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棠看向自先时的恍惚中回过神来的心月,虽面上的神情恢复了自若,可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轻咳了一声,心月说道:“后日,陛下会召一人入宫,到时,你过去一趟。”
温明棠抬眼,看向面前的心月。
心月轻哂了一声,嘴角微翘,带着几分嘲讽:“放心,不会叫你沾上什么是非,你过去见到的也不会是什么尸体,沾上人命官司。只消过去一趟,待你过去了,赵司膳便能出宫了。”
温明棠抿直了唇线,顿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我要见一见赵司膳,确保她还活着。”
这话听的心月又是一哂,瞥了她一眼,转身道:“随我来吧!”
……
虽是触怒了静太妃,被罚跪了半个时辰,可之后,她却立时被人带来这间屋子关起来了。
屋中起居所用的物什一应俱全,再联想到今日静太妃突然钦点她做暮食,赵司膳哪还会不明白自己此时成了饵?坐下来等了半个时辰,果然等到了来人。
看到跟在心月身后的温明棠时,赵司膳眼神一下子利了起来,压抑着怒气,紧紧盯着前头带路的心月,没有开口。
对上赵司膳锐利的眼神,心月视若未见,只转身对身后的温明棠道:“人便在这里,可看到了?”
温明棠“嗯”了一声,走过去忙不迭地抓住了赵司膳的手:“赵司膳,你怎么样了?”
赵司膳伸手反握住了她的手,许是因着激动的缘故,抓着她的手微微发颤:“我……无碍。”这“无碍”两个字彷佛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赵司膳说话时紧紧的盯着一旁的心月,眼神发冷。
这发冷的眼神游移于自己的身上,心月下意识的脚尖往一旁挪了挪,离两人远了些,不与赵司膳对视,只开口催促道:“有什么可说的在这里说了便是,快些!”
温明棠反握住赵司膳的手同样颤的厉害,看着赵司膳的眼神闪了闪,口中应着心月:“知道了。”说罢,又问赵司膳:“如何,可有挨罚?”
“只跪了半个时辰,下头还给了垫子,倒是无碍。”赵司膳回道,依旧握紧了温明棠的手,微微发颤。
温明棠点头,握着赵司膳的手,道:“我想也是,她们又不是冲你来的。包袱什么的收拾好了么?”
“差不多了,我……”
这般细致问询的话听在一旁的心月耳中只觉得刺耳、无趣又啰嗦,听她们说了两句之后便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话:“可说好了?说好便可以离开了!若不然,你也想留在这里同她作伴?”
温明棠听到这里,再次定定的看了眼赵司膳,这才收了手:“好了。”
心月冷哼了一声,转身带着她向外走去。
虽关押赵司膳的屋子在太妃寝宫的角落里,可不管出殿进殿,皆要经过那条主道。温明棠跟在心月的身后踏上主道之后,便抬眼,向主殿的方向看了过去,却见此时主殿大门大开,其内灯火通明。而那位静太妃,此时正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虽说已入了夜,再过一两个时辰便该歇息了,可此时她脸上却仍带着精细的妆容,眉心还贴着花钿。这幅打扮……温明棠心中一动,转身快步跟着心月出了殿。
待回到皇后寝宫时已是戌时了,向宫人问了问,得知陛下已然过来了,温明棠便未再过去打扰皇后,洗漱了一番便去床榻上歇息了。
一夜无梦。
元月十二日,一整日静太妃那里都没有再传来什么幺蛾子之事,皇后娘娘也只在她带着那几个宫婢将做好的点心呈上去时问了一问,顺带约好明日元月十三,提前开始拟定上元节要食的汤圆。
其实如今的大荣上元节还不是汤圆这一物独当一面的时候,有汤圆的食那一口汤圆,若是没有的,蒸煮些米面物的糕点也成。
当然,宫里自不会少那点汤圆的面粉同馅料。
元月十三一大早,吃过御膳房那一套一碟一两口,十多碟的朝食之后,温明棠便去了小厨房同两个宫婢拟定上元节要做的汤圆。宫里御膳房待得那一日也会做这个,白嫩的糯米皮里头包有黑芝麻馅料、豆沙馅料,水煮的汤圆,皮子又软又糯,一口咬上去,软糯的糯米皮粘连在牙齿之上,须得轻轻一扯,方能让牙齿同那软糯的汤圆皮子分离开来,咬破糯米皮子的瞬间,那馅料便自里头淌了出来,香甜软糯,颇为可口。
御膳房做的黑芝麻汤圆、豆沙汤圆这等事物,温明棠自没有再做。汤圆这物做法简单,不复杂,御膳房专管白案的司膳手艺极好,一双妙手,平平无奇的面团在她手中不仅能捏出虎兔生肖,连江河亭台美景都捏得,自是温明棠比不上的。
皇后自然也不是要她同这些几十年功夫在身的司膳比的,除了要紧事之外,便纯粹是吃个新意了。
温明棠清楚这些,便干脆在新意之上大作文章。吃惯了水煮的汤圆,不若来个油炸的试试;寻常不带味道的糯米皮子同馅料的汤圆搭配换成无馅料,却自带豆浆、牛乳香味的圆子,煮熟的圆子再在那熟黄豆粉里裹一圈味道亦是极美?还可依据喜好,淋上红糖浆液等物,对于偏好那一口软糯口感之人而言,最喜欢不过了。
当然,什么事都不是上下两唇一碰那般简单的,瞧着简单的事物,做起来可不简单。
譬如……油炸的汤圆。
听温明棠所言,油炸汤圆便是先煮后炸之后,两个宫婢当即撩起袖子,尝试了起来。而后……待得温明棠出恭回来,便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小厨房。油溅的四处都是,缩在角落里的两个宫婢手中举着一块砧板,尖叫着躲避四处飞溅起来的油花。那油锅里是皮开陷飞,四分五裂的汤圆,温明棠走近时,还有一点馅料自油锅中飞了出来,险些“击中”了温明棠。
温明棠:“……”
连忙到灶下熄了火,举起笊篱将里头四分五裂的汤圆捞出之后,才算终结了这乱哄哄的闹剧。
两个宫婢自角落里瑟瑟发抖的起身,移开了挡在面前的砧板,哭丧着脸问温明棠:“温师傅,怎的回事?这汤圆好好的进了油锅怎的炸了?”
温明棠听到这里,忍不住失笑,笑了两声,正欲说话之时,一位宫婢出现在了小厨房外。
“还说发生什么事了呢,同火烧厨房了一般!”那宫婢笑着同几人打了声趣之后,才开口,看向温明棠道,“温师傅,殿外……有人找。”说话时,目光闪烁,看了眼殿外的方向,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