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西北军打了几十年的大胜仗,长胜侯带队回京城。
皇帝亲临城楼,迎接凯旋的大军。
长胜侯穿着铠甲,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进了城。他身边,跟着一个年青的将官,银盔银甲,虎背熊腰,气宇轩昂。
进入城门后,长胜侯带领几名将官下马,上了城楼,向当今皇上下跪。
三呼万岁,送上兵符和战报。
皇帝看看着几个人,满意的点头,亲自下座搀扶“爱卿辛苦,接下来,朝廷平稳三十年!如此功劳,朕和天下百姓都感念万分哪。”
长胜侯感慨道“全靠皇上厚福相护佑,并给与丰厚的物资保障。臣侥幸,又有几个得利的手下,更有全体将士的全力付出,才有今天的胜局。天佑吾朝,天佑吾皇啊!”
皇上听着顺耳“爱卿和几位将官都辛苦了,先回家好好歇息,待朕看完战报,再论功行赏!”
将军带着众将官叩谢天恩。
京城平定伯府,那位银盔银甲的小将,不知道去哪里换了身衣裳,来到了府门前。
“五爷?您是我家五爷?”门房听完他说的,很是吃惊。
“是,劳烦门房去通报伯爷,我回来了。”
门户斜眼看看他单人单骑,眼神里带着疑惑。。“这位爷,您可别蒙小的,小的在门上呆着八年了,可从没见过您。”
“嗯,伯爷和几位老爷在吗?”
“伯爷和几位老爷都不在,老侯爷在家。”
“你去通报吧。”
那门房半信半疑,管事的不在,他直接进了老侯爷的外院。
那位早已经不管事,整天养花遛鸟的老侯爷一听,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五孙子?他,他不是死了么?
也没多说,赶忙的去了前书房,见到了这个结实健壮,神采奕奕的男子“你是张坚?”
“祖父,孙儿回来了。”眼前的年青人,下跪磕头。
老侯爷一下子很是激动“你,嗬,这个大个子,这么些年,你去哪儿了?”
“孙儿一直在西北军。”
“可是,我怎么听你爹说,说。。。哦,给你安排的地儿,你根本没去啊?说你去了西北就没信儿了,说你,说你。。。。咳咳,这一算,也得十多年了。”
“孙儿既然去西北,当然要从普通的士兵做起。所以家里安排的地方,孙儿并未前去。”
老侯爷年纪大了,也有些事想不明白“那你怎么没给家来个信儿?是跟长胜侯一起回来的?”
“是。孙儿在长胜侯帐前效力。”
“哦,我刚问你,怎么这么多年,你怎么都没来信儿?”
“孙儿去的都是非常偏远的地方,通信极为不易。”
老侯爷年青时,也在西北呆过,自然是明白偏远的地方通信难,普通士兵往家寄信,那可是不容易的“可是。。。。他们怎么说你。。。。”早死了?
“呵呵。。孙儿没死。”有人失望了吧?
我没死。
“哦。。没受伤吧?”
“算是没残废。”在西北打仗,怎么可能没伤?
“那就好,那就好。你,你祖母没了。”他老婆一生强悍,老头听话的时候多,她死了,他的主心骨也没了。
“哦。”他脸上没表情,心中却冷哼。
这个老太婆,是娘和自己不幸的的始作甬者之一。
死了的好,省得我不知道如何对她。
“你去后头瞧瞧吧。一会儿你爹和叔叔回来,再说话。”老头精神头儿也不足。
从前书房出来,去了后院。
他回来的消息,已经在家里传来了。
丫头婆子在旁边偷看着,低声议论着。
这个后院,他熟悉又陌生。
小时候,嫡母虐待,嫡兄欺负,下人瞧不起,他整天在假山花丛里自己玩。
哪个地方有老鼠洞都一清二楚。
可是现在,看着依然繁花似锦的园子,感觉院子也没那么大,树也没那么高了。
他拿出一个红封,问一个婆子“刘姨娘在哪个院子住着?”
那婆子悄悄收下,没说话,然后默默的往前走。
他跟着,走到一个极偏的小院,那婆子指了一下,就溜了。
他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里面几间小房,他走进去,正屋里干干净净,却什么都没有。
里屋,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有个妇人,正坐在靠窗的塌上,做着一件活计。
他声音颤抖“娘!”
那妇人吓一跳,转头一看。
一个又高又结实,满脸英气的小伙子。
“你是。。。。”她不敢相信的盯着男子。
他扑过去,扑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娘。。”
“你,你是哪个?”那女人声音颤抖,有惊喜有害怕。。自己狠掐大腿,光怕是梦一场。
“娘,您儿子回来了。坚儿回来了。。娘!”他受重伤都没掉的眼泪,此刻无声的往下落着。
他看着那女人,花白的头发,眉头的皱纹,简陋的衣裳,消瘦的身子。
声音颤抖着“娘,儿子回来了。您的坚儿回来了,您受苦了。”
“你是坚儿?不是骗我吧?!我什么都没有,你不要骗我。。我儿子死了。我的坚儿死了。。。。”
“娘,坚儿没死,您看。。。”他掀开头发,脑门上有道疤“这是我六岁生日,跟大哥打架,被他打的。。。您抱着我,哭了一个晚上。”
那妇人看见疤痕,嚎哭了一声,从塌上扑了下来。
————后院正屋,伯夫人听到消息,大吃一惊“谁?那个贱种回来了?这怎么可能?!”
“夫人,是真的,从前头书房进来,直接去刘姨娘那儿了!”
伯夫人还是不信“你肯定是他?这么多年没消息,谁还认得他??”
“他是自己上的门儿,门上都不认识呢。”
“那个贱种早死透了,随便个人上门,就能是张家子孙?我看那老头子,越发的糊涂了!”她咬牙切齿的说。
“夫人说的是呢!”
伯夫人恨得要死,当时,府里要出子弟去西北,自己生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六,一个十五,西北。。。那鬼地方,她哪舍得自己儿子去?丈夫不在,她就让还不满十二的庶子去了。
可走了后,不知道谁捅到皇上跟前了。。。
侯府还给降了级,因为这个,丈夫跟自己分斤掰量的,关系到现在也没好。
原本以为,他死了,自己清爽了很多,付出些代价,也值了。
现在,这算什么?
伯夫人小心的问道“什么样子?是他自己还是。。。”
“说是单人单骑。”
“哼!好啊,回来了。。。。”伯夫人把茶杯慢慢的放在桌上“呵,算他命大!把家法准备好了,这个家,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
“是。”
这边准备着,伯夫人冷冷的等了一会儿,却不见那人来,派几个婆子去“请”,一会儿回来说他已经走了。
“走了?!”
连她这个嫡母都没见就走了?!
把她气的半死,怒气冲冲的直接到了刘姨娘的小院。
她藏蓝色绣花鞋踩在这个简陋的小院,身上的带着光泽的丝绸,头上华光闪耀的首饰,脸保养得好,头发乌黑发亮。
虽然是眼前人的堂姐,但倒像是比她还小好几岁了。
屋里人,坐在窗下,仿佛一下,眉头舒展开了,嘴边也带了笑意,整个人充满了生气。
她心中更恨,尖声说道“听下人说,刚才有个男人进你屋了?”
这话如此恶毒,但此刻,她再说什么,也刺激不了小刘氏了。
她坐在那里,嘴角带着笑,心想,哪怕自己这一刻死去,也没什么遗憾的了。
有个丫头尖声的说“夫人在问你话!”
刘姨娘一笑,淡然看着她说“嗯,是个男子汉,那是我儿子,他回来了。”
“你儿子?!哈哈,真真笑话!你当我这个嫡母是死的?刘微,这辈子,你也不会有儿子!先别说这个人是不是假冒,就算他真的是张坚,那也是我的儿子,是个下贱的庶子,一辈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哼,他这一辈子,也别想脱离我的手掌心儿。就算我死了,我的儿子也拿捏着他的命脉。。。。。”
刘微转头看着她的堂姐刘绾,刘绾比她大一岁,倒显得比自己小好几岁。
“刘绾,咱们俩从小没在一起,快成年了,我才回京。我爹因公而死,娘也撒手而去,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我和弟弟,只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回京后守孝,没有抢过你的风头,争过你的物件。我的亲事,是父母在的时候定的,到头来,还被你抢了。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哼!我恨你?你配么?”刘绾满脸嘲讽。
刘姨娘淡淡的望着她“被你抢了亲事,我也没恨你。谁让你有父母谋划,有祖母偏疼呢?而张家。。。。见利忘义,我也不一定非要嫁他。抢了倒也罢了,可为什么要让我当藤妾?还拿我弟弟相要挟,这是为什么?”
伯夫人站在那里,满眼的恨意“呵呵,果然是有人撑腰了,敢说话了哈。。。不妨告诉你,当时张家和肖家两件亲事,是让我先挑的!母亲与我商量,定了肖家。这张家,我却是没瞧上的,于是让给了你。”
她选了肖家,当时,真没看上张家。
可惜,造化弄人,快成亲了,肖家出了事,全家发配。
她当然不能嫁了,但退婚了,名声受损,短时间内,也没别家可选。而堂妹张家这个亲事,就成了相当不错的选择了。
这个主意,还是她想到的。
她得意的笑着“呵呵,我有爹娘,祖母疼爱。你的亲事,我就抢了!你奈我何?”她高调的仰头鄙视着她。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我进张家门?”刘姨娘怎么也不明白,抢就抢了,哪怕换亲呢,顶多就是跟着肖家走,她有嫁妆,苦点又算什么?
伯夫人更是恨“你以为我愿意的么?还不是张家老太婆出来的条件?呵呵,她,要你娘在陕西的产业,你要不进门,我怎么带得进来?我堂堂刘府嫡长女,却让张家挑肥拣瘦!”她想起来,仍旧气的很。
“张家不肯吃亏,你却更是贪婪,你们还真是门当户对情投意合呢!世上偏偏有你这样的人,明明自己作恶,却理直气壮的怪别人。”没一个好鸟。
她和弟弟被拿捏,没办法进了张家。张岳对她也不算差。
刘绾怀孕后,她也怀了孕。五个月时,孩子没了。。。。。
她知道,是刘绾下的毒手。
后来她小心谨慎,不敢轻易怀孕。
刘绾生了长子后不小心很快又有了孕,生二儿子时难产,身体一直不好,甚至差点没了,折腾了几年。
刘微却又意外怀孕,好歹算是把儿子生了下来。
伯夫人厌恶的看着她“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我欺压你一辈子,我儿子欺压你儿子一辈子!你不服有用吗?还以为那个小畜生死在外头了呢,好啊,回来了!那我就让你看着,我是怎么毁了他的!”
说罢,她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第二天,大殿上,皇帝在对西北军奖赏。
长胜侯,无疑是最风光的。
往下的第一人就是这个叫遥飞的。
皇帝把他叫到跟前,看着雄姿英发的青年,不由感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爱卿在不到十年的时间,从一个小兵做到长胜侯手下第一人,取得了这么多功劳,真是后生可畏,可喜可赞。有你这样的人才,实乃朕之福啊!”
长胜侯笑道“皇上,其实这个名字,还是个化名。他本名叫张紧,是平定伯府的子弟啊!”
人群里平定伯爷一听,大吃一惊“啊!他是。。。”
长胜侯嘲讽的一笑“怎么,张伯爷,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
皇上把手里的东西往那里一放,惊奇的问道“怎么回事?!”
张伯爷出班,上前给皇上行完礼,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却是一点也认不出。
心想,昨天回府的儿子,就是他了。
“万岁,臣的儿子张坚,十二年前去了西北,杳无音讯,臣多方打听,也没有消息。这。。。十多年过去,臣真不敢认?你是。。。坚儿?”
“见过伯爷。”张坚一本正经的行礼。
没喊爹,底下有人小声的议论起来。
皇上哈哈一笑“事故离奇,但这军功可是实打实的。几场硬仗,都有你显著的功劳在里面。这样吧,朕赏赐完了,你们父子俩,再去叙旧吧!”
大家也笑了起来。
但听得那个年青的小将重新跪下“谢万岁!臣是军人,为皇上,为朝廷,为天下百姓,虽死无憾。。皇上如此赏赐,臣感恩涕淋。”
皇上看到眼前雄姿英发的年青人,这么大方明理,很是安慰,轻轻点点头。
却不想他又说“皇上,为臣不敬,有私人事件,想让皇上与臣做主。”
皇上奇道“什么事,要朕与你做主?”
“为臣,希望皇上准予臣生母,从张家脱离,自此,由臣赡养!”
“什么。。”
群臣一阵的议论。
有刘大人说“张坚,在圣上面前,休要胡说,这是大不敬,你可知道!”
他爹更是低声说“在皇上面前,休得胡说。一切都回家再说!”
张紧却大声说“皇上,臣是平定伯小妾所生之子。伯夫人,是臣生母堂姐。皇上,您知道吗?当初,与张伯爷定亲的,是臣的生母。我外祖父,在任上劳累致病而亡。而伯夫人当时与肖家定亲,后来肖家犯事被发配,伯夫人便欺我生母父母双亡,生生抢了亲事,并为贪图臣生母的嫁妆,用臣亲舅舅的命相要,臣生母迫不得已,以藤妾之名进了张府,遭到伯夫人百般苛责,但为了舅舅,臣生母也只得忍辱偷生。但臣外家,并没遵守好好待舅舅的承诺,使得舅舅在十二岁时摔伤致残。臣生母气愤已极,只可惜那时,她已经有了臣这个儿子。臣生母前后受阻,含恨一生。臣看着生母悲苦,却无力相救。。。。每每想起,都痛不欲生。臣在西北拼死争战,除了为陛下为国家效力,就是要建功立业,有一天,能为生母讨一个公道。”
“张坚,这是在朝堂,岂容你胡说八道!”张伯爷阻止不得,恼羞成怒。
皇上心中感叹,没想到,在朕的朝堂上,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那,爱卿你是什么意思?”
“臣愿意,用皇上所赐荣誉,换臣生母从张府脱身。”
众大臣一听,议论纷纷。
而他的亲爹一听,差点背过气去!
这个孽障!回家就是讨债的。。。
那么大的荣耀,你说不要就不要!?
张家多少年没有这光彩了,降级后门厅眼见着要凋零,正好有这喜事冲一冲。
结果你推了不说,还要把张家和刘家的家丑曝光在朝堂!
这。。。。
连忙上前下跪“万岁,此乃为臣家里私事,拿到朝堂之上说,让皇上费心,臣很惭愧。张坚,这些事,一切都好商量,快给皇上赔罪。”
张坚却说“皇上,臣的生母,父母逝世,娘家并无人做主。回去说,又有谁能为她撑腰?我是晚辈,祖父,父亲,一个否字,恐怕她这辈子都不能离开张家了。”
他爹说“你大胆!且不说当初结亲,是两家商量的结果,并无强迫欺骗!就说当时你还没生下来,怎么会知道事情原由?无非是你生母情绪所至,或者是小道流言。拿来在皇上面前说道,就不怕有误会导致欺君吗?皇上,您。。。”
皇上还没有在朝堂之上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从心里讲,他挺喜欢眼前的年青人,给他立了大功的呀。正热乎呢!
所以他很耐心的说道
“爱卿啊!你还年青啊。。。朕为君,又是你长辈的年纪,今天,就与你就多说几句。你父亲说的也没错,但凡亲事,成因都很复杂,双方家族,父母,要考虑的东西很多。比如家世,财产,关系等等。。你年青气盛,看到生母因故为妾,为她痛心,鸣不平,虽然说道长辈有违孝道,但并非不能理解。只是,事已至此。。。你要这样想,你现在出息了,自会为她撑腰,以后,她的日子未必就不好过。”
“皇上,臣未满十二岁就去了西北,从一个小兵做起。冬天寒冷夏天炎热,刚去时,觉不够睡,饭不够吃,跟在老兵后头,日夜兼程。其中艰辛,西北军士,人人如此,臣且不提。打仗时,更数次九死一生。臣轻伤无数,重伤四次。。。。。生死边缘,旷野里无医无药,每每都要坚持不下去了。但臣只要想到娘,她是如何在悲苦中企盼儿子归来,要是臣死了,她怎么办?。。。。臣咬牙坚持了下来。皇上,臣愿意用战场上拼来的军功,换取我娘的自由。”
皇上听得动容,却又说道“你不想想,如果你生母离开张家,那你怎么办?”
张坚他爹心中暗爽,皇上问得对啊,你生母不在张家,你怎么算?谁生的你?
没想到他说“皇上,当初西北大乱,臣以不满十二岁之身,抢在几位兄长之前去,就是为了让家中安宁,如今,臣立功回来,也算是为伯府添了光彩,还了侯府的生养之情。臣家中兄弟众多,自会孝敬长辈。臣,自请出户。”
“什么?!”
“这算什么?失去家族庇护,你又如何生存。”
“自请出户,连姓都不要了?这可是大不孝!”
众人议论纷纷。
这个时候,有明白人,大声说道“当初,平定侯府里有好几个适龄男儿,都不肯让去,却让这么个未成年的庶子前往!怎么回事,还用说么?当初,就有御史在先帝面前弹劾了,先帝不满,把侯府降为伯府,要不是这一出,伯府也不至于到现在。。。。呵呵。。。”
“他要是回家,说不得,功劳都便宜了几个嫡兄了。这年青人,倒也不傻。要是臣,也会如此。”
张伯爷脸都红了。
皇上这会也明白了,不再劝。
问道“张卿,你儿子说到这儿了,你是什么想法?”
张伯爷一听皇上的语气,感觉皇上想为张坚做主了。
只得说“万岁,此子。。自小性子。。。他在西北立了功劳,于朝廷有益。臣的家事,毕竟是小事。此事,臣听万岁爷的意思。”
皇上叹口气“张坚,你是否问过你生母的意思?”
“昨天回来,臣就去家里问了,生母心疼臣,并不愿意因为她而影响臣的前程。而臣,却不愿意为前程而让她再受委屈。所以,臣生母与臣想的一致。”
“也罢,那朕就插手一下臣子的家事吧!你可以带生母离府。你生母的财产,准予带出府。张爱卿,他是你亲子,能干,忠诚,有孝心,即使这件事,或多或少的不合你心意,爱卿也会因此事失了颜面。。唉,只是,如果当初,你的眼光够远,也许你家,就有妥当的接班人了。。。。唉,以朕看,不如就把他分家出去吧。”
伯爷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家里有爵位,可没功劳,能支撑多久?
三个嫡子,二个没本事,领着闲差。幼子读书尚可,可有什么用?没功劳啊!
哪有什么接班人?
一时间,他心中难免有后悔二字。
但也只能说“臣领旨。”
皇上转头对张坚说“你的心意可以理解,但做法,并不值得推崇。所以,朕准备封赏你的,就取消了吧!”
“臣谢万岁!”他听罢,赶紧扣头,眼泪流出眼眶。
父子俩回家。
到了前书房,伯爷赶紧把老爹请出来,把情况说了一下。
“皇上的意思是,让小刘氏自愿出户,再把这个孽子,分出去。”
当初换亲,是刘家提议,死了的老侯夫人同意的。老头虽然不管,但知道不光彩“祖父知道,你是替你生母感觉不平。可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成年且立功回来,好歹也能给你生母撑腰。她往后的日子也就好了。要是她这样出去,算什么?难道还能回刘家?你分家出去,又能得着多少?能安个什么样的家?没你爹,你叔伯兄弟的相互照应,又能如何?依祖父看,你忍一下吧。顶多,祖父发话,往后没人欺负你们,也就是了。”
他爹说“是啊,爹知道你去西北是憋着口气,在西北又受了许多苦,但到底是拼出来了!为何不借这个势,支撑一下平定伯府,也支撑下你生母和你自己?现在这样,爹如何站在朝堂?你又脸上有光?”
结果张坚淡然的说“伯爷,事隔多年,您的思维还是一如过往。当初我外祖父母相继去世,母亲的地位不如伯夫人。而伯夫人未婚夫家败落,于是借势抢我母亲的婚事。伯爷明知这样做法是背信弃义,明知道,伯夫人是那般。。。。不讲究的女子。。。”他一脸瞧不起。
伯爷脸又热上了。
张坚接着说“却仍按正妻八抬大轿娶了进来。这也罢了,谁让我母亲,无父母兄长撑腰呢?可您千不该万不该,以小舅舅的安危为由,逼我母亲为妾!更在事后,不履行承诺。致使我舅舅残疾。。。。我母亲在侯府,过得是什么日子?您不知道吗?她有什么错?她只是跟您定了亲而已。。我母亲曾经跟我说,当初知道你们定亲,她跟外祖父回京时,曾磨过外祖父,带她在您经过的路上,悄悄的瞧过您。她曾经,是那么高兴。。。。”
侯爷一听,心中又羞又愧,不再作声。
“伯夫人贪我母亲婚事,伯府贪我娘嫁妆!出手都是这样不体面。。。这样的家,我有什么可留恋?不瞒您说,自懂事起,我就想着,有一天,要带母亲走!”
“你想得美!”
旁边一声女人蛮横的呵斥。伯府当家夫人,气势汹汹的出现了。
她在后头听到了,侯爷把“五爷”领了回来。可半天,也不见把人领到她跟前。
忍无可忍,就跑到前头来
伯爷看到她来了,不由得恨意浓,都是这个婆娘惹出来的祸“你来这儿做什么?”
伯夫人看着眼前身材高大,英气十足的庶子,恨不得上去动手,也顾不得丈夫在冲她发火了。
“本夫人来看看,到底是哪个野种寻上门儿来!”
侯爷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
张坚淡然一笑,慢条斯理的说“夫人,我在西北,常年奔波,有一次,在一个镇子上,遇到了肖家大爷肖炎。。。”
伯夫人多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只听他接着说“他跟我说,肖家败落,本就不忍心连累于你。所以你与他退婚,他并未责怪。他。。。至今未婚,每日对着你给他绣的生肖猪荷包,聊以慰寂。。。”
他在西北,从**里混出来的,什么难听的话不会说?什么难看的事不会做?
只不过,给生父,还有那个倒没做什么坏事的祖父,一点颜面了。
“你住口,你住口。。。”伯夫人也慌了。
张坚嘴角含着嘲弄“从我记事起,夫人就是一付端庄肃穆之相,高贵,矜持,从来没见你笑过。总以为,您天生就是严苛之人。没想到,您绣的猪,个个滚圆呆萌,倒十分的有趣。可见,您绣的时候,是怎样愉悦的心情。。”
“你住口。”侯夫人急了,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扣了过来。
他灵巧的一闪,茶杯摔在地上,粉碎。
老侯爷急了,那是他老婆的嫁妆,老婆跟他一辈子,先他一步走了,他心里空落的很。
于是大叫着“住手!住手!你个疯婆子,你给我滚蛋!”他气得脸通红,跺着脚,大声的喊着。
伯爷脸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的。
张坚仍然笑着说“哦,那位肖大爷说,他是属猪的。。。”
伯爷冲上去,一巴掌就抡在伯夫人的脸上,他到底是行武之人,手劲可不小。
一下子就把伯夫人打倒在地。
伯夫人一辈子要强,没理也要搅三分的,此刻当着自己最恨的庶子被丈夫打,真是杀了这对父子的心都有。
她哆嗦的指着他骂道“你这个小畜生,弄不死你。。。”
张坚转身跟伯爷说“我是小畜生,那您是什么?伯爷,我知道您当初同意娶她,是因为她比我娘更得娘家支持,但您没明白,那只是外力。而重要的,却是内力。打小,我与二个嫡兄一起上课习武。。。呵呵!先不说心性。。。。就算我比他们小,被嫡母打压,被他们欺负,被老师忽视。但我的课业,好歹学学,就强过他们十倍。如果您娶了我娘,给我生几个兄弟,那这伯府,又该是怎样的辉煌?因为你们的错误选择,终将没落。。。这,才是对你们背信弃义的惩罚。”
伯爷一脸灰败“来人,把夫人扶回去。”
她不肯走,挣扎着还要扑向张坚。
老侯爷从没发过这么大的火“你们是死人哪!给我把这死婆娘押回去!”
下人们七手八脚,拉着她走了。
他对伯爷说“事已至此,我要带娘走了。”
“你才回京,能把她带到哪里?总不能回刘家吧?”
“长胜侯借了个小院儿给我,先带娘那里。祖父,侯爷,皇上说,把我分出去。府里给不给我财产,我并不在乎。但我娘的嫁妆,我是要带走的。这么多年的出息,就算是我和娘在府里的花用,不提了。但你们要是不给,我会带着娘,上公堂讨要。到时,大家就难看了。”
伯爷带着他,走到后头。
刘微看他们来了,眼泪朦朦的看着儿子。
伯爷说“他今天在朝堂上,用军功换取你出府,那可是。。。实打实的功劳啊!弄好了,一个伯爵是跑不掉的,他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我知道这些年,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但是。。。毕竟是血脉至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什么都不要。。。。你们出去,又能站得住脚么?你们俩商量商量,仔细的想想,如果想明白了,咱们去万岁面前。。。”
刘姨娘听罢,仔细的看着儿子。
她明白自己的儿子。
“伯爷,妾身明白您说的道理。只是,我更明白我这个儿子,我宁愿与他吃些苦,也不愿意他背负着庶子的名义,在恶毒的嫡母手下讨生活。他拼死,为他自己,为我,争得尊严。我,怎么能替他泄气呢!我这就跟他走了。。。您写放妾书吧!”
伯爷长叹一声,看桌上有准备好的绝笔,刷刷的写了。
张坚搀着娘,从侯府走了出来。
没隔多久,他在京郊,买了处庄子,有十分整齐的房子。
又回刘家,大闹一场,要来了父母留给舅舅的财产,把舅舅接了来。
“娘,舅舅,此地产桃,每天春天,十里桃花,美不胜收。你们俩,就在这里养老吧!”
他娘陪着舅舅,笑着说“儿子,现在,娘和你舅舅,对一切都满意。接下来,你再成了亲,给娘生几个大孙子。。。。娘这一辈子,就完美了。”
“呵呵。。。此事,您跟长胜侯夫人去谈吧!”
一家三口,在桃林里,走着,指点着,期盼着,明年春天,十里桃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