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
隔日晨起时,看到铜镜里精神奕奕的自己,温明棠也有些不解,知晓了这样的真相,按理说该辗转难眠才是,她又是如何睡得下去的?甚至……似乎睡的比以往更要安稳。
大抵……是心里对这样的答案早已猜到了?
温玄策是天下名士,做下这一切有他的原因,其中或涉及道义或涉及其他,他或许不负天下,却终究不是个好父亲。
温明棠幽幽叹了口气,手按在胸前,感受着胸腔中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半晌,自嘲了一声:“罢了!人无完人!”
原主已死在掖庭冰冷的湖水中。
原谅也好,仇恨也罢,她都无权替原主来做选择。
温明棠看着铜镜里神采奕奕的自己:她能做也想做的,便是顺利解决了这件事,而后……过她这个温明棠自己想过的日子。
由内务衙门统一配送的菜肉倒是天还未亮便送来了,菜、肉什么的都是有的,只是皆不大好。
朝食做了煎饼果子配豆浆,因着送来的鸡蛋只是小了点,倒也无妨,不是不能入口。待到午食,看着送过来的白花花可以熬豚油的肉,汤圆忍不住感慨:“真真是抠门,这菜……啧啧!”
虽不消采买菜式了,可到底做了几十年采买的纪采买一见那肥多瘦少的豚肉,便蹙眉立时道:“这一瞧定是去集市上买来充作庄子上的,价钱便宜了一大半不止。”
“便是煮个红烧豚肉这也腻的很,”汤圆将那白花花的豚肉拎起又放下,转头问温明棠,“温师傅,这午食怕是要你来做了!”
至少她汤圆搜刮尽肚子里从温师傅那里学来的所有菜式,除了熬豚油之外,也不知道这些肉能做什么不难吃的荤食。
真真是内务衙门苛扣,厨子遭殃!
温明棠“嗯”了一声,看着那可以熬豚油的豚肉目光微微闪了闪,笑道:“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今儿倒也还不算完全的无米,也能做得饭。”
内务衙门的事不能任他们惯着,可人一日三食不可少,不管如何,得先对付过去才行。
这头一步便是先将白花花的豚肥膘自肉上割下来,哦不,看着手里肥瘦极不分明的豚肉,温明棠觉得,应该换个说法,是将瘦肉从豚肉上割下来才对。
内务衙门送过来的肉食份量是没减,可割下来的瘦肉却只小半碗。
看着那点肉沫,汤圆忍不住再次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又能说什么呢?得先应付过去,总不能饿肚子啊!
肉沫放至一边,先熬豚油。阿丙熬起豚油来已然驾轻就熟了,一瓢水加上切成小块的豚肥膘,小火慢熬,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待到那四四方方的雪白豚肉熬成四方小丁,颜色由雪白转为焦黄,豚油便熬好了。
油渣捞出放至一旁,豚油放至阴凉处任它凝固。
看着熬过豚油之后剩余的油渣同一点肉沫,阿丙同汤圆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再次侧目:这便是午食所有肉菜了,也不知温师傅皆下来准备做什么。
看了眼灶台上内务衙门送来的白菜,以及温师傅切好的嫩豆腐,两人苦笑了一声,听了温明棠的吩咐,去切白菜了。
……
阿丙同汤圆的反应不是独一份的存在,隔壁国子监的几个公厨师傅看着送来的白菜以及那满是肥膘的豚肉也正叉腰一筹莫展中。
“这怎的吃?”其中一个师傅拎着那肥膘,说道,“莫说这里读书的都不是寻常出身的孩子,便是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哪家父母舍得孩子吃这等集市上送作添头的东西?”
“变出花儿来也只一个红烧,一个随便炒炒罢了!”另一个师傅皱眉说着,眼角余光一瞥,忽地瞥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时,忙开口唤了一声,“虞祭酒!”
虞祭酒的嘴一贯刁钻的很,自去岁隔壁大理寺换了那位温师傅开始,便不怎么在公厨吃饭了,眼下换了内务衙门送菜,更是鲜少看见人影,今儿也不知吹的哪里的风,居然跑到公厨来了。
听那师傅唤“虞祭酒”,几个正在发愁的师傅连忙跟着向虞祭酒施礼。
虞祭酒摆了摆手,没有在意这些虚礼,而是目光扫向那些堆放在灶台上的菜式,顿了片刻之后,问道:“这些是今日内务衙门送来的?”
几个师傅点头。
虞祭酒“啧”了两声,摇了摇头,而后问几位师傅:“午食准备怎么做?”
“一个红烧,一个随便炒炒吧!”其中一个师傅说道,“也只这两个菜,没什么可做的。”
虞祭酒“嗯”了一声,顿了半晌之后,又道:“是难为你们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几个师傅点头,还不待说什么,便见虞祭酒转身背着手踱了出去,临离开前,道了句:“也不知隔壁那位能做出什么菜式来,我去瞧瞧去!”
几位师傅:“……”
被虞祭酒“寄予厚望”的温明棠等人此时正在备菜,距离午食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自是不必太急。
是以虞祭酒走进公厨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闲适”场景:米饭倒是好了,已闻到白米饭香了。灶台上的菜式配料什么的也已妥当,而温师傅、阿丙同汤圆那厢三个掌勺的却正优哉游哉的切菜。
纵然早已知晓大理寺公厨的菜式同国子监的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可看到几人正在切的白菜时,虞祭酒心里还是“腾”地升出一股莫名的失望来。
摸了摸鼻子,正要转身离开,那厢眼尖的汤圆却已看到了他,立时开口唤了声。
“虞祭酒!”
小丫头声音脆生生的,虞祭酒脚下慢了一慢,听到紧随其后响起的温明棠的招呼声时回过头来,鬼使神差,蓦地来了一句:“今儿午食你们做什么菜?”
那厢的温明棠却面上带笑的打量了他一眼,笑着反问他:“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午食的时辰,虞祭酒来的那么早,可是一会儿有事?”
虞祭酒“嗯”了一声,心说果然是在大理寺这等地方呆久了,观察细致的很,口中便道:“便是来看看,若是尔等备的早,便先讨得一碗饭填填肚子。”
不过眼下,看来这碗饭怕是讨不到了!虞祭酒失望准备转身,耳畔却听女孩子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就来一碗豚油拌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