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塞进了油管里一阵溜滑,也不知道溜向了哪个方向,当我眼前变得亮堂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周围站着跟我一样一脸茫然的五个人,正是周梦丹、高海、胡梓欣、裘超越、斐天空,而在人群之外,则是站着一道我再熟悉不过,甚至几天下来恨不得剪纸诅咒的人影。
就像是刚从马来西亚旅游回来,徐锋穿着一件蓝色的短袖衫,顶着一副太阳镜,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平顶帽,怎么看都不像是遭受过非人虐待的人士。
如果这个家伙此刻脸上挂着深深的歉意的话我多少会心情好受一些,但是此刻这家伙脸上却还是挂着一副万年不变的笑容,露着一口白牙,这就让我有点无名之火薪熊熊燃烧了。
不过我是等不到牵着他的衣领对他炮烙审讯的机会了,因为很快我发现我自己正身处在一座游乐园内,周围是道道冲天而起的欧式喷泉,头顶上艳阳高照,但是却没有天空,而一个全反射的穹顶,穹顶一直延伸向四方,和地平线相连,而穹顶的中央是一轮室内的迷你太阳,太阳表面我甚至能够看到起伏的日珥,因为穹顶是凹陷进去的凹面镜,所以天空上相当于有了两轮太阳,一轮是挂在空中的,另外一轮是穹顶上映射出来的。
而我的四周,则是各种游乐园里的设施:过山车、索道、海盗船、双层转马、极速大风车、碰碰车、桑巴气球、儿童弹跳车、中东风情的城堡、绳梯、喷射水炮等等,总之只要是眼球装得下,嘴巴念得出的游乐园设施这里基本一应俱全,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里好像是个……游乐园?还有,阿真,你们怎么都在?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之前不是还在精神病院吗?”问出这个问题的是胡梓欣,但是同样的问题当然也盘踞在我的心中,只是没有借我的嘴说出来罢了。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我的记忆被哪个有恶俗癖好的外星人窃取了吗?为什么我前一秒还在浏览新闻的记忆画面和现在完全接不上轨?深处未知领域的基因防御本能让我开始压下了心中的万千怨言。
“你们要的答案在你们身后。”放出这话的是徐锋,他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这大概不是什么号的信号。
我转头,看到了一条长达数百米的滑梯,而一道黑色的丽影像是一道黑泉从滑梯上一路滑下,滑到滑梯出口时,那道黑色的丽影献出了原型,让我看了个真真切切。
美夜子。
她穿着学院风的外套和白衬衫,还搭配着黑丝袜、圆头皮鞋和白色的丝巾领带,因为她是一路从滑梯上滑行下来的,她的黑色外套和一头拖尾似的长发都是上扬的姿态,而现在,她正抱着膝,面带微笑,用能够发射冷激光似的眼睛正视着我们。
值得自我检讨一番的是,当我看到美夜子欢呼着从滑梯上滑落的美姿时,我脑海里冒出的字幕居然是:学院风的外套跟她还蛮配的嘛,黑长直果然还是我的最爱。
却把我自己的处境等一切负面信息像是信息堵塞似的全部忘到了脑后。
“哈罗,各位,数日不见,可曾安好?”美夜子拍了拍外套,从滑梯出口站起身来,然后步姿款款地朝我们走来。
让我有些不自在的是,因为我的站位原因,我距离美夜子是最近的,所以美夜子一路走来时,自然也先立定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毫无人道主义概念的女人站在我的面前,看我的眼神却像是从斯托里维尔走出来的职业音乐师。
这种你看我脸上的黑眼袋就能知道的问题我能用否定式的回答吗?我看着美夜子,内心抑郁地自言自语道。
“可以啊。”美夜子微笑着朝我看来。
what?居然能听懂我的心里话?是巧合,还是她的大脑里装有脑电波即时扫描系统?
“总之,各位辛苦了,但是同时也恭喜你们,你们在第二十七天的时候吸金额逾9127.3亿美元完成了世界攻略,并且以百分之五百三十七的完成度超额完成了任务,恭喜你们。”
美夜子朝我们鞠躬致敬,然后合了合手,脸上的笑容像是春风徐来。
我低下头,看了看我的世界之书上的进度条,果真显示着530%,只是刚才达到100%的时候我就被拉到这里来了,所以没能继续看到后面上涨的部分,没想到居然还持续上涨了这么庞大的数额。
“这就……完成了?”传进我耳朵里的是裘超越喃喃的声音。
“是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周梦丹也是在我的身旁碎碎念道。
“喂,夜大美女,我们可是拼了老命才完成这关游戏,而且还是超额完成,可谓是吃一量粮草,跑两天的路程,你就不给我们点微信红包员工福利什么的?”高海壮着胆子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来,“还有这个地方又是什么鬼?把我们都叫到游乐园来,是想跟我们来一次集体约会吗?嘿嘿,哥不介意的。”说着,高海还不怕死地用手刀梳了梳他的刺猬头。
美夜子抿唇一笑,粉红色的唇角枝头一翘。
“可以啊。既然你们能够以这样超出预定的数值额度完成计划,我可以跟你们约会哦。就算是作为你们超额完成任务的奖励好了。不过……和这么多人一起约会我可做不到,只能和你们中的一人哦。不过……选你们中的谁好呢?”
我毫不犹豫地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后方拖着下颚肃然不语的徐锋,然而我的视线都还没有稳定下来,我就发觉我的手臂被一股温热的力量包裹住了,我绝望地回头,看到的是美夜子如沐春风的笑容。
等一下,虽然我站的是比较靠前啦,但是你不会看我正在后缩的脚跟吗?你就不会来一个倒计时让我调整一下站位吗?
我无助地朝着身旁的几人投以求救的目光,却没想到他们早已经退到了和徐锋统一战线的位置。
这时候我才知道我被美夜子选上的原因。
喂,说好的团结一致、同生共死呢?这种像是神风敢死队队员集体上阵结果杀入敌营时领队一回头却发现背后没有人了的吃屎感是怎么回事?
“那就你好了。阿真,怎么样?”美夜子侧了侧脑袋,对我嫣然巧笑着。“如果你拒绝的话那就算咯。”
我的心如淋瀑布。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跟别人一样用阿真这个小名称呼我的啊?
“有别的选择吗?比如给我们讲一场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理论课什么的我也接受啊?”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没有哦。”美夜子很干脆利落地摇摇手指,拧灭了我最后一撇希望。
我点点头,表情沉闷,像是背后被人顶着刀尖上战场的新兵蛋子。
其实跟美女约会从各个角度想都绝对是一场美差事儿啦,但是如果你的约会对象可能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巨熊那你就绝对笑不出来了。
而我现在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如果此时有幸灾乐祸的无形观众在看着我的话就请试着感同身受一下吧,虽然我也见不到你们啦。
“那就这样了,借用你们的队长两个小时,在这段时间你们可以随意在我的游乐园里游玩,但是可别迷路了。因为这个地方,在三维空间的层面是无限大的。”美夜子对着徐锋等人留下了话,就牵拉着我的手往游乐园的深处走去,我一路走,一路回头,看到的是一张张如释重负的脸。
我转回头,紧绷着自己想都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脸,漫无目的地跟着美夜子逛荡在游乐园里,思绪一片混乱,记忆还有大半截停留在之前的精神病院里。
“怎么,不高兴?”美夜子牵着我的手,大踏步地走。
“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不玩上帝游戏了,然后告诉我其实你是个普通人类女孩,之前我遭遇的事都是做梦或者什么虚拟实境游戏我应该会突然间笑容灿烂给你看。”我僵着脸说。“这种毫无诚意的约会根本让人提不起兴趣来好吗。”
美夜子笑起来,笑姿优雅:
“那你觉得怎么样才有诚意呢?”
“为什么你明明会读取我的心思还要问这么多呢?这算是形式主义么?”我撇开话题问道。
美夜子保持着笑容:
“人总归是一种有表达欲望的生物,如果你每次刚打算开口说话都立刻被人打断,久而久之你就会有一种觉得自己可有可无的失落感,甚至再也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了。而且,人的杂念是很多的,有时候你说出来的可未必是你所想的哦,而且语言指向的模糊性和思想上的模糊性也会有不重叠的地方,就好比语言游戏,只用思想是玩不了的。”
也算是说的有道理吧,我多少对美夜子改变了一点看法,但是这差别就像一个疯狂杀人犯和一个会唱一口流利的郭德纲相声的杀人犯,形式上有差异,本质上没有区别。
“如果你这么为人类着想的话为什么还要举办上帝游戏?”我改口问道。“不矛盾吗?”
美夜子只是笑笑。
“大概……我就是这么矛盾的存在吧。”
我侧目看着美夜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道: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白痴,但是我能问一句吗?你到底是什么?”
美夜子笑着道:
“为什么一定要是什么呢?‘是’本身又是什么?”
总而言之就是玩文字游戏不想回答吧,想来也是,她自己也说过要是有人能够知道她的身份,就不用继续游戏了。
“能透露更多信息吗?像是别的队伍啊,第二轮游戏啊,接下来你还想我们怎么样啦什么的……?”我其实是在尽量按照徐锋的思路在问话的,我知道他要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肯定会抓紧时间问这些东西,可惜的是,我得到的回答很让人绝望。
“这是约会。”美夜子眨了眨眼睛,“不谈游戏,好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其实完全就是肯定句的说法,于是接下来我也只好保持沉默。
“想玩过山车吗?”美夜子领着我走到了连绵起伏的过山车出发站台前问道。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心里在说不想吧?”
美夜子摇摇头:
“未必哦。其实有时候人自己也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也许你不想吃西瓜,但是当有人问你的那一瞬间你会突然产生吃一块也不错的欲望的。”
“不过我想我是真的不想。”我认真地说。
“那就算了。”美夜子甩了甩手,带着我离开了过山区。我们就这么并肩走着,走街串巷,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娱乐区,但是始终没有定下来玩什么娱乐设施,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打发着,我和美夜子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交流,气氛异常尴尬。当然,我不知道对于美夜子这个女人来说有没有尴尬的概念,八成应该还是有的。
时间真是走得异常地缓慢,明明说了和美女相处时间很快的,现在却完全颠倒了过来。不能问和上帝游戏相关的问题,我和美夜子之间的对话也开始变得无趣起来。
“你喜欢什么颜色?”
“和你喜欢的一样。”
“你的血型呢?”
“和你的一样。”
“你喜欢什么明星?”
“大概也和你的一样把。”
“你的星座呢?”
“也许跟你的一样吧。”
“那你喜欢什么电影?”
“《阿甘正传》、《加勒比海盗》、《泰坦尼克号》、《哈利波特》……还有《阿凡达》?”
“喂,那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我和美夜子之间的话题已经单调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美夜子很显然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认真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所以都用一句“跟你的一样”来敷衍我,反正她也能读取我的心思,我也不知道真假。
“你是在跟我玩‘什么都跟你一样’的语言游戏吗?”我问道。
“是啊,跟你想的一样咯。”美夜子笑容灿烂。
“那你最喜欢的人呢,是谁?”我最后问道。
“也跟你喜欢的一样。”美夜子咯咯笑着说。
我直直地看着她,说道:
“我最喜欢的人是我自己。”
美夜子微微一怔,眼里露出了震惊的色彩,然后她掩嘴一笑,说:
“那我就最喜欢你啊。”
这次,轮到我一怔。
这绝对是超出我想象的答案。
但是从这个女人毫不介意的眼神里,我知道她根本不知道喜欢这个词的真正意义,或者说,她所说的喜欢和正常人类所理解的喜欢完全不是一回事。她的这种喜欢,我想……大概是一种完全不需要负责的语言游戏吧。
我绷着眼皮看着美夜子,美夜子却是抿唇笑着:
“没有从别的女生嘴里听到过喜欢你这三个字是吗?”
原来她也承认自己算个女生吗?而且这种嘲讽似的口吻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你有过男性对象吗?如果是的话我承认我输了。
“难道你从别的男生嘴里听到过喜欢你这三个字?”我反问道。
“没有。”美夜子微笑着,睫毛紧紧贴合着,她用纤细的手指捋着侧发。
“别告诉我有女生对你告白过。那我还是自觉退出吧。”
“也没有。”美夜子笑着,“都没有。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喜欢你’这三个字。”
我的心空空落下去,有那么眨眼般的功夫,我突然觉得美夜子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冷……以及落寞。
是我想多了吗?
“当然,除了我自己。”美夜子笑起来,“无聊的时候,我会试着对着镜子说一百次‘我喜欢你’,有时候还可以一直从早说到晚。这样也蛮好玩的,呵呵。”
“你很寂寞?”还是脑残?当然,后半句话我没有问出来。
“不是寂寞。”美夜子笑着,“但也可以说是寂寞。寂寞是相对合群来说的,但是每个人都是生来孤独的,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观里,被自己的世界观锁死了,也就不存在真正的寂寞。你认为的寂寞,只是你自己的世界观罢了。”
原谅我,伟大的女哲学家,俺没有学好萨特的存在主义,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好吗?继续这样下去我还是转向努斯底主义彻底闭嘴好了。
事实上我已经闭嘴了,这大概就是思想断层过大导致的一种沉默的尴尬。美夜子只是笑看着我:
“其实你都懂,你只是在装不懂。”
“那种无聊浪费脑细胞的问题早就想腻了。哪天断电闲着没事干的时候打发时间就行了。”我随口道。
美夜子看着我,然后噗嗤笑出来,表台词却让我震撼:
“我真的很怕你这种人。你看透了一切,所以……全世界都救不了你。你只能靠你自己。”
“救我什么?反正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两个人,看起来有精神疾病的人又不是我。你觉得一个满嘴存在主义、虚无主义的精神病患者能救一个精神病医生?”我坦言道。
“绝对理性困境。”美夜子轻叹了一口气,突然开口道。
我的身体剧烈地一颤,然后又恢复了平静,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
“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说说罢了。你真是个平凡得可怕的人。”美夜子笑了笑,然后她把手负在身后,看着我道,“只剩下半个小时了,真的不想去哪个设施玩玩吗?”
“随你便吧。反正也就那样,利用人类肾上腺素和反射弧逼着人尖叫的玩意儿。”
于是我和美夜子的闲逛也就这样结束了,接下来,我们乘坐了两次过山车,约会的时间就专业结束。但是我脑海里印象最深的还是美夜子那句话。她怕我?怕我什么?不管从哪个维度看我都是平凡地不要更平凡,一个误打误撞错填了服从志愿于是被调剂进入哲学系的平凡地球子民而已吧?
徐锋他们早就已经在过山车的出口等着我们,看到我们,六张不同形态的脸上挂着一样的表情。
那表情,让我想起了野外集体烧烤时等着某对情侣队友aB去一百里外的肉脯买回里脊肉的队友cDeFg。
“各位久等了,我和阿真有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我希望他也是。”美夜子合十笑着,“那么接下来,就是第二轮游戏开始前的准备时间了。首先,让我给几位介绍一下‘希尔伯特空间‘吧。”
话音落下,我手头的世界之书就像是真空压缩枕头被撕开了外面的真空包装纸一样迅速膨胀起来,而且很快就把我们所有人都给笼罩了进去。当我们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漆黑一片的地方,就像是环幕影院似的,接着,我们所有人的周围突然亮起了一个个的视窗,视窗有大有小,有圆有方,什么形态都有,而视窗的内幕却像是一个个小的监控画面似的播放着不同的景象,有的景象是名山大川,有的景象是星空银河,也有的景象是人流似海……
虽然看不到具体的膜,但是从视窗的漂浮围绕角度来看,我们应该是处在一个球体空间内部,徐锋环视着这个球体空间的内膜,最后有看向了美夜子,说道:
“这就是希尔伯特空间么?从灯光的密集程度可以判断出来这个世界的娱乐城非常多,所以这些画面都是游戏世界里的景象,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类似于世界的后台一样的地方。”
“领悟得很快呢。”美夜子淡雅地一笑,“没错,这个希尔伯特空间就是世界的后台,是上帝才能够到达的地方,攻略了世界的你们,现在都是准上帝了。你们现在拥有在进度条归零前的一个月时间内自由浏览游戏世界的历史,或者修改游戏世界的未来剧本走向的权力。一旦进度条回归到零,第二轮游戏就要开始,你们将和其他队伍一起互相竞争世界。”
“努力消灭其他队伍,让自己存活下去吧。”美夜子拍了拍手,精致的脸上挂着笑容,做了一个主持人式的总结。
“也就是说,第一,除了我们之外有其他队伍攻略了世界。而且数量还不少于一个。第二,这一个月的时间是布局阶段。”徐锋脸上依然挂着饶有兴致的笑容,“在第二阶段能否取得胜利,就看我们这一个月的准备阶段能否设下最巧妙的布局了。”
周梦丹扯了扯徐锋的衣角,不放心地道:
“你怎么知道有不止一个队伍攻略了世界啊?”
徐锋浅浅一笑:
“首先从美夜子的台词可以判断出至少有一个团队攻略成功了。其次,如果只有一个队伍攻略成功的话,那么最多只能说明这场游戏剩下的队员只有十四人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队伍全灭了,那么,剩下那个队伍的七人就会直接获胜。但是,如果只剩下两个队伍的话,也不一定要全灭对方了,两个队伍交战中如果有几个队友折损,总人数减少到七人就可以全胜。那么美夜子就不会说‘消灭其他队伍’这样的话,而应该改用‘消灭其他队伍成员’才对。所以从这句话,可以判断出除了我们之外至少有两支及以上队伍进入了第二轮。”
“厉害啊。这么简单一个词你都能想这么多?脑洞比裤裆还大啊,脑洞哥。”高海拍了拍徐锋的肩膀嘿嘿笑道。
“不算太难吧,最简单的反向逻辑思维。”徐锋笑笑,重新看着美夜子,“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来,第二轮游戏会非常棘手了。起码有两支以上的队伍在我们之前就攻略成功了,能够攻略各自世界的人,都不会是简单的人,就算没有大智慧,至少也是心狠手辣、坚决果敢的人物,和那样的人物正面交锋,我既期待,却又真的很不希望发生。”
分析得是很头头是道啦,不错不错,掌声祝贺一下……可是你没看到美夜子那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的笑容么?很明显那是人家故意透露给你的信息啊。
希尔伯特空间出现之后,我手里的书却并没有消失,美夜子走到了我的面前来,她伸出了纤细的指尖,在我的书面上轻轻一划,我的书上居然就出现了一行字:
“世界毁灭。”
紧接着,所有希尔伯特空间内的视窗全都变成了一片漆黑,所有的光景全都消失了,整一片希尔伯特空间都变成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像突然断电导致的电视画面集体消失一样。最后只有一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闪光灯漂浮在空中,照亮着四方,而我又看到美夜子的手指在书页上划动,这一次,“世界毁灭”四个字消失了,所有视窗内的景象立刻恢复成了原样,我看到一个视窗里,一只羊驼在吃着嫩草,木愣愣的眼神朝我看来,表情和几秒钟之前完全一样。
“知道世界之书的使用方法了吗?那么,我能够给各位的指导就到这里了,一个月后,我们再见咯。”美夜子收回了手指,朝我眨了眨眼,然后她缓缓退步,她那标准的不保持微笑会死的表情像是沉入了深海之中一样,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胡梓欣匆匆忙忙跑上前,但是美夜子原先站立的地方却变成了一片虚无,什么也没有剩下。
突然感觉到书页上好像多了什么字,我低下头,看到的是一朵黑色的玫瑰,下面还有一行字:
赠爱上自己的你。但请你忘记。
我眨了眨眼,书页上的玫瑰像是干冰一样转瞬间升华不见了。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这书上还可以添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美夜子离开,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这个女人也太吓人了,到底是人是鬼?美夜子……光是听这名字就让人想到贞子和伽椰子啊。”裘超越心有余悸地说。
“这个问题应该问问阿真。”徐锋看着我说道,“之前约会时,我想阿真应该得到了不少信息。”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估计你要失望了。”我看着徐锋摊了摊手说,“而且在问我约会内容之前,麻烦你解释一下你这些天的所作所为行么?你这是什么打扮?穿着皮鞋又戴着太阳镜,这是在我们被关在精神病医院的时候自己乘飞机去巴厘岛学帕迪史维斯跳热身舞刚回来么?”
徐锋无奈地笑笑说:
“抱歉,阿真,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知道我的外貌和游戏世界的神有点像,更何况我在游戏世界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事,低调一点也是必要的。而且,把你们关进精神病院,其实是我的提议,一方面是方便保护你们。另一方面是方便用给你们开急性精神病证明单的方式帮你们脱罪。”
这个时候,我和裘超越、胡梓欣的表情大致是一样的,就好像进了电影院看了十五分钟烂片打算退票的时候影院经理突然跑进来说放错片了的感觉。
“别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好,我告诉你我可没少被那些武警拿冷水浇面。”我不客气地对徐锋说道。
徐锋脸上堆满了歉意地说道:
“对于你所做的这些事,我只能说抱歉了,但这当初是你同意我的计划,我们商量好了的。所以我想等你完全明白了,应该是会原谅我的。”
“我当初同意你的计划?我什么时候跟你商量过了?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我满脑子雾水地问道。
徐锋笑了笑,道:
“那是因为阿真你一开始就通过和我进行游戏的方式删除了你的记忆。这一开始就是你跟我联合才能成功的计划。”
我的眉头皱的越来越厉害,直到徐锋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阿真,我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改变概率的能力,我所拥有的能力,一开始就是虚构的。”
如果这个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是年度国际最佳笑话奖的颁奖人的话,我愿意把冠军的奖杯扣在徐锋的脑门上。
“不相信是么?”徐锋笑了笑,“这也是正常的反应,因为你已经被删除了记忆。还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在车上跟你提起我有修改概率能力的时候么?那时候我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做了一件什么事?”
我搜索了一下我的记忆库,说道:
“猜手机密码吧。”
“我当时很轻松就破解了你的手机密码是吧?”徐锋笑了笑,“但其实那个密码并不是我破解的,而是你告诉我的。”
说着,徐锋的目光在希尔伯特空间的内膜上掠过,一个视窗自动弹跳而出,视窗的画面正是那天晚上我和徐锋在游戏世界那辆车的内部的谈话过程。
画面之中,我和徐锋正在进行猜拳,但是我却根本不记得我当时和徐锋有过猜拳的游戏。
“这就是当时我利用游戏世界的游戏规则让你遗忘特定记忆的画面。”徐锋仰头望着空间内膜上的画面说道,“我当时和你的约定有两条:第一条,如果我猜拳赢了你,那么你就要忘记和我进行过游戏这件事。第二条,当我告诉你我有修改概率的能力时,你要按照我告诉你的密码去设定手机密码来检测我的能力是否属实。”
“所以说……我就忘了你根本没有修改概率能力这件事?”我寻思着道,“然后又被你展示的破解手机密码的行动给欺骗,相信了你的能力?可是你之后不是还用你的能力凭空变出了一百万的钱吗?”
“那些钱当然是我事先准备好的。”徐锋笑着道,“我预先准备了资金让人在立交桥上,当我们的车经过的时候就洒下钱雨。因为我告诉你要让一件事发生必须念诵一百次才行,所以我可以通过控制念诵的速度来确保钱雨一定是在我们的车经过立交桥的时候下的。在下钱雨之后,我不是在你的衣领下面摸出了窃听器么,其实那个窃听器之前一直就握在我的手上,我是故意录下我们之间关于我有超能力的对话,让赌场的人知道的。”
我的眉头开始不自主地褶皱起来:
“你是说,你的窃听器是你自己装的?”
“没错,我利用胡梓欣的资金收买了赌场的一名玩家,我让他故意向赌场的服务生偷偷告我的‘超能力’,然后再提醒服务生可以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装窃听器,之后我再利用那名服务生装在我们身上的窃听器向赌场的经理和董事告密。这样赌场就会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有超能力,于是就会特地调查我的背景,之后他就会调查到那天晚上立交桥上下过钱雨的事和我买彩票中过奖的事。”
“这么说,你买彩票中奖也是假的?”
“没错,是假的。”徐锋点点头,“那也是我自己出钱给自己垫的虚构的奖,条件是只要彩票公司公开宣称我中奖了,我就把中的奖分给他们一半,再告诉他们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上头条。没有哪个中奖机构会拒绝白白赠送的钱。”
“所以当赌场逐一调查我的背景和身边接触过的人时,他们就会逐渐发现更多我拥有修改概率的证据,也会开始隐隐相信我拥有超能力的事实。再加上我所展示的在赌场里连续赢得棋手的行动,就更是让他们会产生拉拢我的想法。”
胡梓欣在一旁辩驳道:
“可是你不是确实在赌场里赢了不少的游戏吗?”
徐锋掀嘴一笑:“那些都是我特地安排放水的。我先通过我最有把握百分之百赢的棋类游戏赢得下棋界高手们的注意,逐渐破坏他们的名声,那时候他们就会对我产生愤怒和畏惧,之后再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肯推荐他在棋界的其他朋友或者其他游戏领域的行家我就能够停止对他们名声的破坏和挑衅。那些为了保住自己头衔的下棋高手当然乐意做这种不需要太多资金就能保住自己声誉的事,于是我就从下棋界作为突破口,一层一层认识更多其它游戏领域的行家或者赌客,再通过我免费出钱演戏的方式让他们输给我,这样我的名声就会越来越旺。”
“因为有棋界的高手为我做媒介,我认识其它游戏领域的人物也非常顺手,我的名声很快就建立起来了。赌场的人也开始相信我的超能力。”
“可是……你赢了赌神的那一场呢?”我怔怔地问道,“难道也是演戏?”
“那也是演戏。”徐锋一笑,“但是那一场,是我和赌场的运营方一起演戏。赌场的人知道我有百分之百赢得游戏的修改概率能力,又看到了我和你在休息室里玩了九十九局游戏,所以他们害怕我会赢得游戏,让赌神声明扫地。所以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游戏中作弊。另外一个就是和我商量,把我培养成下一任赌神,这样才能保住他们的门面。而我又提出了如果被我识破作弊就直接输了的条件,所以他们就算真的有高明的作弊手段,也会因为我敢提出这样条件的自信而感到不安,甚至怀疑存在卧底,虽然这种可能性也许只有万分之一,但是赌场也赌不起。于是他们剩下的路就是找我和谈,把我培养成下一任赌神,于是我答应了。于是他们欺骗了他们自己的赌神,把原来用在我身上的作弊手段反过来用在了那位赌神身上,结果自然是我赢得了游戏,成为了新一任的赌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