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见面时间后,梁柔挂断了电话。她目光有些涣散,尽管早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与张曼清的相见,却在真实面对的一刻,还是有些茫然。
人在面对真相的时刻,越是靠近,越是紧张。
半晌后,梁柔一抬头,就见景杉满眼复杂地盯着她看。
这么直勾勾的被人看着,梁柔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因为她这个动作,景杉也想是才从梦中惊醒一般摸摸鼻子突然开口说:“你要见张曼清?”
他大概是听到了她刚才的通话,梁柔没什么好瞒的,点了点头。
景杉马上不赞同,他紧皱着眉头,果决的说:“你有什么必要见她?她跟你还有什么见面的必然性吗?”
梁柔觉得刺耳,景杉的声音提的太高。
再怎么,梁柔也不可能跟景杉说出她想要知道安安的亲生父亲是谁这样的话。就只能含糊道:“那总不能就这么任由别人来闹。”
这个别人说的就是刚刚才被带离走的苏兰。
苏兰从前还有几分想要官家太太的野心,很多事情还会高要求严标准来对待自己,但从当年苏兰丢了安安的事情上,也不难发现,苏兰骨子里就不是什么真有教养的人。天天闹,月月扰,这样的事情,苏兰也不是做不出。
梁柔这人,让她吵架,跟人起争执,十有八九都是要折翼而归的。
最好的就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要不是张曼清,苏兰根本不知道梁柔现在在中心医院,也不会来闹。
梁柔以为解释这么一句,景杉就不会再追问了,毕竟若是天天有人来闹,景杉也是受害人之一。影响工作进度不说,最重要的是会受人非议,一个科室里天天出医闹,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总也会有人怀疑说这里的医生不称职。
没想到这一次景杉却很坚持,他甚至大言不惭的说:“聂焱是干什么吃的?这点小事他都不能帮你解决好?”
梁柔喉头一梗。
景杉能说出这话,实在令梁柔震惊。她原本以为出了赵湘这事儿,景杉会对聂家厌恶到底,没想到这种时候,景杉想到的方法竟然是让聂焱出手。
可能大部分的人都是如此,一边畏惧着权利,被权势所压制。一边有觊觎着权利,想要让这样的权势为自己所用。
景杉能想到的问题,梁柔当然了解,可她现在不能让聂焱来解决此事。
有了昨晚的争吵,梁柔但凡还有些骨气,就不会因为‘前夫’一家的任何事,去劳烦聂焱。她能在第一时间跟聂焱说出内心的想法,是出于信任,这份信任一旦被打击,梁柔就走不出第二步了。
原本在聂焱面前提起张曼清等人,就很令梁柔难堪。
梁柔表情阴云不定,最终也只能给景杉一句,“我知道该怎么办,景杉。”
景杉还有些意难平,可见梁柔已经重新调整,开始接诊病人,他也只能压下心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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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柔跟张曼清约见面的时间在三日后,梁柔有一天调休假期。
她现在说忙还真的很忙,白天要上班,晚上要跟安安在一起,安安正是关键的时候,现在能跟上了,往后就简单了。所以梁柔也不想占用晚上给安安辅导功课的时间。
心里一计算,就选在了假期日。
这样最不耽误正事。
当晚安安放学,是梁辛去接了,然后送到医院来。安安好久没有见到舅舅,而且梁辛一身警服地跑去学校接安安,安安觉得很荣耀。
梁柔有段日子没见梁辛了,猛的一见,还有些愣神。
上次见梁辛的时候,还是在元彰死的那一晚。梁辛陪在元宵身边,表情跟元宵一样沉痛忧愁,两个人靠在一起,在梁柔看,就像是两个彼此取暖的雏鸟。
没想到有些日子不见,梁辛胡须都长出来了不少,人看起来有些阴沉。比元彰死时那次见面,今天来的梁辛苍老了十岁不止。
梁柔的心揪起,围着梁辛转了好几圈。
梁辛能看出姐姐的担心,他刻意的扯唇,一副粉饰太平的模样,还跟梁柔说抱歉,“我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看安安,刚入学怎么样?适应吗?”
安安已经被送进办公室,景杉等着给安安辅导功课呢。
梁柔跟梁辛姐弟在走廊上站着,梁辛从前脸上总有几分稚气,所以梁柔也不觉得弟弟个子高到哪里去。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却没想到这次一见,梁柔发现自己要仰着头,才能跟弟弟对视。
“你别管安安,她,我总会照顾好。你先说说你,怎么回事?”他们俩是亲姐弟,就算现在两个人工作都很忙,不怎么常见面,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还是打断了骨头连着根的。
梁柔一看梁辛的这模样,就知道有事。而且,想想,问题大概只会出在元宵身上。
“你跟元宵她.........”
这事情就是梁柔也不好说,当时梁辛跟元宵在一起的时候,她正好在京城,也管不上。她知道弟弟从未谈过恋爱,最是纯情不过的一个人。元宵死缠烂打,梁辛不动心才是奇怪。当时梁柔心里也嘀咕过,元宵这样的身份,恐怕跟梁辛不怎么搭配。
不过,梁柔又不是多看重门第的人,她也只是当时心里闪了一念。
没想到如今成了真,元彰一死,元宵将来要走什么路,全在元宵一念间,继续给梁辛做女朋友,将来做太太,还是走回元彰的老路。
这是元宵要面对的抉择,更是梁辛要面对的残酷。
梁柔有些心疼弟弟,伸手想如小时候似得摸摸梁辛的头。却发现,她现在已经够不到梁辛的脑袋瓜了,只能拍拍他的肩。
梁辛已经自我休整了一些日子,他看起来很镇定,早已经没有了前些日子失魂落魄的模样,苦笑了下,却也云淡风轻的说:“没什么的,姐,我能做好。”
他想要将不法分子都绳之以法,这样他们就不能继续裹挟着元宵泥足深陷,而元宵自己,梁辛也早已经有了决定。他这辈子就认定了元宵一个,她变成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他的。
也知道自己很少,何必这样执着,说不准现在的元宵,早已经将他弃之脑后。
但梁辛做不到。
他早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一生就是要一事一生爱一人。他热爱警察的工作,就将自己舍出去,这一辈子,他都会奋战在热爱的事业上。爱一个人,对梁辛来说,跟爱他的职业是相同的。他有这样的决心以及信念,可以坚守一生。
只是这些决定,他并没有跟梁柔说。
反倒是心疼起梁柔来,“你脸色看不起来不是很好,聂焱哥,他对你好吗?”
要是从前梁辛不会问这样的话,可是如今,他对感情有了更多的了解。明白不是相爱就能抵御一切,聂家的事情,如今梁辛也了解一些,聂子赫的死,警方还在调查,不过就现如今能找到的证据,都指向是聂子赫自己操作失误导致的飞机失事。
聂焱并没有嫌疑,但聂子赫出事,聂兆忠高调离开国内,就是警局内部的人也会说,聂家现在是聂焱一手遮天的王朝时代。
男人登上高位,伴随而来的就是蓬勃的野心,与不择手段的狠绝。
梁辛不愿意将聂子赫的死安在聂焱身上,毕竟要靠事实证据说话。但是聂焱如今权势滔天,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此处境下,梁辛就很担心梁柔的处境了。
梁柔也是怪,其他人面前,她都是好好的,很冷静。就算面对张曼清的挑衅,苏兰的谩骂,她也能不动感情。
但面对梁辛这么一句询问,梁柔猛然间觉得委屈,想起聂焱昨晚说她的那些话,让她认清自己的身份,梁柔眼眶就红了。
她这样,梁辛立刻就发现不对,“姐?!”
梁柔倒也没真的哭,只是一时鼻酸,再开口时,就有些鼻音,她笑笑,“我没事,就是最近有些情绪化。”
她平时不是个会这么容易生出委屈心的人。
梁柔心中暗暗的叹息,也许聂焱说的对,她是被聂焱给宠坏了。
这几年虽然经历的事情不少,可是聂焱总归是对她千依百顺的,所以跟聂焱发生一点点争执,梁柔都会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仔细想想,牙齿跟舌头都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她与聂焱。
有矛盾是必然的事情。
梁柔手指在梁辛身上的警服上游走,这身警服,对梁柔梁辛都有着非凡的意义。梁柔瓮声说:“别担心我,我能坚持的住。”
看到这身警服,梁柔觉得自己必将无所畏惧。
梁辛仔细的观察着梁柔脸上的表情,也许梁柔在其他人面前都是柔弱的,需要被保护的。但是对于梁辛来说,姐姐从来都是强大的存在。这么多年,梁柔一肩挑了家里的事情,挣钱养家,是家里顶梁柱似得人物。
一个人强大惯了,反而不会被人疼惜。
梁辛觉得姐姐一定能搞定一切,倒也没再多问,就只是说:“我现在进了专案组,对外行动保密,往后怕是能来看你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梁辛就是这么个职业。
没案子的时候还倒罢了,有案子在查,那就是一天恨不能掰成几瓣来过。根本抽不出空来关心其他,对此梁柔很理解,“我都懂的,你好好查案。别担心我。”
当年梁柔的父亲要是有什么大案件发生,一年不回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那还是已经成家立业,家里有妻子还有两个孩子的情况下,现在梁辛赤条条孤家寡人一个,就是梁辛想偷懒,警队的人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梁辛又进了办公室跟安安道别,安安乖巧地坐在景杉身边,景杉还忙着在分析病例,就在安安写写画画的间隙,低头给安安讲讲单词发音。
景杉跟安安像是各不相扰,却又自成体系。看起来毫无违和感,反而很和谐。
梁辛下意识的扭脸望了梁柔一眼,梁柔能明白梁辛的意思,梁辛好似从一开始,就觉得景杉比聂焱更适合梁柔。
只是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能用适合来判断的。
景杉无论何时,都只是一个‘好’字。再好不过的人,无可挑剔。相比于景杉,聂焱简直满肚子坏水,还有时态度恶劣。但又有什么办法,梁柔就是放不下聂焱。对景杉,却只有同事,朋友的感情。
爱情,从来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事。
梁辛要走,安安有些舍不得絮絮叨叨跟个小老太太一样的交待,让梁辛多吃,多休息,安安甚至还提到了元宵,说她虽然不喜欢,但是若舅舅十分喜爱,那下次见面,她会叫元宵‘舅妈’的。
这话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梁辛脸上的笑容,看着颇有几分凄凉感。
也真是要叹一句造化弄人。
想起曾经为了梁辛宠着安安,就吃醋生气的元宵,梁辛只觉得仿若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如今的元宵,冷酷又幽暗,跟踪元宵的人几乎每天都要说跟丢了之类的话。
哪里是过去那个什么心思都放在面上的女人。
梁辛有时也会彷徨,觉得现如今的元宵是否还是他曾经爱着的那个人。但是每每想起从前,梁辛就再一次下定了决心。他不能放弃,他要不懈努力将一切平息,这样才能让元宵回到从前的样子。
尽管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当初的那个元宵,到底是梦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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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柔带着安安回观海阁,安安一路叽叽咕咕的念着英文,不得不说景杉在教学方面真的很有一手。他也不是就跟个老学究一样紧抓着安安不放,而是放手让安安自己写写画画,遇上什么搞不清楚的,才指导两句。
安安是个有脾气的孩子,若是景杉用那种完全打压式的教学,说不准小丫头还要生出逆反心理来,偏景杉并不如此,给了安安很大的空间,也让安安很喜欢自己学习。
能找到自学的乐趣,身为多年学霸的梁柔露出笑容。
这才是学习之道,否则填鸭式的学,结果只会是家长累死,孩子烦心。
安安学习积极性很高,回去吃了晚饭之后,还会缠着梁柔,让梁柔多教她一些。梁柔也很耐心,一年级的功课,并不多难,而且现在的课本已经很注意趣味性,教起来反倒不觉得吃力。
安安睡前唠叨了句,“聂聂怎么又开始不回家?”
她也只是一说。
并不如当初那样耿耿于怀了,小孩子也会适应,聂焱闲时耗在家里,忙起来就十天八月不见人影,安安都已经习惯了。
梁柔哄睡了孩子,自己回到主卧等聂焱。
好几次拿起手机想给聂焱打电话,昨晚的争执犹在耳,虽然起因是梁柔,她说了要去找张曼清了解情况的话,才促使聂焱大怒。
但是说到争吵,却是聂焱单方面的发脾气。
已经过了一天了,梁柔想起昨天聂焱说的话,还是觉得胸口发堵。
这通电话,就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去。
就只能坐在床上干巴巴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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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焱在参加酒会。
梁柔回到临海市之后,他就减免了几乎所有的应酬,把全部的闲暇时间都拿来陪梁柔跟安安。
只是他这样的付出,显然梁柔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若是她放在心上了,就不会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聂焱想起梁柔说要找安安亲生父亲的事,就觉得胸中怒火未消。
这些年,他不计前嫌,不管梁柔曾经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他都不在乎。
可是被梁柔一句话带出来的曾经,让聂焱很不舒服。他心里厌恶梁柔曾经有过的婚姻,乱七八糟的人,他全部都烦。
酒会是徐泽池办的,庆祝徐泽池旗下的影视公司前阵子投资的电影破了国内票房纪录。这年头,投拍电影就跟赌博一样,赢了挣得盆满钵满,输了就是赔的连裤子都不剩。聂焱脑子里转着尹雅已经进入基海兆业,并且接手了之前聂子赫手里的权利。
这其中就包括聂子赫当年收购来的电视电影公司。
尹雅能不能眼光独到的投资到能挣得盆满钵满的电影,这是考验尹雅眼光能力的硬指标。
聂焱目光深邃,他不能眼看着尹雅做大。放尹雅进基海兆业不过是为了堵那些说他聂焱不顾兄弟亲情人的嘴。但是尹雅这样的定时炸弹,聂焱也不可能放着让她不断壮大,将来有一天反噬自己。
聂焱对尹雅很警惕,很防备。
徐泽池端着酒杯如入了花丛的蝴蝶一般,在宾客间流转,转了一圈才看到站在角落里的聂焱。其实聂焱现在的身份,走到那里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今晚徐泽池还想着聂焱不会来了。毕竟聂焱如今也不需要求着什么人,但今晚聂焱来了,徐泽池就觉得很有面子。
走到聂焱身边,徐泽池笑的志得意满,“多谢聂总赏光莅临。”
聂焱伸脚就要踹徐泽池。
徐泽池笑着躲,嘴里叨咕着,“你今时不同往日,我看今晚这酒会,有一半人是冲着你来的。现在可不能再叫你老七了,免得丢了你的排面。”
一个电影的庆功酒会,文化届的人来得多,那是应该的,可是生意场上的人来的这样多,徐泽池又不是真的傻。
看不出这些人来这里的真实意图。
聂焱现在就是人人追捧的唐僧肉,谁不想靠上来分一杯羹。
基海兆业这样的金字招牌,稍微漏漏手,就够底下的人吃半辈子。再者,聂兆忠如今避出国外,聂子赫又失踪,从前靠着基海兆业吃饭的人,就跟拜码头一样,现在都争着能在聂焱面前露个脸,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机,从手里把生意抢了去。
聂焱不说话,他如今气势与日俱增,微微一个笑,就已经算是给面子。
徐泽池也不恼,要是他身在聂焱的位置,只怕比聂焱更不好相处。身边围着的人太多了,要是每一个都尽心尽力的对话相处,那聂焱也不用做别的事了。
这事情徐泽池看得透,越是身在低位的人,越是要不顾身份的溜须拍马,恨不能跟所有人都搞好关系。但越是往高处走,就越知道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有时候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微笑,就能让那心思多的人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徐泽池毕竟跟聂焱亲密,一起长大的关系不同其他。徐泽池靠近聂焱,挤眉弄眼的说:“我要当爹了。”
聂焱这才稍微抬了抬眼皮,表情变的生动了些。
徐泽池特别的得意,小声说:“你可别张扬,还没满三个月呢,不能说出去。”
聂焱点了点头,未满三个月不能往外说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徐泽池今晚跟聂焱说,也是因为太过高兴,却又不知道跟谁分享所致。叶枭不用说了,那儿子都已经大了。关墨也有儿子,徐泽池去得瑟不上。至于尉迟翊.........徐泽池吧咋吧咋嘴,他当年跟田本洁一直不要孩子,那是没感情,根本不往一个床上躺。可是尉迟翊不一样,尉迟翊娶了尹雎,那是当成心肝宝贝娶回去的。没想到这都成婚五年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私底下都已经有人在说尹雎怕是个生不出孩子的。
这事情,徐泽池压在心里跟谁都没说。
若尹雎真是个不能生的,恐怕尉迟家里,还有一场风雨在前面呢。
不过这些跟他徐泽池都靠不上,他从田本洁死后,有些伤心。但是在田本洁死前,他就已经动了心思想要个孩子。就徐泽池这个播种技术以及频率,他想要孩子,那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徐泽池摩拳擦掌,“让关墨往后再笑我,他也不过是一个儿子,我往后生他个足球队出来。”
这样的豪言壮语,恐怕也只有徐泽池能说出来。
原本聂焱该说些恭喜的话,可是不知怎么的,他此时看到徐泽池脸上的笑容,实在是觉得碍眼的紧。冷不丁的说:“你当心成第二天元天霖。”
这话说出来,徐泽池笑容满面的脸立马卡壳。
反应过来就“呸呸呸呸”。
元天霖虽然儿孙多,可是徐泽池才不羡慕,生出那么一窝子绿眼狼,光操心都不够。再者,元家今年死了个元彰,又有元福紧跟着。做人父母的,谁盼着孩子长命百岁,这样的事情,他才不要。
徐泽池有些生气,都不想理聂焱了,骂了句,“你丫现在说话怎么这么缺德!”
这种话,现在恐怕也只有徐泽池敢对着聂焱说了。
聂焱勾了下唇,倒是笑了。
徐泽池被他笑的更生气,恨恨地说:“你这是羡慕嫉妒恨,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孩子,自己的还没个影。我看你这个便宜爹能做到什么时候。”
这话是徐泽池冲口而出的。
却也正中聂焱的伤痛处。
圈子里知道安安身世的人,多都是如徐泽池这样的想法,觉得聂焱是冤大头,给别人养孩子,还养的用心十足。有些陈旧的观念是改不掉的,原本聂焱不受这些观念约束,他从小就生反骨,别人尤其是聂兆忠觉得不能做的,他偏要做。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身在聂兆忠的位置上,心态会变得不同。
聂焱都已经三十多了,自己的孩子没一个,却成天对安安宠爱备至。
这事情,聂焱自己有时候也会陷入情绪的怪圈里,觉得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聂焱目光不善,徐泽池也知道自己提起了一桩不该说的事,脚底抹油地跑了。
连灌了几口酒,聂焱胸中的郁气都没有压下去。他不打算再继续留在这里,转身打算离开。正巧跟走过来的温玉,碰了个面对面。
温玉穿着白色的长裙,V领露出修长的脖子。
温玉这脖子,可真是独一无二,聂焱想要认不出她都不行。
聂焱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他从前也许还能对温玉怒目相视,但如今他已经是基海兆业的实际掌权人,跟政府的关系,要保持在一个高信任度的基础上。不能如从前那么肆意,身上的责任越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越多。
温玉却没有要放聂焱走的意思。
她娇笑着说:“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电影庆功宴,照理根本请不到聂焱这样的人来。
聂焱懒得多解释,就顺着回了一句,“你不是也在这里?”
温玉的身份都能出现在这里,他有什么不能。
温玉却摇头,“我不一样,我是电影里的演员,海报上有我的署名。”投拍的这部电影里需要一个演男主梦中情人,女神的角色。要求是跳芭蕾的女人,当时徐泽池手下的人找到芭蕾舞团,团里的人都想往影视这方面走。
毕竟是更大的舞台。
原本温玉对此不感兴趣,她根本不需要扬名立万,但因为徐泽池的关系,她同意了。
当时温玉不过是想着徐泽池投拍的电影,聂焱必定会捧场,到时候她就能以更完美的形象出现在聂焱面前,没想到根本不用等那样的迂回,直接在庆功宴上,就能跟聂焱碰个正着。
温玉这一说。
聂焱也就一听,他根本连电影的海报都没有仔细看过。
寒暄两句正准备走,就听温玉突然说:“我听说基海兆业最近好几个在建项目都被人举报,目前都暂定下来了。”
聂焱脚步一顿。
这消息外界知道的人不多,聂焱早已经猜到元家为了元福的事情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早有准备。元家人能使出来的手段,都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可就是这种邪门歪道,运用得当,也能给人带来巨大的麻烦。
聂焱这才接手公司时间不长,公司还在一定的震荡中,若是此时爆出基海兆业好几个项目因为被人举报违法操作而停工,聂焱在公司定然又要面对新一轮的挑战。
他想平稳的接手一切,所以项目被举报的消息就要被完全压下。
温玉..........
以温玉的身份,知道这消息不难。
聂焱目光如电,轻声说:“有何高见?”
简单四个字,温玉能听到自己心跳骤然加快的声音。聂焱实在是任何女人都无法抗拒的毒药,不仅是长相家世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而是聂焱本身带着一种诱惑的气息。他漆黑的瞳仁,嘴角若有似无高傲的笑容,他目光落到谁身上,都像是一种恩赐,一种特殊对待。
聂焱平时亦正亦邪,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极少。
只是一个眼神,温玉就觉得自己成了世界的中央,得到了该有的瞩目。
温玉强忍住不规则的心跳,一字一顿沉稳的说:“你现在需要一点外力,懂吗?”
外力?
聂焱目光一闪,如果此时温玉能帮他,不!或者说此时温岐海能露出一丝支持聂焱的态度来,在政府部门这一块,聂焱就能顺利过关。
要说现在还有什么让聂焱觉得棘手的事情,那就是政府的关系。
他不是聂兆忠,没有半生跟政府打交道的经验,聂焱如今面对政府部门的调查,可说是捉襟见肘的应对。
点点头,聂焱表示了解了温玉的话,他问,“你想要什么?”
温玉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聂焱心里也需要衡量一下,温玉想要的,是不是他能给得起的。
被聂焱一问,温玉脸上绯红一片,她有些激动的说:“我要甩了你!”
聂焱露出惊诧的表情。
温玉却在他这样的神色里,找到了平衡,她说:“你现在根本不可能娶我,没人能管得了你。可是我不甘心输给梁柔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变成我不要的。她捡了我不要的东西,这才是应该的事。”
女人的心,聂焱真的搞不懂。
不过被温玉甩一次,对他来说实在无关痛痒。
聂焱一挑眉,“随你。”
温玉伸手,“跳个舞吧。”
跳了一支舞,聂焱送温玉回家。
温玉走后,傅守一问聂焱是不是回观海阁?聂焱仰着头靠在车座上,心里还算计着温玉下车前说的几个人的名字。据说是温玉在温岐海的案头见到了举报信,具体的人名,温玉都跟聂焱透了底。
这些人,可都是聂焱手下的人。
被人背叛的感觉,真不好。
聂焱揉着太阳穴,想起观海阁的一切,只觉得疲惫。
此时此刻,他不想见梁柔安安,就吩咐司机开回公司去。他今晚要跟手下的人加班,把内鬼都给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