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巷子只有修武侯府一家,哪里来的闲人?若是苏家人看见了,那看见便看见了,”云驰顺势在李静宜脚上捏了一下,笑眯眯道,“我这不是想你么,又怕周夫人跟你说不周全,这话传话儿的,最终落到你耳里,不知道剩下几句了!”
“你这是笑话人家苏侯跟周夫人连话都学不全?好啊,回头我就告诉嫣姐姐去,看以后你找他们帮忙,人家还帮你不帮,”李静宜看着欢声跟笑语下了马车,冲云驰道。
“放心,苏树言从小就爱跟着我玩儿,外头人只知道他不爱说话,你可知道他为什么不爱说话?”云驰斜倚在李静宜对面,笑道。
“为什么?性子内相,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多好啊,”难道修武侯苏树言不爱说话的后背还有什么故事?
云驰得意的冲李静宜挑挑眉,“我竟一时想不起来是为什么了,等我回去想好,回头告诉你,”
“你真是,”李静宜气的抓起小茶几上的大红枣向云驰丢了过去,“你故意的!”
云驰大手一抄,李静宜丢向他的一把枣子居然一个不漏的全落入他的手中,他扔了一个到自己口中,“嗯,这是宫里赏下来的吧?真甜,小的谢郡主的赏!”
这人真是越来越惫赖了,李静宜懒得理会他,将头转向一边。
“你别生气,我错了,我现在就跟你说苏树言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听,等以后我自己找嫣姐姐问去,”
“哎,你可别,那不是揭人伤疤嘛,小心周夫人不理你,”云驰嬉笑着去拉李静宜的手,“早知道我应该劝皇上另赐苏树言一座侯府,这离你们长公府也太近了些。”
修武侯府离锦阳长公主好几条大路的好不好?李静宜白了云驰一眼,“你去求皇上,皇上现在正生你的气呢!”
“哼,他什么时候不生我的气?不过再生气又如何?不也得摆出如父如兄的姿态来?尤其是这次的事,不管真的假的,他都没脸拿到桌面儿上来说,难不成还准备一怒之下夺了我恩义侯的爵位?那正好,恩义侯!”云驰只差没有呸出来了,这不是告诉大家卫国公府去他有恩有义,而是让他记住他这个皇帝的恩义!
李静宜哪里会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若是真的记着云家,就应该发还云家的丹书铁券,而不是另赐一个恩义侯给云驰,“好了,你别生气了,我记得五日之后,就要在午门处斩荣海了?”
“是,何伯盛的监斩官,”云驰点点头,“你要去?”
李静宜摇摇头,“我还是不去了,没什么意思,”以胜利者的姿态去么?还是过去幸灾乐祸?左右人都要死了,不管荣海曾经有什么样的抱负,都终将化为尘土,“倒是荣岚,你怎么安排她?”
说起来,荣岚在山鹏案里也是出了力的,“真的由着她被发卖?”
李静宜从赵氏那里知道,胡家的女眷除了她们娘家人来赎买之外,除下的,都由胡佳桂出面将人赎出来,因为这也是事先云驰跟李远山都点过头的,早早就将手续跟银子结了,只等正日子去刑部大牢领人就行了。
只有这个荣岚,胡家没有人愿意帮她,胡家的姻亲们更是恨不得逮着个姓荣的就咬上一口,赵氏这个舅母,早就被荣岚得罪的狠狠的,而且她还从骨子里挺害怕荣岚的,所以提前就跟李静宜说过了,她是绝不会管荣岚的。
可这样的人,若是落到旁人手里,将来只怕又是个祸害。
“她我自有安排,且留着吧,”云驰促狭地一笑,荣岚有心计,有武艺,心狼手辣,留着未必没有用处,“要不我把她赏给杀猪的当婆娘?”
“你得了吧,人家杀猪的又没有对不起你,你这么祸害人家?”李静宜噗嗤一笑,“你想留着她就留着吧,咱们也不缺她一口饭吃。”
……
自荣海在午门外被斩的消息传来,锦阳长公主便病倒了,她无颜叫女儿知道,起先一直强撑着,直到实在撑不住了,朱姑姑也不敢这么由着她的性子糟蹋自己的身子,便悄悄告诉了李静宜。
李静宜也知道锦阳长公主会因为荣海心里难过上一阵子的,所以这几天刻意的没有过去给她请安,没想到人居然病的这么厉害,她叹了口气,一面叫高进去请大夫,一面往咸安院去。
“母亲如果真是心里放不下,不如叫人不拘寻哪家寺庙,给荣家人做几天道场,也算是给他们求个来生,女儿也叫人打听过了,胡家的女眷们都被亲人接走了,林姨娘女儿叫人将她赎了送到师太那里去了,至于荣岚,听说是被一个官宦人家买去了,她长的好人又聪明,以后的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母亲就放心吧。”
锦阳长公主拿帕子盖了脸只不肯理睬李静宜,其他人还且罢了,可荣岚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她就将荣岚当作另一个女儿,原本荣岚坑害李静宜她也是生气的,可是如今荣家人都死光了,女儿却不肯高抬贵手,哪怕是将人赎出来一样送到庵里或者是养到庄子里呢,也给她个平安日子,可是被人赎走算怎么回事?为奴为妾的日子怎么好过?
“等药熬好了姑姑服侍母亲喝吧,”李静宜劝了半天,见锦阳长公主也不肯理自己,知道她的牛性又上来了,也不再苦求,“我明天再来看母亲。”
她走出去了几步,回头道,“母亲,如果您因为仇人之女毁了自己的身子,那我只能去找荣岚出气了,您可想好了!”
“你,你怎么这么狠!?”锦阳长公主正生气呢,没想到女儿来了这么一句,敢情她不吃药,病不好,李静宜还要再找荣岚麻烦了?“她已经够苦了,想当年她可是大都督之女,再尊贵不过的人!”
“可是她却不只想当大都督之女,她还想当公主呢!母亲,照您的意思,皇上是不是应该把龙椅让给荣海,还是您把这长公主府让给荣岚?”李静宜眉间厉色尽显,“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就像当初,若是她肯抬抬手,我就不必跳江选生了!”
“可你……”你好端端的回来了啊,而且还要嫁给恩义侯了。
李静宜不等锦阳长公主说出后面的话,厉声道,“可我的孩子死了!难道不该有人为他偿命?!”
锦阳长公主呆呆的看着李静宜,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你,已经有了云应初了。”
“所以呢?我就不用为失去孩子伤心?”李静宜难掩失望,她几乎都要恶毒的想,如果锦阳长公主能嫁给荣海,是不是她就不必活着了?
锦阳长公主被李静宜看的有些招架不住,讷讷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荣岚,”
“我才是您的女儿,我怀的是您的亲外孙!”李静宜声音浅淡,“母亲多保重。”
“静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儿真生气了,锦阳长公主的态度又软了下来,“你别那么想,娘只有你一个,谁也不能跟你比的!”
李静宜自是知道这一点,若荣岚是林含墨那样的,她也可以抬抬手放过她,“母亲休息吧,”有些事跟锦阳长公主是讲不通的。
荣岚眼睁睁的看着胡佳桂过来将所有的胡氏女眷全部都接了出去,包括已经奄奄一息的古氏,她扑到栅栏边,努力往外挣扎,希望牢门外的胡佳桂能听见自己的声音,“舅舅,二舅舅救我啊!我是岚儿啊!”
“行啦,闭上你的嘴,耳朵都叫你吵聋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一个烂货,赎你回去干什么?叫人捣脊梁骨啊?!”
女牢头说着,一棍子打在荣岚扒着栅栏的手上,因为一个女人,刑部上下几乎叫换了一遍,她们的头儿也被撸了,她们几个当差的倒是保住了差使了,但硬生生被罚了半年的钱粮,还被何伯盛当众杖责了,说是同样身为女人,居然能将监管女子换出送人,跟妓院的老鸨又有什么区别?
到现在,女牢头的屁股还疼着呢,怎么可能看荣岚顺眼?
“你省省吧,叫我看啊,荣家跟胡家倒台,跟你那个舅舅绝计脱不了干系,他赎你回去?等着你杀他报仇啊?”林姨娘有气无力的倚在墙角,她身上的首饰都用尽了,锦阳长公主府再没有人来,林姨娘知道自己的下场也比荣岚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的儿子已经死了,又有荣家的千金小姐陪着,去哪里她都无所谓了。
荣岚被女牢头一敲,手指立时肿了,她颓然跌坐在肮脏的地上,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这么个下场,她为了引出给她递纸条的人,还在牢里喊过,有下情要禀报,说是有人教她去勾引的山鹏,可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她,也没有如她所愿,引来何伯盛的注意。
荣岚最怕的就是自己成了没用的弃子,可现在看看,她真的成了没用的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