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尉文龙何时能够苏醒？
也并不难，只要证明了脑力世界的确对我们妖魔世界的术士和法师的能力无可奈何就可以了。
至少，如果神无月能够杀死术士法师的话，一直保护在我身旁的常胜，早已经死了。
常胜，就是神无月对妖魔世界无可奈何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而圆空，目前看来，很大概率就是第二个。
关键在于，目前的线索，还很难排除尉文龙的记忆就一定是真实的，如果尉文龙的记忆已经被改造过，那么就算他袭击成功了，也有可能是神无月故意的安排。
但是以尉文龙的袭击得逞为线索进行分析的话，这一次尉文龙对神无月的还击，的确是成功的。
那么，下一步该怎么做？
是趁胜追击，还是严防死守？
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
“让云天道人的继承人——他的弟子白云道人再去一趟脑力世界。”在一段时间的静观其变之后，我淡然地道，“司伏见、圆空也他同去。携带的物资和之前一样。”
“没问题。”司伏见给了我一个直爽的回答。“王队，你的所有指令，我都会尊重。”
很快，在我的吩咐之下，司伏见就携带着圆空法师和白云道人前去了脑力世界。
只不过，这一次的结果，却有些不一样。
那就是，圆空法师没有回来。
这次回来的人，只有白云道人和司伏见。
返回的那一刻，司伏见通过他的记忆世界，给了我一个沉重的回答：
“王队，圆空法师死了。他被脑力世界的天使所杀。”
“果然是这样……”听到司伏见记忆扫描的结果，我缓缓吐了一口气。
“你居然不感到意外？”银狐仙子有些惊讶。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我冷静地道，“这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神无月的能力是基于经验论的，对于经验之外的新事物，他是无能为力的。”
“原来如此……可是……他的能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极限？既然他能够杀死圆空的话，就说明他们的世界存在着解析圆空的能力并且采取相应对策的能力，那么，为什么他们不预先预测出各种可能性的情况事先做好准备？”银狐仙子依然不太理解。
“这个问题，我想墨隆非常清楚。”我简洁地道。
“哦？和我有关？是涉及到人脑问题么？”墨隆的声音传了回来。
“差不多，是计算和数学的问题。”我说道，“听说过不可计算数吗？”
“是格里高里·蔡廷提出的吧？选择任意一种编程语言，随意输入一段代码，该带码能够成功运行并且能够在有限时间内终止的概率即为蔡廷常数，这个数就是一个不可计算数。”
“对。正是如此。这是数学世界有趣的地方，蔡廷常数是一个存在的数字，但却在理论上被证明了，你是永远无法求出它来的。所以它被称为不可计算数。这不是很有趣吗？明明存在，却不可以被计算到，也就是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仿佛暗示了这个世界上有着理性永远到达不了的某些存在。”
“那不可定义数又是什么？”银狐仙子继续追问道。
“那是比蔡廷常数更进一步的存在。就刚才的话来说，我们虽然算不出蔡廷常数，但是至少可以知道蔡廷常数是什么，因为它有着一个明确的定义。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数都能够用有限的文字描述出来的。这是因为文字段落是可以枚举的，它们的组合是有限的，所以也都是可以定义的。比如，汉字数量约为10万个，一篇1000字的文章，其文字的组合可能性约为10的1005次方，虽然数量大到不可思议，但是终究是可以被穷尽的，理论上，一篇汉字数量为1000字的文章组合的可能性是存在极限的，这些所有1000字文章组成的集合是可数集合，而实数集合却是不可数集合，所以去除其中可数的‘可定义数’后剩下的就是‘不可定义数’。所以不可定义数虽然不能计算，甚至不能被定义，但是确确实实也是存在的。这就是数学宇宙理论的奇妙之处。”
“而神无月的能力就是如此。对于未知的现象，利用有限的可定义文字，是无法描述出存在着的不可定义数的，只有等待那些‘不可定义数’主动跳到他面前，神无月才能够得知，并且找出反制措施。这就是神无月能力的极限了。他对结果不能做无限数量的猜想。圆空的能力，在表现出来之前，就属于‘不可定义数’的范畴，因为‘圆空无法用现有方法杀死’这样一个结果，可能是无数多的可能性造成的，而造成这无数多可能性的背后，还有无数多的因。这就好比一只圆空的猫被撞死了，是一辆货车失控造成的，而货车失控的原因，可能是司机喝醉了酒，而司机喝醉酒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妻子出轨……这样下去，因就是无限多，而且，一只猫被撞死，和红绿灯、天气、路人等因素也都有着因果关系，主管来说，货车是直接因果，但从客观来说，包括货车红绿灯、路人、天气等无数因素在内其实也有责任，所以在时间和空间上，因果都是无限多的，所以一只圆空的猫被撞死这么一个事件，就是一个‘不可定义数’。猫被撞死的原因确实存在，但是没人准确知道原因是什么。‘圆空的猫’效应，导致了神无月能力的有限性。神无月的能力，远远达不到实数集的水平。最多只在可数集范围内蹦跶罢了。”
“当然，除此之外，神无月的能力，说不定还会受到‘停机问题’的限制。在某些假设上，神无月并无法判断计算能否终止……比如说，预测自己什么时候死亡，或者世界之书什么时候被摧毁，因为一旦开始计算，呵呵，结果都是无法反馈的。”
“停机问题？这怎么说？”
“简单来说，对于能够预知未来的宋道明来说，世界之书被摧毁、队长被杀死或者自己被杀死的结局，是等价的，因为都是无法预知。因为世界之书被摧毁的一瞬间，第二轮上帝游戏就结束了，而第二轮游戏的四个世界里的能力是无法延伸到希尔伯特空间之中的，这一点在第一轮上帝游戏之中就已经证明过了。所以，像宋道明这样能够预知未来的人，无法预测自己‘什么时候预测会停止’，所以我称之为‘停机问题’，假设能够预知未来的人就是一台能够计算未来的计算机，可是它却算不出自己在什么时候会停止。当然，严格来说，这不是传统图灵机研究上的停机问题，但是却存在着相似性。而这种限制，我相信神无月也存在着。”
我简单地阐述了我的想法，并没有在乎在一旁满脸雾水的猫女小夭是否能够听懂。
墨隆笑道：
“你的这个假设，其实还是基于丘奇—图灵论题，假设这个论题是正确的，那么不可计算数就未必是存在的。”
“没错。”我点点头，“如果丘奇—图灵论题正确，不可计算数不存在，那么，宇宙就是一台图灵机的假设就成立，但这台图灵机的功能也会比想象中的弱，因此神无月的能力就会比想象之中的更弱。但是现在希尔伯特空间的出现，已经直接证明了丘奇—图灵论题的错误，因为希尔伯特空间具有无限可分的特性，希尔伯特空间本身就不是一台图灵机，而是一台超计算机，而由于希尔伯特空间存在着内部信息状态进行快进和倒退复原的特性，事实上，如果没有一个月的上帝游戏的规则限制的话，希尔伯特空间可以瞬间模拟从宇宙诞生到宇宙终结的所有物质运动状态。不仅如此，甚至一些难以解决的命题，希尔伯特空间都可以瞬间解决，比如哥德巴赫猜想等。其功能已属于oraclemachine，也就是图灵机之上的神谕机。”
猫女眨眨眼睛，敲了敲脑袋，茫然地问道：
“那你说的那个什么曲奇饼干问题错了的话，神无月是不是更强了呢？”
“不会更强，现在的实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我说道，“多亏了圆空，答案已经得到了最后的证明。对于未知的事物，神无月只能亦步亦趋。他给不出一个未知事物以确定的答案。如果他真的足够强，那么就可以靠暴力穷举直接计算出应对所有应对者的所有方法，可惜，他没有做到这一点，这就说明了他的局限性。”
银狐仙子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那一头银色的长发在凉风中如海中的鱼尾一般上下摆动着，银狐仙子轻轻一抛，一枚色泽圆润舍利子就落入了我的手中。
“这是圆空的舍利子。”银狐仙子道，“圆空到脑力世界的瞬间就被杀死了。但是司伏见和白云道人活了下来，并且保护了舍利子，将其带了回来。”
我接过了舍利子，对着银狐仙子微微点头，道：
“能带回它倒也幸运。我已经做好了舍利子落入脑力世界的人手里的最坏结局了。”
银狐仙子平静地道：
“白云道人的能力是可以让所有靠近袭击的敌人的攻击都剑走偏锋，绕一条弯路，所以才能让敌人前来夺取舍利子的手始终触之不及。甚至，白云道人比他师父云天道人更进一步，还可以保护周围的其他人。”
“但是同样的，这样的能力使用了一次之后，以神无月的解析能力，自然能够破解出相应的对策。”我说道，“神无月只要看到了白云道人的能力特征，就可以直接通过‘神谕机’一般的能力变出绝对可以应对的策略来。所以所有对脑力世界的袭击，都不能重复。所以……七十二个法师术士，都只有每人一次的袭击机会，一旦用过了，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想要击败神无月，就必须……在这七十二次机会耗尽之前。七十二名道士和术士是进攻的宝剑，而七十二层心灵网络，则是防御的盾牌。失去了任何一种，都会导致战略上落入下风。”
“那么，接下来如何应对？要继续趁胜追击么？”墨隆好奇地问道。
“进攻自然是需要的。但是有一件事，更为重要。”我说道，“我要知道，神无月强大实力背后的那个巨大弱点……究竟是什么。道士和术士的力量非常强大，可是，他们却都存在着巨大的漏洞。我想，神无月……也存在着这样的巨大漏洞。他已经暴露了他的局限性，那么接下来，就是弄清楚，造成他这个局限性的背后机制，具体是什么了……”
说着，我咧嘴一笑，道：
“等到答案水落石出的那一刻，神无月……也就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