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转过身来,幽幽看着宠大海,她眸子里有爱意绵绵,然而更多的却是决绝。
窈娘的声音很轻,就如同羽毛划过众人的心尖尖,“当年老爷救妾一命,妾至死不敢忘,老爷您人品虽然不好,但您对妾却是真心实意的,就如同当年石崇对绿珠般。”
宠大海目次欲裂。
“呸,你个贱女人,老子这些年待你不薄,你这贱女人居然做出卖夫求荣之事来,贱女人,莫不是狗孙子将你玩爽了,要不你咋那么死心塌地的跟了他?
呵呵,或者说你这贱女人也想名垂青史,想当个护国侠女啥的?呸,你也不撒泡尿瞧瞧,就你这卖夫求荣的贱货也配当侠女?”
宠大海已经豁出去了,反正窈娘已经出卖了他,孙传庭啥都知道了,他已经没有活路了。
反正怎么哀求都是一个死,还不如轰轰烈烈骂上一场,也能留个好汉的名声不是?
面对宠大海的咄咄逼人,窈娘并不恼怒,她的神情越发悲伤,眼神中亦流出无限情谊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几年的陪伴和爱宠,亦让这个女人爱宠大海至深,窈娘凄然一笑,泪流满面。
“妾本官家女,家中亦是曾经显赫无比,父宠母爱,又有几个兄长护着,妾幼年的生活无忧无虑。
可是有一日,贼寇却攻破了县城,妾的父亲殉国,妾的母亲殉夫,只余妾和几个兄长碾转红尘,受尽世态炎凉。”
顿了顿……
这窈娘陡然厉声喝道,“所以我恨贼寇,都是这些贼寇毁了我的家园,害死了我的亲人,t一日为贼,终身是贼。
况且我父亲生前为一县之尊,她总是教导我等兄妹要忠君爱国,我虽为女子,亦将父亲的话牢牢记在心中。
老爷啊,妾恩爱与忠义难两全,既如此,唯有舍恩爱,以成全忠义,老爷,来生再见!”
话音未落,这女子突然拔下发间银簪,这银簪长约三寸,簪头寒光闪闪,居然锐利无比,显然是被人刻意磨了的。
孙传庭暗道一声不好,他刚准备冲上前,却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窈娘紧紧握着银簪,狠命的插了心脏处,然后又猛的拔了出来,银簪掉落地上,鲜血喷洒而出,如同利箭般射到了宠大海脸上,生疼生疼的。
窈娘来不及再多说一句话,便气绝身亡,鲜血将素衣染红。
“哎,此女虽为一女流之辈,却如此刚烈,真是可歌可泣,将她厚葬吧!”
孙传庭叹了口气,疲惫的挥了挥手,几个将士便将窈娘的尸体抬了下去,准备厚葬。
而此时宠大海早就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孙传庭厌恶的看了眼宠大海,冷冷道。
“罪官宠大海,身为朝廷命官,不仅不思报国,反而背君叛国,简直是人神共愤,传本巡抚命令,斩立决!”
孙传庭直接判了宠大海一个斩立决,按照大明律,这是极不合规矩的。
大明重视死刑,就算处死个庶民,都极不容易,孙传庭居然说杀官员就杀官员?
但是谁让孙传庭有尚方宝剑呢,陕西诸官员也都知道孙传庭其实是带着尚方宝剑入的陕,皇帝陛下宠幸他,赋予了他生杀予夺大权。
这帮官员早就跪在了地上,一个个将头扎的低低的,就连喊饶命的声音都没有。
虽然法不责众,这帮人也不相信孙传庭敢将他们全杀了?
况且如今卢象升也已经入了陕,正准备从陕西进入四川,诛杀蜀王叛逆。
如此关键时刻,孙传庭若是杀了他们,势必会造成陕西政局动荡,影响卢象升和蜀王的战事,这罪……纵然是孙传庭亦吃罪不起。
但是……
孙传庭虽然不敢将他们一锅端了,杀几个典型还是做的到的。
所以如今必须努力降低自个的存在感,让孙传庭注意不到自己,让他杀其他人当典型。
长安酒楼里寂静无声,陕西诸官员皆是瑟瑟发抖,趴在地上将头埋在尘埃中。
“孙巡抚!”
叶延桂的声音,“下官觉得这些官员也是被奸人所惑而已,况且他们并没有真正做恶,恳请孙巡抚饶他们一命,让他们将功抵过。”
陕西诸官员平素最讨厌的就是这叶延桂了,这人堪称是孙传庭的头号狗腿子。
可如今?
他们第一次觉得这叶延桂简直比亲妈都还要亲了。
孙传庭其实也并不想赶尽杀绝,或者可以说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太多人,这样对陕西不利。
“我大明朝自立国开始,便待士人不薄,虽然太祖定的官员俸禄低,但是尔等凭良心说说,尔等几人是靠着俸禄过日子?
以前光庶民投献过来的良田都够尔等吃几辈子了的,还不提各种贪污受贿,当今陛下后来虽然取消了士人特权,士人也缴税。
但是尔等摸着良心问一问,麻痹的不是尔等贪心不足,投献的田地越来越多,直接影响到了国库收入,陛下怎会取消士人的特权?
再说陛下虽然取消了尔等特权,但是俸禄加了多少,尔等心中没个逼数?”
孙传庭越说越恼火,气的是面红脖子粗,最后居然不顾形象的爆了粗口。
孙传庭强压下心中怒气,顺了顺气,他瞪着这些怂逼官员,冷冷道,“尔等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每人下去领二十军棍,再缴纳罚银一万两,这事就算过了。”
跪在地上的陕西诸官员皆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二十军棍会将他们的屁股打开花,而罚一万两银子,也着实心疼,但是好歹留了条命不是?
……
经此事件后,孙传庭的威望涨到了最高峰,陕西大大小小官员见了他就如同阎王爷般,大气也不敢出个。
就连总督洪承畴都要避其锋芒,不敢与其相争。
孙传庭成为名副其实的陕西当家人,真正的军政一把抓,直接将洪承畴给架的空空的。
洪承畴也不在意,反正他早就看出来皇帝陛下偏心孙传庭,索性干脆当个好人,只一心负责剿灭流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