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这个问题不止阿丙在想,温明棠亦在想,比起汤圆同阿丙来,温明棠自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身后没有倚仗同退路。是以外卖档口的事遇到那位不知人世疾苦的静太妃阻挠时,她便在想这件事了。
当初刚从宫中出来时她便考虑过自己开食肆这件事了,只是彼时她才从那宫笼子里出来,对笼子外的天地人生地不熟的。
便是好不容易将食肆宅子之流琐碎嘈杂之事皆做好了,却还要应对暗处的麻烦。同行相忌,若是有人眼红寻人来找茬该如何是好?
是以,于彼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孤身一人的温明棠而言,能进公厨衙门,有吃有住,做个安稳的公厨师傅自是最好的选择。
之后,在纪采买的周旋下,温明棠又将公厨的外卖档口做了起来。
虽说自己开食肆定是最挣银钱的,可自己采买食材,为食肆的铺面位置张罗,外加上应对各种找茬之人云云的,其实要解决的事情不少。
温明棠原想着就这般呆在大理寺公厨里,将外卖档口好好第做起来,能得抽成,又能安心做个甩手掌柜也不错。
直到临近年关,静太妃跳了出来,将众人原本的打算搅和得一塌糊涂。
一想至此,温明棠便幽幽叹了口气:温玄策留下的旧事麻烦要解决,可同样的,赚钱的事也同样重要。
不知人世疾苦的静太妃这一出恍若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巴掌,逼着她从安稳中抽身,考虑若是有朝一日,公厨实在呆不下去了,外出开个食肆是否真的可行?
她在宫中几年的积蓄不多,毕竟只是个罪官之后的身份,外加还要应对各种各样的麻烦,后几年有赵司膳的照拂,不至于叫她入不敷出,找赵司膳接济度日。
待到出宫之后,来了大理寺公厨,温明棠才确确实实的攒了不少银钱。
毕竟她也没什么“烧钱”的喜好,素日里不买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更不赏什么文玩名画玉石之流,除了日常买一两本话本子解解闷同采购一些食材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用钱的地方。
温明棠关起门来清点过自己的积蓄:自己眼下手头的积蓄在长安城里寻个位置一般的铺面租上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可做食肆酒楼不是光有个铺面便成的,捣鼓铺子要钱;若是生意起来了,请人要钱;采买食材什么的自不说了,最最麻烦的便是应对打点市井间的麻烦了。
独木不成林,她自己一人做起这些来确实困难了些,可有汤圆、阿丙两个加进来,更别提待到赵司膳出宫之后了!
所以,眼下要考虑的便是市井间的麻烦,同她自己身上的麻烦了。
这些不是银钱能解决得了的事了,需有人帮忙。
这个念头一出,温明棠脑海里便跳出了林斐那张脸,可这张脸才一出便被她甩了出去:林斐只是素日里过来吃个饭无妨,若是请他入个干股,有温玄策的事在,还是莫想了。
开食肆的想法不错,只是真正做起来却有些艰难。
不过这些,温明棠暂且未同阿丙详说,只夸了他一句“有担当”之后,又道“此事需做全打算,待赵司膳出宫之后,我等再做商议。”
这也不是什么推却之语,毕竟待到上元节后不久,赵司膳就要出宫了,思来想去顶多也不过月余,阿丙点头应了下来,而后接了她手里的活,开始收拾厨房。
温明棠也未同他抢着做这些小事,只净了手后走出了厨房院子,却未立刻去灵堂上寻汤圆,而是出院子之后,便停下了脚步,倚着墙边想起了这件事。
开食肆这事自然麻烦,可再麻烦也不是没有法子,一桩一桩解决便是了。
温明棠心中真正纠结的还是事情之外的人情。
她初出宫时,大理寺公厨给了她一处落脚处,这一年同大理寺这群官员差役相处的也不错。
若是没有静太妃的事,她也未打算要离开。
眼下,若是当真准备走了,必是同汤圆、阿丙一块儿走的,公厨做菜的人一下子走个精光,等同是给纪采买留下了一个棘手的烂摊子。
大理寺衙门又不是什么清闲衙门,衙门里的差役官员们本就辛苦,温明棠想起初见众人时众人满脸菜色来公厨吃饭时的情形,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虽清楚自己这公厨师傅只是一份差事,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便可,旁的事莫要多管。
可近一年来相处的情义却是真的。
大荣各部衙门有每日的当值时辰,大理寺衙门也不例外,自有规定的下值时辰。按说到了下值的时候,众人便能离开了,何苦要熬夜寻找案子的凶手?
无他,钱这一俗物虽重要,可有些东西却比钱财更为重要。
在原地站了许久也未权衡出个利弊来,温明棠自嘲了两声自己的优柔寡断,将这件事暂且抛到了脑后:此时想这些也无用,待到赵司膳出宫,静太妃那件事当有了进展,届时再说吧!
……
阿丙同家里人闹翻的事也未瞒着汤圆,当日晚间时候离开了一趟,待回来时,身上背了两只包袱,那情形一看便知是“离家出走”了。
如此一来,除了赵由之外又多了一个“守夜”的了。
温明棠同汤圆便将一间堆杂物的屋子收拾了出来,让两人对付着睡一睡。
一晃到了初四,温明棠等人同过来的大理寺众人一道送了老袁最后一程。
初四当天来的人不少,来不止有林斐还有赵孟卓,温明棠等人虽有些惊讶,却也不觉太过意外:这位大理寺卿赵大人虽因着过两年便要致仕,想安安稳稳的回乡做个富家翁,素日里已不太管事,人也圆滑的很。可在大理寺这衙门呆了二十载,他骨子里其实也是个颇有情义之人。
当年天寒地冻的追凶,以至于一入冬,手脚关节处还会酸疼不已。
温明棠对着最前头穿着两件厚袄过来送老袁的赵孟卓感慨了一番,却没想到再次见到赵孟卓时会是那等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