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年自己母亲受的委屈,荣峙心头一阵儿畅意,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将腿搭在一旁的锦杌上,“你真的以为是自己有个长公主娘便能在珠洲府横行?”
“我告诉你吧,你娘因为插手后宫事务,被皇上禁足于公主府,听说还要褫夺长公主的封号呢,”
“所以你们才这么急不可待,要跟长公主府撇清关系?还是你们觉得长公主府倒了,安国侯府也会跟着倒下?你可别忘了,我父亲是世袭罔替的安国侯,他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李静宜可不认为,依父亲的性子,会看着自己白白冤死。
安国侯李远山确实是荣峙最头疼的,因为荣家走的一直是锦阳长公主的关系,荣峙对这个岳父并不了解,想来李静宜不是儿子,李远山也未必放在心上,何况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后悔也晚了,“你真的以为你的消息能送出去?”
珠洲离京城千里之摇,等安国侯收到消息,李静宜已经化成灰了,荣峙可不相信在珠洲,还有人敢不听他们荣家的吩咐。
李静宜自然不会告诉荣峙,玲心跟珑意都先后送了消息出去,她点点头,装作无意的看了一眼临江的窗户,“我死了,玲心跟珑意你要如何处置?”
“你死了,她们自然要过去服侍你啊,”荣峙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玲心跟珑意,就冲玲心敢往荣岚脸上招呼,他就不能留着着她了。
李静宜怜惜的看着玲心跟珑意,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原本玲心我是要许给蔡管事的儿子的,”
玲心跟老蔡家的,荣峙眉头一动,如果是这样,玲心倒是可以留一留的。蔡管事是李静宜的陪嫁管事,掌握着李静宜名下所有的店面跟田产,若是他投向自己,那这笔财产,就可以顺利落到他的手里了。
这个时候李静宜已经移到了窗边,她看到荣峙分了神,迅速伸手扒了窗棂,直接跃了出去。
李静宜住的这幢竹楼就建在江边崖上,窗下便是滔滔的珠江水,等荣峙回过神来扒窗往外望,就看到一道白影重重的落在暗黑的江水里,激起冲天的浪花,便再没有声息,“来人,快来人啊……”
…………
珠洲城外五十里的江面上,几艘官舰沿着珠江缓缓驶来,船头旌旗招展,硕大的金字外迎风飞扬——“敕封一等恩义侯,南路宣慰使云”。
一个身姿如松的男人站在船头,脸上的表情比看不到底的江面更冷,剑眉紧蹙,一双虎目仿佛要将江面盯出个洞出来。
“侯爷,马上就要到珠洲府了,前头荣大都督派来的何将军问,咱们的官舰是直接停在珠洲还是往两江大营里去?”有亲兵小心翼翼的过来,自家侯爷从进了两江,这脸色就没有好过了。
云驰这次被隆武帝钦点为南路宣慰使,名义上是宣扬皇恩,抚慰两江将士,其实另一层不能摆在明面儿上的目的,则是奉命查看两江防务,不过一查之下,他的心情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南路水师大都督荣海,从军二十余载,从一个小小的亲兵,一路攀到节制南路水师的位置,个人能力跟战功,都是可圈可点的,从先帝到今上,一直对他宠信有加。
可是这两年,弹劾荣海拥兵自重,嚣张跋扈的折子就没有断过,虽然隆武帝屡屡驳回,并且惩治了几个愣头青御史,但是近期送到隆武帝面前的密揭,弹劾荣海吃空饷也就罢了,这私建海船,里通番邦,号称江南王,却不能再等闲视之了。
云驰也是掌过兵的,虽然自拥立隆武帝登基,姐姐被立为中宫皇后,他便交出了手中的兵权,但是这两江驻军中的问题,还是瞒不过他的利眼,何况如今他的手里,已经握着荣海的钱粮师爷丁怀恩了,只要拿到他说的账本,南路水师的案子,就算是揭开了。
“侯爷,那边好像是个人!还是个女人!哎呀,这儿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别上上游漂过来的,估计是死透了,”
一直守在云驰身边的亲卫逯健眼亮,远远看到江边似乎漂着的是一个人。
云驰顺着逯健指的方向也看到了抱着一块大石头半边身子还泡中水中的女人,“先将人捞上来再说,要真是没气儿,就寻个地方将人埋了,总不至于就这么一直在水里泡着。”
得了云驰的吩咐,逯健很快就带着人放下小船,将水里的人给救上来了,大家小心的将昏迷不醒的女子放在甲板上,逯健大着嗓门道,“侯爷,还有气儿呢!”
“还不快请周先生过来,”听说人还有救,云驰转头吩咐人去请与他船上的大夫周世青。
等看清这女子的脸,云驰讶异的四下张望,“去查下周围有没游船,还有,看看厨上有没有仆妇,叫过来将人抬到舱房里,”
如果他没有认错人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瑞和县主李静宜,她可是荣海的儿媳,怎么会在江里?
这是怎么回事?逯健跟着云驰也有年头儿了,看主子的模样,分明是遇见熟人了,要是在大江里都能碰到熟人,这也太扯了,逯健挠挠头正要开口问,就见云驰脸色一沉,“怎么还不去?!”
李静宜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半眯着眼悄悄打量周围,却看到一个微胖的妇人正坐在对面,这屋子很大,布置也平常,妇人也是一身粗衣,可见自己是被江边的百姓给救了。
“这位小娘子,您醒啦,奴婢这就去请周先生过来,”那妇人看到李静宜睁开眼,抚掌道,“我的老天爷,小娘子你真是运气好,碰见我家大人,不然啊,一准儿喂了这珠江上的鱼虾了!”
“你家大人?这是哪里?”李静宜透过窗棂向外望,才发现自己是在一艘船上,再看身上,发现身上穿了着的是一身布衣,似乎还有些宽大,“这是大娘您帮我换的?”
贺妈妈是官舰上的粗使仆妇,见李静宜问她,忙一福身,“奴婢当不得小娘子这么称呼,奴婢娘家姓贺,好教小娘知道,这船上除了奴婢几个洗衣做饭的,全都是大老爷们儿,实在寻不出给小娘子替换的衣裳,”
贺妈妈刚才给李静宜换衣服的时候,已经发现这小娘子虽然落了江,但浑身绫罗,头上的钗环都是赤金的,知道这肯定是个富家娘子,“小娘子放心,这是奴婢新制着,连一次都没上过身儿呢!”
“原来是贺妈妈,劳烦妈妈了,我现在哪里还有挑这些的资格,能活着已经是侥天之幸,敢问妈妈,这是哪位大人的座船?”
“哎哟,奴婢光顾着跟小娘子说话了,那火上还给小娘子煎着药呢,我还得告诉周先生一声,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