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浔阳楼。
一个不同寻常之地,一个命运转折之地。
曹杰虽然也好奇宋江为什么冒险前来江州,暗自揣摩,难道他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者是那九天玄女的指点?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曹杰都并未轻举妄动,而是迅速前往江州牢城。
这揭阳三霸已经在手,再收了牢城的两院押牢节级和一个小牢子,此行便是大功告成了。
都已经捷足先登,自然不怕宋江搞事。
而是准备近距离观察这个九天玄女在凡间的代言人,看他究竟有何能耐,那九天玄女又有何能耐。
曹杰往江州牢城去了,宋江则登上了浔阳楼。
只见门边朱红华表柱上,两面白粉牌,各有五个大字,写道:世间无比酒,天下有名楼。
宋江便上楼来,去靠江边的一座阁子里坐了,凭栏举目看时,端的是好一座酒楼。
但见:
雕檐映日,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吹笙品笛,尽都是公子王孙;执盏擎壶,摆列着歌姬舞女。消磨醉眼,倚青天万叠云山;勾惹吟魂,翻瑞雪一江烟水。
望着如画山河,宋江心中却是无比苦闷,只觉前程一片黑暗。
那九天玄女说他在江州能收服一群兄弟,可现在,江州有名有姓的好汉都被曹杰给霸占了,他又是戴罪之身,不敢到处宣传。
哪里能找到好汉来投。
简直就是举步维艰。
昨晚还差点沉了河底,成为了鱼虾的肉食。
“唉!小二上酒!”
那酒保上楼来,唱了个喏,下了帘子,请问道:“官人是要待客,只是自个儿消遣?”
宋江颓然道:“多上好酒,果品肉食,只顾卖来。鱼便不要了。”
昨晚吃了不少鱼,现在看到鱼,他的脑海里便浮现出那张顺、李俊,都是化龙的好汉啊!
‘怎么就被他给霸占了呢?!’
‘本该都是我的……我的兄弟啊……’
没多长时间,小二再次麻利地上楼来。
一樽蓝桥风月美酒,摆下菜蔬时新果品,还有肥羊、嫩鸡、酿鹅、精肉,都用朱红盘碟盛着。
孔明孔亮两兄弟见师父喝闷酒,也不知道怎么去劝。
独自一个,一杯两盏,倚阑畅饮,不觉沉醉。
人这一醉,便生出许多平日里不敢生出的想法,做事更是大胆了起来。
宋江暗道:‘我生在山东,长在郓城,学吏出身,结识了多少江湖上的好汉,虽留得一个虚名,至今三旬之上,名又不成,功又不就,倒被朝廷通缉,因为冥冥之中的一二指点,辗转来到这里。我家乡中老父和兄弟,何日才能相见!’
不觉酒涌上来,潸然泪下。
临风触目,感恨伤怀。
凭着酒意做了一首《西江月》词调,便唤酒保,索借笔砚。
起身观玩,见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
宋江寻思道:‘何不就书写于此?倘若他日身荣,再来此地,重睹一番,以记岁月,想今日之苦。’
乘着酒兴,磨得墨浓,蘸得笔饱,去那白粉壁上,挥毫便写道:【自幼曾攻经史,长成亦有权谋。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不幸流落江湖,那堪到了江州。他年若得报冤仇,血染浔阳江口。】
“哈哈!”
那劫生辰纲的狗贼,害我至此。
宋江写罢,大悲大笑。
一面又饮了数杯酒,不觉欢喜,自狂荡起来,手舞足蹈,又拿起笔来,去那《西江月》后,再写下四句诗,大声吟诵道:“心在山东身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
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宋江写罢诗,又去后面大书五字:郓城宋江作。
孔明孔亮听到如此大的响动,立刻闯了进来。
一看那墙上的文字,虽然多有看不懂,但落款却是万万不能泄露了出去。“我的娘啊!师父,你真的醉了。孔亮,快快快,将字迹给污了……不,铲了!都给铲了!”
两兄弟好一阵手忙脚乱。
而宋江写罢,不管不顾掷笔在桌上,又自大声歌了起来。
“你们这是干啥?铲我白粉壁作甚?”
酒保听到动静,立马上来查看,哪里容许孔明孔亮搞破坏。
“那小二,你别捣乱,这墙自给伱银子重新粉刷……”
胡乱破坏了宋江题的诗词,又丢了一锭银子在酒桌上,兄弟俩架起师父宋江,踉踉跄跄离开了浔阳楼。
找了家客栈,宋江便倒在床上,醉生梦死。
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黄文炳离了府衙,便往浔阳江畔走来。
此人是在闲通判。
“通判”是宋代官制中的一种官职,与知州同领州事,职掌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等事务。
各州公文,知州须与通判一起签押,方能生效。通判还有权监督和向朝廷推荐本州官员,如果知州不法,通判可以奏告朝廷。
而“在闲”则意味着这位通判虽然保留了通判的待遇,但实际上并没有担任任何实际的职位。
这种职位状态下的官员,虽然有待遇和金钱,但并没有实际的权力。
所以,别看黄文炳和蔡九乃是同级别的官员,其实差距大着,大到黄文炳需要腆着脸去攀附蔡九。
没办法,谁让他有个好爹呢!
那可是蔡京蔡太师啊!这黄文炳满腹心事,准备亲手抓了反贼,好攀附上蔡太师,谋个实权官职。
走着走着便到了浔阳楼,那蔡九也没留他吃饭,不免腹中饥渴,便举步登楼而上。
“咦!这墙怎么了?”
黄文炳指着那伤痕累累的白粉墙,其中有些残缺的文字还能看出一二,诸如“潜伏、血染、山东、黄巢”……
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那酒保却也是个好记性,气道:“回大官人,晌午时候,一个山东来的汉子,醉后写了满墙的诗词。他手下两个小弟见到,便污了诗作,还铲了墙。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黄文炳眉头一蹙,掏出一角银子赏给酒保,问道:“此人究竟写了什么?这么见不得人!”
那酒保得了银子赏,笑道:“小人只记得最后两句,那汉子吟了数遍: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别说,这酒保还学得有模有样。
“嗨!”
黄文炳大喜,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急道:“此人是何姓名?”
“我看落款,叫什么郓城宋江。”
“是那劫取生辰纲的山东郓城宋江?!哈哈……哈哈……”
黄文炳哪里还有饥饿感,又赏了一角银子给小二,便租了一匹马朝着府衙狂奔而去。
很快,一纸通缉粘贴在了城门口,江州城各路都头、衙役,开始满城搜索宋江。
孔明孔亮都是个没头脑的,将宋江扔在了客栈呼呼大睡,便在江州城逛了起来。
等日落三竿,他们往回走时,便看到城门口粘贴的宋江水墨大头像。
兄弟俩面面相觑,然后狂奔往客栈。
“啪啪”两巴掌将宋江从睡梦中唤醒,急道:“师父,不得了了。”
宋江迷迷糊糊醒来,稳坐在床头,稳重道:“你看,又急?”
“师父,不急不行啊!江州城门口贴了你的告示,这是要抓你啊!”
“……”
宋江立刻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站起身急道:
“收拾行李,速走!快快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