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老太太在家乡时,也是人人捧着的老封君,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轻慢?她自觉自己也是诰命夫人,在秦家两妯娌跟前大小也是个长辈,非得将理给掰清楚不可,“大夫人留步,我这个媳妇哪里说错了,还请大夫人跟老身解释解释,”
秦三太太真想将秦唯丁叫过来让他看看他给女儿挑的是什么人家!“老太太,据我所知,贵府也就是在老太爷时才中了举,万幸王大人争气,与外子同科中了进士,才一路春风得意走到今天,”
“是啊,怎么了?”吕老太太觉得没毛病啊?相反她还很得意,当年她嫁到王家的时候,丈夫还只是个童生,谁会想到她以后会是举人娘子,后来儿子中进士,她还成了人人敬仰的诰命夫人?
“那老太太可知道我们秦家如何?”
“远的不说,往上查两代,加上现在这两代,秦家四代人里出过五位进士,至于举人秀才么,”兰氏无奈的一笑,“若是秦家子弟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的话,祭祖的时候,都没脸见先人的!”
不说她们公公官至吏部侍郎,便是秦唯甲这一代,兄弟三人也都是进士出身,所差不过是名次罢了,而秦家第三代,六个兄弟,已经有两位进士了,所以王家所有的骄傲,在秦家这里,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老太太想是忘了,这一科,我们府上还有一位新科进士呢!便是被伯雅教训的湛儿,十三岁那年便中了举人,今年没下场,是他大伯说少年得意未必是好事,要压他几年,才不许他去的。”
兰氏一番说完,吕老太太跟吕氏已经满脸通红,恨不得拔腿儿跑出去,人家秦泺是新科进士,而同时下场的王鸿举却名落孙山,“哼,那又如何?进士再多也不能当饭吃!”
吕老太太也不跟秦大夫人辞行,直接甩了袖子扶着丫鬟便往外走。
“进士多了确实不能当饭吃,不过么,兄弟们之间却是可以相互扶持的,而且,”秦大夫人在吕老太太身后一字一顿道,“还可以联起手来,应对跟秦家结怨之人!”
这最后的一句话叫吕老太太打了个机灵,她愕然转过身,指着秦大夫人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们姓秦的女儿可是我们王家的媳妇,要不是我家文卿仁义,早叫休了你侄女儿了,到时候看看你们秦家还有什么脸面在京城里行走!”
“呵呵,”秦大夫人简直要翻白眼了,“老太太来京城的时日还是短啊,没事儿的话多出去走动走动,这里可不是你们那种乡下地方,出一个京官就想一手遮天,也不是你想的那种不论理的地方,休妻?那也得你们有这个胆子才成!”
吕老太太被吕氏跟丫鬟半搀半抱的弄上轿子,吕氏看着站在二门处冷着脸的兰氏,想到自己早夭连面都没见上一眼的女儿,叹口气道,“容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茜娘那孩子虽然倔一点儿,但大体还是个不错的媳妇,你们可不要因为一时意气害了她一生,大夫人只顾说气话呢,茜娘可是三太太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可不能害了她。”
兰氏已经彻底对吕氏婆媳死了心了,原本她还想着给女儿将来回王家留条路,现在看,不回王家,女儿以后的日子过的反而会舒心一些,“吕太太多虑了,茜娘是我的长女,我的女儿我自然护得,若是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与禽兽何异?”
吕老太太在轿里将兰氏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啊,吕老太太重重的在轿了跺了跺脚,“还不走?!”
吕老太太在轿子里依然气的肝儿疼,可是她临走时秦大夫人斩钉截铁的话又叫她心惊,一出秦家府门上了自家马车,她便叫孙子过来坐在她的马车里,细问秦家的情况。
当初王文卿给儿子定亲时,也将秦家的履历跟吕老太太细说过,但在吕老太太的眼里,吕家是湘北名门,儿子前程远大,孙子个个争气,而当时的秦家,兄弟三个,两个都在地方为官,一个也是个书虫,成不了大气候,出了个什么秦嫔,也是个不得宠死在冷宫里的,有一个长公主,还是个没本事的,跟驸马也不怎么来往,所以吕老太太这么一算,秦家就是妥妥的外戚,这外戚再风光也比不得他们王家这样的耕读之家,科举出身的清贵!
因着存了这样的心思,吕老太太对秦家并不怎么感冒,以往架子也端的挺足,等秦唯甲入了吏部,她心里还挺高兴,毕竟两家是姻亲,亲家高升对自家只有助益,没有坏处。
王鸿举在车里将吕老太太的话听完,已经呆在那里,“祖母,大伯母真的这么说?”
人家都摞这种话了,孙子还叫宁氏大伯母,吕老太太不悦的瞪了王鸿举一眼,“我问你话呢,秦家真有这个本事?这外戚不是最不得人心么?”
“秦家不是外戚,”王鸿举牙疼的摇摇头,“祖母,谁跟您说秦家是外戚的?”
不是?秦家不是靠出了个宫妃才发的家?也是,那个秦嫔并不得宠,“可你父亲他是左通政!”
“秦家伯父如今是吏部侍郎,正三品,将来未必不能入阁,”王鸿举真后悔叫祖母来这一趟了,秦氏没见着,反而将人得罪了,“其实秦大夫人说的也没错,秦家根本不是咱们王家能比的,不说秦家,便是宁家跟兰氏,也是世代书香,祖上都是出过翰林的人家。”
“可是你们不是,”吕老太太从地方上过来,出嫁时也不过是当地财主家的闺女,她所有的见识都来自于丈夫儿子,对于秦家的态度,她更多的是从儿子跟孙子的态度上咂摸出来的,“我平时也没有见你们对秦家多热乎!”
那是因为,王鸿举嘴里发苦,那是他们读书人不肯攀权附贵的气节,再说了,秦家如何?只要秦氏在王家,秦家为了秦氏也不会不照拂他。
可是现在,王鸿举仿佛在给自己鼓气一般,“祖母不必担心,秦家再狠,也怕咱们休了秦氏!”
说的是,便是百姓人家也知道嫁鸡随鸡随狗随狗,秦家这种人家,只怕会更在意名声,一瞬间吕老太太刚才所有的担心都化为乌有,登时有了底气,“对,只要他家女儿在咱们手里,秦家就不敢对咱们如何!”
王家会怎么想,准备又怎么做李静宜不再关心,如今锦阳长公主府里每天都热闹的很,不说她因为要照顾秦茜娘的身体,比平时忙碌了许多,就是锦阳长公主,因为身边多了几个小姑娘环绕,心情也开朗了不少,每日不是听琴就中看戏,又将自己库里存的料子叫人都搬了出来,要给秦薇娘几个裁衣裳。
李静宜针线上功夫有限,也没有成日以女红为伴的习惯,她也不许秦茜娘费这个神,只从锦阳长公主那里淘了许多松江细棉布,看着几个丫鬟给茜娘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子。
秦茜娘自从从王家出来,知道娘家人始终站在自己一边,心渐渐定了下来,人也慢慢养回来了,如今锦阳长公主跟表姐更是直接将她护在了长公主府,甚至李静宜还明确的告诉她,只要她想保这个孩子,便是秦唯丁跟兰氏不许,她也会支持她,秦茜娘再无顾虑,安心住在长公主府里,每日看着几个妹妹说笑玩乐,日子过的叙也安然。
修武侯夫人周嫣又从丈夫手里接到给李静宜的信,还颇有些无奈,她已经探过李静宜的意思了,她似乎对云驰并没有别样的心思,而这个云驰,光靠写信就能得美人芳心?
修武侯苏树言也被云驰搞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正经经的守礼君子,哪有私下里乱给人家良家妇人写信的?“你快送去吧,这事儿别问我,我可是什么也不知道!”
云驰给李静宜写信,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啊,周嫣被木讷的丈夫逗的噗嗤一乐,拿起信在他面前晃了晃道,“要不,咱们悄悄打开先看看?知道了恩义侯想做什么,咱们也好劝不是?”
“你这个女人,胡说什么呢?应初不过托咱们送封信,瞧你往哪儿想了?”苏树言一本正经道。
“嘁,我往哪儿想了?你就没瞎想?”周嫣看着丈夫明明心虚偏还振振有辞的样子十分不屑,“行了,既然恩义侯为了是国事,那我就当为朝廷尽忠了,走一趟便是!”
什么为国事,苏树言自己也不相信,而且哪有将国事跟内宅女子说的?不过云驰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同,云驰叫他代办的事,苏树言是一定要办好的,“你将信送去,最好也能带回郡主的回信来,我好给应初寄走。”
“这个?”上次送到李静宜那里的信,她就没有写回信,这次周嫣可不敢保证,而且周嫣了解李静宜的性子,想叫她给云驰写回信,只怕不太可能,“我会替侯爷将话带到,不过郡主写不写,也不是我可以作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