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记载:山东之卒,被甲冒胄以会战。秦人捐甲徒裎以趋敌,左挈人头,右挟生虏。
宗泽熟读诗书,自清楚秦人对战争的渴望。
而手里书信用白描的手法记载的金辽之战,无不让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秦人的恐怖。
那是发生在战国时期的伊阙之战。
一边是二十余万披坚执锐,武装到牙齿的韩魏联军方阵;一边是十万光身赤膊,腰间悬挂着头颅,一路狂奔的秦人。
韩魏正规军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对手,被人数不到他们一半的秦兵打得溃散而逃。
而更可怕的是,滂沱的大雨让河水暴涨,挡住了联军撤退的线路。
于是,二十四万精锐兵士,被一群“不讲武德的野蛮人”全歼,是那种连一个回去描述战争恐怖的人都没有的“全歼”!“先生,您乃治世之能臣,应当能看出辽国要亡了,要不了十年时间,金人必将南下。十年后,您已经七十古来稀,不知到那时候,您还能提刀上马以御贼寇于国门之外吗?”
曹杰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娓娓道来,所言都有理有据。
大宋烂成了一摊烂泥,敌人却在不断变强。
五胡乱华,似乎就在眼前。
宗泽是能走一步看十步的大才,瞥了曹杰一眼,背着手道:“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担当,我相信会有人能够力挽狂澜,中兴大宋的。”
“希望有吧!”
“杀人放火受招安,你若肯降,乃山东之福,乃天下之福。封妻荫子,如探囊取物。他日你若诏安,我便来给你当幕僚,抵御金人,力挽狂澜,封侯拜相也未可知。”
曹杰在攻略宗泽,这半年来,宗泽也在给他画大饼。
可惜,曹杰早已经看破了历史,根本不为所动。
“大宋这艘船已经烂了,我不想随着一起沉入无底深渊。先生,不如伱我重建一艘崭新的大船,驶向光明。到时候,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这才是大道之行!那将是何等的盛世啊!先生就是第二个的太公望。”
“我呸,你也配自比文王?”
二人都是意志坚定之辈,谁也说不服谁。
说得多了,又争吵了起来。
可对曹杰而言,稳住宗泽已经足够了。
不愿协助自己创业不要紧,只要不在大宋做官,不来给自己下绊子就行。
一个宗泽、一个韩世忠,只要拿下这两人。
未来就能少去一半的阻碍。
至于岳飞,他岁数太小了,十几年后才是他的舞台。
内宅,宴席已经摆开,八个热菜、八个冷盘,一壶老酒,曹杰的几个女人要么充当侍女,要么作陪。
“刘姑娘!”
看到刘慧娘,宗泽收起冷淡的面容,露出和蔼的笑意。
“老头,你别缠着我,那些数据不可能给你看的。”
宗泽一点不在意,竟然举起酒杯向她一敬,笑道:“老夫尤其喜爱能力卓绝之辈,姑娘虽是女流,却有经天纬地的才华,不弱于沈梦溪分毫,老夫敬你一杯。”
“喝酒归喝酒,只要别打我火炮的主意就行。”“老夫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今日是你们家宴,既然请老夫来,那老夫便算个长辈了。小子,你看我快要花甲之年,最近也有些力不从心,命不久矣!只想在有生之年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火器……”
宗泽开始打起了感情牌。
曹杰亲自给他添酒,笑道:“您老长命百岁,至少还有四十年可活呢!”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啊!不中用喽!你就当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
“姜太公八十岁下山辅佐文王,先生六十,正当壮年。”
“砰!”
宗泽重重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吹胡子瞪眼道:“你小子油盐不进是吧!赚我上山,将老夫丢在一边大半年时间,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先生不愿辅佐小子,我能怎么办?”曹杰双手一摊,无赖至极。
“好!梁山上兵卒数千,户籍近万,也算是个大县了。可管理上却乱糟糟一片,我来做这个县令,你看如何?”
“先生不会是要诈降,探知我梁山虚实吧!”
“是又如何?”宗泽气道:“你说得没错,老夫自认有太公之才,不要说六十岁,便是七十、八十,老夫依旧能牧守一方、复兴大宋。小小梁山,不过是老夫这一生中遇到的一个拦路石罢了!”
“先生老当益壮。”曹杰起身一拜,说道:
“那便请先生担任梁山百里侯,我这里有两点建议,其一便是教化,山上多是粗鲁之辈,还望先生将他们教导成才;其二就是牧民,周围百姓虽然投靠了我们,但没有管理,就没有凝聚力……”
宗泽黑着脸,这上了贼船,求死又不甘心,朝堂乱政、女真崛起,他这把老骨头真的还想再为这天下多活几年。
很快,宗泽牧守梁山的消息便在山上传了开来。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有江湖便有纷争。
梁山上数万人,多多少少有些摩擦和矛盾。
之前都是粗暴地解决问题,有矛盾,打一架来解决。若是解决不了,头领将有矛盾的双方都揍一顿,再给个甜枣,便算解决了问题。
如今有了宗泽坐镇,可以有理有据解决那些繁杂的民生问题了。
当晚,曹杰便构架好了梁山小官府,宗泽担任主政官,“铁面孔目”裴宣从清风山调回,担任司法官,萧让担任文书,李俊兼任监察官。
虽然有了军政分离的趋势,但其实还是为军队服务。
数千士卒,要在梁山上安家落户。
有了女人、有了后代,便有个家,便有了归属。
若是乱糟糟、得过且过地当个草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看上去逍遥快活,其实是一盘散沙。
这事业还怎么做大做强?
入夜,曹杰终于安排完了手里的工作。
陈丽卿洗白白等待已久,抱住曹杰的胳膊娇声道:“相公,时间不早了。”
曹杰心有余悸,默默从山峦间抽回手臂,又取了来自辽国的信件重新坐回到了书案前,板着脸道:“有事说事,是不是我那便宜老丈人感觉自己又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