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赵宜和陈之华回来,到了正房,陈襄若正好也在。
舅母一看陈之华,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的,显然是哭过“哟,这是怎么了?”
陈之华看到父母,眼泪又流了出来。
陈襄若也吓一跳,他们俩个都知道赵宜来接陈之华,带着王大夫去看长峰娘了,还以为长峰娘身子有什么不好。
赵宜说“舅舅舅母,刚我们去了李家,李婶儿说,她给长峰哥纳了个妾,是长峰哥好朋友的妹妹。”
“什么?“陈襄若一惊,都没听明白!
舅母也又惊又怒“到底怎么回事!”
赵宜说“今天我们去,下人开了门,我们往里走,刚走到门外,就听着长峰娘在屋里说,姐姐的八字硬,冲撞于她,所以刚定亲,她就病了。还说姐姐不关心长峰哥,不给他做衣裳。不如那个姜元娘,给长峰哥做鞋做衣。。。。”
舅母气得直笑说“好啊,咱们敢情。。。。什么都不知道啊。那边儿衣裳都做上了!以前知道长峰娘矫情,却还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退婚!退婚!华儿别哭,爹娘给你做主。这李家进不得!”
陈襄若脸色铁青,但没说话。暗自纳闷,这李云天是怎么回事?!
赵宜说“舅舅,舅母,宜儿知道你们特别生气。不过,还真不能一气了之。李婶说已经和姜家定了文书,李叔当着我们的面儿,就动手打了她。长峰哥紧着拦,都差点拦不住。所以,这事儿,看样子是李婶自己做的。长峰哥和李叔并不知道。”
舅母听到长峰娘被打,心中暗爽,当着丈夫和小辈,不好意思表露。
陈之华哭着说“妹妹,长峰能不知道吗?一个女儿家,又给他做鞋,又做衣裳的,他能不明白?怪不得,定亲之前他与我谈话的态度那么疏远。敢情这里面有这事儿呢。”
舅母说“珊儿前些日子跟我说,他娘对他家买房子咱们家买的是铺子,很是不满。也许就是发泄她的不满呢。”
赵宜说“珊表妹怎么知道的?”转头疑问的问陈之华,她轻轻摇摇头。
舅母说“这个我没问,珊儿说他家认为吃亏了。”
陈襄若说“华儿,是这样吗?”
陈之华回答“上次女儿去李家里,李婶的确跟女儿提起过。女儿当时曾与李婶辩驳,后来李叔回来了,骂了李婶,跟女儿解释了半天。女儿想,李婶那人。。。回来就没说。”
陈襄若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对陈之华的亲事,产生了动摇。
赵宜说“舅母最好是问问,珊表妹是从哪里知道的。估计长峰哥和他爹会上门来,咱们事情都不清楚,不知道怎么谈。”
舅母问“那我去问问她!”说罢出去了。
赵宜对舅舅说“舅舅,姐姐,当初长峰哥到府里来找大夫,就是给姜其看病,他们俩的关系应该不错。郊区的园子开的时候,长峰哥还让姜其的弟弟去做过活,咱们有次去,还看到过他一家。我听说,姜家穷,王平看病,也没能给银子,药还是长峰哥帮着抓的。后来,姜其妹妹给长峰哥和王平都做过活计,不能说给长峰哥哥做鞋就代表了什么。姜家愿意女儿嫁长峰哥,那是肯定的,嫁不成妻,做妾也愿意,这个长峰哥不一定都知道。所以,现在咱们有几个问题,一,如果李叔和长峰哥拒绝了姜家,这门亲事怎么办?二,文书已定,如果拒绝不了,怎么办?如果亲事继续,咱们要做什么?李家要做什么。如果亲事不成,那后续事情又当如何?”
陈襄若点点头“宜儿,你想的周到。舅舅光生气了。。”
陈之华擦擦眼泪,其实,她在车上脑子就一锅粥了,正是因为感情和家里杂事扯到了一起,她才又烦又伤心,控制不住情绪的。
陈襄若也烦的很,本来,他还想等上一年,再谈及亲事的。这么好的闺女,他真舍不得一下子许出去。
没想到,李家竟然还出了问题。
这会儿,他要看到李云天,李长峰,都会动手揍人的!
一会儿,舅母回来说“珊儿不肯说,她说她就是知道。不说怎么知道的。”
赵宜心里冷哼一声“舅母,不能用猜测的事情扰乱咱们的思维。”
以为李云天和长峰很快就会来,结果等了半天,到了傍晚,长峰和他爹爹才匆匆赶来。
长峰一看到舅舅舅母,就跪下了,满脸羞愧“陈叔,对不住。”
李云天也深深的鞠躬“陈兄,对不住!”
舅舅脸色十分难看。“李兄,之前,我都不知道,你家对这门亲事,有这么多不满。。。。”
“没有没有。。。。。”李云天也真不知道,怎么这样了。
陈襄若心里七上八下的折腾半天,这会倒没动手“不愿意结亲,可以直接说,我家再也没上赶着的道理。可这么做。。。。你还不如直接打我的脸呢!”
李云天说“陈兄,陈兄,真是惭愧,怎么也没想到,长峰他娘,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我真是无颜见您啊。”
陈襄若看着一脸羞愧的长峰,这么大人了,到底要给些脸面“长峰,你起来说话吧!”
长峰站起来,看着陈之华叫了声“华姐儿,我。。。”
陈之华半低着头,不说话。
舅母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真跟晴天霹雳一样。”
李云天说“我那傻老婆,背着我和长峰,跟姜家签定了个纳妾文书。她知道我和长峰绝对不会答应,所以事情办完,也不敢跟我们说。等文书签完,她也后悔了,又害怕,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长峰请了王大夫来看,她感觉实在是瞒不住了,索性就嚷嚷出来了。我,简直是气死我了。我打了她。。。。刚才,我和长峰去了姜家。。。。。好说歹说。。。。姜家却怎么都不肯退定。”
舅母气极而笑,指点着“你们!好!好!那这样,我们也不拦着你们家好姻缘,咱们马上就退亲。”
长峰一听,扑通一下又跪下“伯母,伯父,别退,不能退啊!我们再去想想办法。”
“不必了!”陈之华说。
陈之华说“伯父,之华想说几句。李长峰,想当初,我来京城,你要跟着,我爹担心你不是我陈家人,到了赵家,别人会歧视于你,特意嘱咐我,要留心你关照你。来了京城,你扪心自问,侯府或者是我,对你有一丝的轻待没有?你人聪明勤快,嘴甜有眼力,侯爷回京后,十分的重视你。给了你很多成长的机会。。买房的时候,虽然我想让你买,但最后决定还是你下的。至于后铺子的事,你自己清楚,我当时也问了你,要不要换过来。我是。。。我是当我们一家人般的考虑。可万没想到,居然管出错来了。你庶物精通,肯定也去市场上打听过了,到底是亏还是侯府有意扶持,你不明白?居然口口声声自己吃了亏!你的心是不是肉长的?”陈之华眼泪流着,责问着长峰。
长峰羞了个满脸通红。
陈之华接着说“结亲前,我们曾经谈过话,相比你要跟我来京城的死皮赖脸,那次你倒是风淡云清了,你的眼界开了,需求变了。那我就不阻拦你的脚步,我们就算了吧!”
长峰激动的脸和眼都红了,眼泪在眼圈里转“之华,你先别急,你总也得听我说几句。”
赵宜跟舅舅低声说了一句,舅舅说“长峰,你站起来,坐下说话。”
李云天也呆呆的坐着,没了往日的从容温和,很有几分灰心丧气。
长峰不肯起身,赵宜下来轻扶“长峰哥,坐下才好说话,别弄得太紧张。”
长峰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赵宜。站起来,但没坐。
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错,当初来京城,的确是我死皮赖脸的要跟来。那个时候,我就是担心,你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咱们的亲事又没定。。。即使定了,天各一方的,这变数就说不好了。自来了京城,我的衣食住行,学习,师傅,都跟之瑞一样。我干活跑腿不少,但我收获更多。这些,我心里有数,我与父亲的信里,也说的明明白白。我们的事,我从来没想过会有变化。直到那天,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两家的差距越来越大,你在侯府陪着宜妹妹,吃穿用度,与大家小姐一样。受的教育,接触的人,这些,都不是我这个身份能够着的。即使能得到官身,那也只是身份变了,一个无家世的武官,这辈子也不可能让你过上荣耀的生活。能给你好日子的,只有王公子那样的人,他有家世,有财产,有才华,人又生的俊,能考上进士,才能给你要的生活。我怀疑,自己成为了你的阻力。”
陈之华气得脸色通红“你攀扯别人做什么?自己心里龌龊,也这样想我!”
当着这么多人让她这么羞辱,长峰也有点挂不住“你当我不知道吗?之珊都说了,王公子瞧上了你,只是我家死赖着。。。。“
“你血口喷人!”
赵宜突然意识到,这里莫非还真有陈之珊的事?
连忙跟陈之华说“姐姐你别急,让长峰哥说清楚嘛。”
长峰说“我没有,我亲耳听到的,怎么会乱说?”
李云天也不知道这事,也赶紧问“儿子,怎么回事?!”
舅舅也说“你听到了什么你说!”
舅母却脸色不好看,她心里没谱了。。。。
长峰站在那里,看着窗棂,沉声的说“我怎么也忘记不了那天,侯爷从南方回来带了桔子,给了我一篓,我急急的给您家送来,之华当时不在家,说是去找宜妹妹了。于是放下东西,我就往外走,走到院墙那里,就听到之珊妹妹在那说:还当那桔子是什么稀罕物呢,侯府昨天晚上已经送了好几篓来了。感叹着说,陈叔叔步步高升,仕途正旺,之华应该有门更好的亲事的。十多年前说过的话,父亲却非要遵守,到头来,还是委屈了姐姐。还说,王家公子那么优秀,还送给姐姐画,夸姐姐的画画很有天分。要是姐姐嫁给这样的人,就可以在画作方面潜心学习了。可要是嫁到李家,说不定还要转着锅台转呢。李家要真是感谢陈家和赵家对长峰的培养,就应该主动退亲!我当时听完,这心,真是刀割一样。之华,你的一件首饰,我攒几年也买不起。你穿着上等丝绸的衣裳,我可能还得要你做家务带孩子。我真的太灰心了。。”他说的泪流满面。
陈之华说“我就在侯爷的寿宴上,跟王公子说过几句话,什么欣赏我的画作,没有的事儿!”
长峰说“但我也没说谎!”情绪激动着。
赵宜对他说“长峰哥哥,你信我吗?”
“我当然,当然信的。”他努力镇定下来。
“那好,我跟你说。我们去叶家的时候,姐姐画叶家的戏楼,要给清舅舅,然后落了一张,被王公子的妹妹捡到。她知道哥哥喜欢画画,就拿回去检王公子瞧。后来在我祖父的寿宴上,王家兄妹见到了我和姐姐,王公子知道我家里有人喜欢那个戏楼,就说他手里有比较细致的画,给姐姐一份,可以送与那个亲戚。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多一句话没有,王公子只是夸张姐姐的画法比较有天分,勤练习会更好。多余的一句没说过。”
长峰连忙说“宜妹妹,我信我信。”
他又看了一眼表姐“定亲前,我与你说的那番话,就是想表明,我对你和陈家,只有感恩,你要是有其它选择,不用担心对我的内疚。”
话说开了,大家都感觉很无奈。
门口有丫头说“二小姐来了。”
陈之珊淡然的走进屋里。
舅母有些担心,刚才长峰说了陈之珊说的话,她担心丈夫会训斥她。
陈之珊跟大家见完礼,坐在那里。
“爹,娘,李叔,按说,这个事儿,不是我一个女儿家来听来讲的,只是刚才,娘去问过珊儿,有些话,珊儿的确是说过的。这关系到我姐姐的亲事,珊儿感觉有必要来交待一下。”
陈襄若说“珊儿,你是不愿意让姐姐嫁给你长峰哥吗?”
陈之珊说“父亲,您要这样问珊儿,珊儿的回答是:是的。”
舅母有些紧张“珊儿。。。”
赵宜看着陈之珊,她要干什么?
陈之珊笑着“娘。。。。您听女儿说。女儿,是不太看好这门亲事。但比女儿更不好看这门亲事的,是我李婶儿啊!”
长峰“之珊妹妹。。。”
“长峰哥,难道不是这样么?先不提京城,就在老家,李婶当着我娘的面儿,说过多少怪话?!”
陈襄若沉默不语,他听自己老婆念叨过。
陈之珊说“更何况,还有背着我娘说的呢。反正传到珊儿耳朵里的,是不少的。”
李云天有些尴尬“之珊侄女,你婶子,就是嘴不好,但心里,真的没什么的。”
“李叔,李婶,恐怕您是最了解的。她对于长峰哥来京城,是什么想法?长峰哥有今天,她满意不满意?对陈家和赵家到底有没有感激?这个,您肯定是知道的。而这些事,不是您一句嘴不好,就能盖上,就不存在了的。姐姐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前段时间,就因为房契的事,因为铺子的事,李婶跟姐姐闹过不愉快。。。爹娘如果不信,就问问姐姐,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呢?”
陈之华回来并未与爹娘说起跟长峰娘的争执,此刻被妹妹问,她又想起那天,脸色也是十分的不好看。
陈之珊见好就收“李叔,我知道,您一心一意的想与陈家结亲,长峰哥也是这样的。可是,你们不知道,结了亲,这日常的日子,是李婶跟我姐姐在一起过的呀。李婶是婆婆,我姐姐是儿媳妇,李婶对儿媳妇不满意,那不是一拿一个准儿?姐姐每天要在婆婆的面前,立规矩,安排家务,伺候婆婆。如果李婶十分厌烦这门亲事,那我姐姐进了李家,日子怎么过?”
此刻,连赵宜沉默了。
日子是一天天过的,有个亲切融和的开始,后面,还可能会因各种琐事产生矛盾,更何况是现在这般。
“李叔,长峰哥,李婶难道不知道,长峰现在多么出息?你们俩对陈家的亲事,多么看重?可她依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与姜家做出这种事,狠狠的打陈家的脸!而李叔对李婶。。。。那么,这样的做法,是能把李婶弄清醒,还是会更加的激怒她?到时,恐怕姐姐的安全都没有保障了呢?依你们几位大人说,现在该怎么办?”
一番话,说得大家无语,连能言善道的李云天,都感觉从没有过的心灰意冷。
长峰更是绝望,他老娘对他说过的话,以前,他都哄着糊弄着过去,因为他知道,他在娘的心中最重,娘只是图嘴痛快,到底不会怎么样。而现在,他不敢肯定了。
大家都不说话,赵宜问“那姜家怎么说?”
长峰说“爹和我找了他家,也找了姜其,姜其说,早知道他妹子有这心思,但一家人从没说过什么,就算是给我做活,她也给王大夫做过,都在正常交往的范围里。我定亲,他妹妹也大方的祝福。可这事儿,是我娘亲自找她娘去说的,又订了文书,他家不能当没有这事儿。他说我对他家的好,他都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心里,也并不愿意他妹妹当我的妾,但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从小可人疼。如果退了订,他这妹妹肯定活不了。”
大家又都无语。
陈之珊却说道“宜表姐,你平日里,最是聪明能干,可这一回,却问错了话!这事,不在于姜家,姜家解决了,还有王家,还有赵家!只要李婶意难平,会有无数个人家儿,咱们能一家一家的去解决吗?能一年一年的去解决吗?爹,娘,李叔,之珊就因为这些,才有之前的想法和做法。我学了规矩,知道一个女儿家,搬弄这些是非是不对的。但我为了家,为了姐姐,并不后悔。这件事,之珊没有解决的办法,只能大人们来定。无论怎样,都希望你们好好想想,这世上,结亲不好反结仇的事情也不少。”
说罢,她站起身,与大家行礼后,出去了。
李云天说“陈兄,您高升后,还肯与李家结亲,无非是看中李云天的人品,长峰的人品。兄弟感激不尽。我先带长峰回去,无论如何,会给陈家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