮里的萌芽最容易被扼杀了,两个人之间的信任只要是出现了一点点的猜疑都特别容易出问题。
她望着小区里的池塘,里面没有鱼,只有一些泛滥成灾的水草。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顾七里打开一看,是沈南城发过来的信息。
明天我来你家接你们。
看到是他来找自己,顾七里心里的乌云才算是消散了一点,纠结着要不要把郁莜雅找自己的事情告诉他,聊天框里面的信息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写出来。
告诉他,感觉又像是在告状一样;不告诉他,自己心里憋着又是一百个不舒服。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有这么累。
而此时此刻的郁莜雅却并不在家,而是在一家西餐厅里。对面坐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
“学姐好。”
“你是?”
“我是高一的,我叫陶可沅,跟顾七里是一个班的。”
一个班。
一听到这一句话,郁莜雅已经把这个女生的目的猜得差不多了。
“想怎样?”
“你懂得。”
“你为什么讨厌她?我其实觉得顾七里还挺好。”郁莜雅吃了一口牛扒,嘴角勾起一个笑容,不明觉厉。
“因为我喜欢的人喜欢她。”
一听陶可沅这么说,郁莜雅眯起了眼。
“学姐不要误会,我喜欢的人不是沈南城。”
“那是谁?”
少女勾起唇角,黑色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毒辣。她留着一头短发,蘑菇头的模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郁莜雅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理。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陶可沅其实早就认识顾七里了,在小学的时候,他们是一个班的,包括薛阳。
薛阳其实是一个挺帅的男生,除去身上时有时无的痞子感。他很开朗,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跟他成为朋友,但是人人都知道他有一条底线——顾七里就是他的底线。
薛阳从小到大有个外号叫做“护妹狂魔”。
陶可沅一直仰慕他,到了初中,他们不在同一所学校,她也总会偷偷去到他们学校门口,装作路人一样经过,然后看他几眼,再心动地离开。
青春期的“春心”萌动,扑通扑通的感觉是特别有趣,陶可沅享受这种奇妙的感觉。
这年头的小孩子都很成熟,早恋什么的一点都不少见。情人节那天,她在闺蜜的鼓励和支持下鼓足了勇气,去到他们学校前,拦住他向他告白。
当年的陶可沅还是一个羞涩的女生。
“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不好意思,我们认识吗?”
这句话如同是一把剑一样刺穿了她的心,陶可沅感觉天旋地转的。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她站在中间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进去。
“我是陶可沅,你的小学同学啊。”
“噢……是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少年挠挠头发,“可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喜欢谁?”
“我妹啊。”想都没有想就说出来的回答,逗笑了周围路过的人。
喜欢自己妹妹,几乎所有人都把这句话当作是薛阳拒绝陶可沅的幽默理由。然而她知道,薛阳是认真的。
哥哥喜欢妹妹,多么荒唐。
“所以,我们联手,如何?”陶可沅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这顿饭,当作我请你的。”
“请我还是免了,我怎么好意思让学妹请我。”郁莜雅笑了一下,她的笑容还是那么轻蔑,带着她自己心中那满满的自信。
“我,答应跟你联手。”
郁莜雅站起来,伸出一只手举到陶可沅面前:“我叫郁莜雅,合作愉快。”
陶可沅立刻伸手去握住,嘴角的笑容更大更放肆了:“我叫陶可沅,多多指教。”
西餐厅里,两个少女拿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轻轻一碰,目光相互对视着,都知道了彼此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