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回到学校,顾七里拿出抽屉里面的书,表面上似乎什么问题都没有,没有被人涂过也没有被人割过。她舒了一口气,坐下来翻开里面的书页,脸色立刻就变了。
里面的书页有的被刷了颜料,有的被抠了中间,有的还被画得乱七八糟。顾七里面色铁青地往后翻着,终于看到了那句话——
“顾七里你给我离沈南城远点”。
少女气愤地合上书本,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能够做什么。她的确是已经想到了郁莜雅会对她做什么,但是却从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过分。
玩得是不是也过火了?!
旁边的少年一直低着头,披散的头发不仅没有理干净反而是越来越长越来越凌乱了。发丝间那双黑中带了点点琥珀色的双眸往她看了一眼。
早晨下课的时候,念晓跑上来挽着她的手臂,拉着她出去加水。而回到课室的时候,顾七里看到了自己桌面上那本滴水的语文书。
真的是……够了……
“到底是谁啊,老是这样子恶作剧有意思吗?七里,我们去告诉老师好不好,把那个搞事情的人抓住来!”
顾七里咬了一下嘴唇,摇摇头。
念晓其实已经不只一次这样问自己,只是每一次顾七里都拒绝了。她原本甚至没想让任何人知道。
毕竟这是她和郁莜雅之间的事情,怎么又能够搞到找老师呢?
中午的刚刚打下课铃,顾七里还没拿出自己的饭盒,沈南城就已经站在了课室门口,倚在门框上,目光落在顾七里身上,嘴角有略带懒散的笑容。
“七里。”
“哇哦,我去……这是都追到课室来了。”念晓的嘴角露出了羡慕的笑容,“啧啧啧,我想我还是先闪一边比较合适咯?”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跑走了,头都不回一下,也不等顾七里说话。
课室里的人都去饭堂了,剩下顾七里和沈南城两个人。
“别去了,今天在课室里吃,我刚刚已经买了。”沈南城把顾七里摁回去位置上,顾七里这才发现他出汗出得有些厉害,一看就是跑过。
“为什么不去饭堂呢?”这样子你就不用那么急着跑去买午饭了。顾七里没把后面那句说出口,感觉太过于矫情,又像是自作多情。
“你昨天不是被人洒了果汁吗?”
“……”
顾七里低下头解开胶袋,没有说话。
她能够猜得到大概是念晓告诉沈南城的,那个丫头总是不听自己的话。
昨天饭堂拥挤的时候,一个经过面前的女生把果汁洒在了自己身上,至于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顾七里不知道。不过的确是对方自己撞过来的,而且道歉的态度也一般般。
顾七里记得那个女生的模样,她不认识。对方脸上似乎也没有过多慌张的表情,不过是笑了笑,说了一句“对不起”。
“人多嘛,撞到谁就算是谁倒霉了,不是吗。”
少女嘴角轻扬,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什么歉意或者是些许的内疚。她的目光还有些赤裸裸,落在顾七里那件脏了的衣服上。
“好大一块呀,不知道你有没有带衣服换呢,不然的话这样子在路上也不太好吧?”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念晓愤愤不平地叫着,顾七里拦住了那个想要冲上去拉住对方的念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她淡淡的摇头。
她的树敌已经够多的了,有一个郁莜雅已经足够了,她不想再惹什么人。
顾七里只是向往着平淡的生活,真的平平淡淡就够了,平凡才是真,其他的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人生平凡就好,同时又要有些精彩。也许偶尔也会需要一些惊涛骇浪。顾七里想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惊涛骇浪”吧。
她的一生很平淡,最精彩的地方,一定是有沈南城的地方。
顾七里打开饭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饭。她刚刚拿起筷子夹起吃了一口,旁边的沈南城就发出了诧异的声音。
“七里,这是你的书?”沈南城举着手里湿透了的书本,里面的页码早已经被撕扯得融融烂烂,一些做了笔记的地方也被水浸湿了,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但是沈南城记得她那本书上面包着的书套,透明书套里面的那张粉色的包装纸还是他帮顾七里裁好的。
“嗯……”顾七里回答的声音很小,连她自己都不怎么听得清。她不知道沈南城听见了没有,只是低下头继续吃饭,假装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南城皱紧了眉,又往垃圾桶里看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
因为,他看到了那一本蝴蝶精装外表的笔记本,红褐色的底色,上面是各种花朵,很有文艺风范。
沈南城记得,那是那一次去逛街时候他们一起买的,空白的纸页拿来做手帐,两个人假期总会约到咖啡店也好星巴克也好西餐厅也好,总之一个下午都会贡献出来并精心制作那本手帐。
沈南城记得顾七里那时候曾挽着他的手臂,高高举起本子,脸上的笑容像是要比这八月的太阳还要灿烂。
“以后我要每天都画!每周都画!画完一本以后再来一本!我要画满整整一箱子!”
手帐,对于热衷于它爱它能体验它的魅力的人来说,是过去时光与记忆的一个缩影,是对往事情感的一个珍藏。
但是,毁灭这种美好的人,沈南城觉得自己根本不能接受。
不可原谅!
“七里,告诉我,谁干的。”沈南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顾七里没有回答,低头吃了一口饭,却是味同嚼蜡。
嚼着嚼着,又是那么难以下咽。
不知道为何,就吃出了一丝的苦涩,然后渐渐在舌尖上泛滥而开,蔓延到整个口腔里。
“啪嗒”一声,什么东西低落的声音,顾七里感觉似乎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的脸上淌过。
那是心里一种说不出的委屈感。
然后就不知不觉汇成了泪珠,然后哗啦啦落了下来。
明明说好了不再流泪的。
只是……一想到近些日子的种种,顾七里就根本忍不住了。
不过是第一个星期,郁莜雅一定有更加可怕的手段吧。她是那个能够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可以把自己耍得团团转,也可以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
只是倘若向谁告状,不就是等于弃权了吗?明明就是两个人之间的较量。
这是顾七里自己接受的,也是应得的。所以这是她一直忍气吞声不愿意去告诉任何人的原因。
“七里,告诉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少女埋着头,声音小小的,细若蚊鸣。
沈南城看着她,没有再逼迫她说什么。他知道,即便他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反而是徒增麻烦。
他不想为难顾七里。
沈南城只是有时候会想不明白。他不明白女生们到底是怎样想的,有一些女生会因为一丁点事情都抱怨不堪;而有一些,即便是天塌了下来都始终一脸淡然,好像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一样。
顾七里就是属于后者,她不会愿意把自己的事情表露得太多,只会是用一张平静的脸去面对一切掩盖一切。哪怕那张淡然的脸的背后,心已经是如何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伤疤就是伤疤,若是痛,自己藏着掖着就好。何必在众人面前一次又一次揭开给别人看?有意义吗?是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麻木了,还是为了让别人看到自己到底有多坚强?”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没有意义。
如果伤心,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哭泣就好;如果疼痛,一个人蹲在角落里****伤口就足以。
顾七里没想着自己要多么风光多么美好,也没想着要多强势多威服众人。只要能够宠辱不惊就好了。
小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足够多了,她不会为自己平添多少不必的东西。
顾七里的经历,造就了她现在的这种性格,和那些一直以来都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不一样。
不过是最近,在沈南城的面前,眼泪流的有些多罢了。因为他不是说过,在他面前,自己不必假装和忍耐吗。
“七里,如果不高兴,不要憋着。”沈南城走上去,揽住少女的肩膀,让她的头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腹部,一遍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
七里,在我面前,你不必假装。
我要看到最真实的你,尽管她朴素平庸。
课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风吹起了窗帘,露出了窗户外站着的一个身影,很隐蔽,没有人看见。
白色的校服衣襟被吹得翻扬起来,连同着她柔顺的黑发。
少女咬紧了唇角,目光灼热,黑色的双眸中如同是一潭死水,里面倒映着那两个身影,少年的侧脸轮廓美好,他俯下身,在女生的脸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那泪水。
嗯,咸的。
暗处的人影不禁握紧了拳头,身上散发着阵阵的戾气。
“顾七里……”红唇中出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