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墨羽搂着宁千屈的细腰,内心对这么轻巧的身体居然有如此大的力气而感到惊讶,一想到当时较劲的窘迫,他原本温柔的动作就忍不住微微用力。
“唔!”宁千屈似乎被勒痛了,眉宇间露出些许不满。
“呼。”墨羽吓了一跳,这女人现在清醒可就坏事了。想到这,他快速拉过岸边的小船,将千屈缓缓放下。
“唉,本少难得伺候一个人,你可真是享福了。”墨羽一边拿起小桨,一边悠然地迈步上船。
还别说,他虽然是第一次划船,但是平衡度却把握得很好,可见为了这个计划,墨羽的确下了一番功夫。千屈幽幽地看着他,心里默默的进行点评(她曾经调查过韩墨羽的资料,所以很清楚)。
是的,宁千屈醒了。早在被勒痛时她就清醒了,为了不被发现,她可是憋了好久的气!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好看,这话说得果真不错,那双墨色的眸子似乎褪去了以往的浮华,她相信现在那神情认真而又温柔的人才是最真实的他。
看着墨羽用力地划着船,还要费力保持平稳,千屈觉得自己似乎一点都不生气了。在她眼里,世家的少爷大抵都是养尊处优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得来,但人家韩大少爷就是硬生生改变了她的看法。
想着想着,千屈有些不耐烦了,这人也太认真了,怎么还没发现她已经醒了呢,她的视线挺明显的啊。微微合拢眼皮,她决定自己还是继续装晕吧……
小船飘飘荡荡地驶进了九弯海的第七弯,这里是整片海域最凶险的地方,据说从没有人能划船平安渡过。
千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轰隆轰隆的打雷声,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韩墨羽那张神色凝重的脸。她想若自己猜的没错,恐怕一会儿就将迎来猛烈的风暴。
她瞄了一眼韩墨羽撇到船上的布袋子,也不知那里是什么,让他如此宝贝。
墨羽瞥了一眼很会装的宁大小姐,淡淡说道:“你醒了就好,搞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吧?一会就要准备跳下去,我知道你会水,这么危机的时刻,你最好还是老实点。”那眼中分明写着:大小姐你之前都是胡闹,可现在该认真了,别拖我后腿。
宁千屈也不答话,只是定睛观察着海面上的变化。
夜凉如水,海风狂啸,一**海浪翻滚着,似狂妄地叫嚣着要将载着宁、韩二人的小船卷翻。
“韩墨羽!还不跳啊,你想死在这里是吗?”千屈寒着脸,一下子就把韩墨羽推下了船,随后自己也没入了海中。
“咳咳,你发什么疯,真是被惯坏了的大小姐吗!我、我的袋子!”墨羽狼狈地在海面浮出,冲着千屈跳入的地方惊慌失措地咆哮着,往日的优雅也无法维持了。
然而,他的话尾音很快就被迎面而来的海浪席卷一空,那本就因这一路奔波而变得破烂不堪的木船终于被冲散了架。
墨羽看着白布袋就这么被冲了下去,居然玩命似的要往那激流中追去,宁千屈吓了一跳,连忙抓住他的手腕,恨声说道:“你不要命了吗?还好意思说我!”
说着,她就把人硬拉向那些在海中漂浮的破木块附近,无论如何先保住命才行,看这情况或许要在海中睡一觉了。
“呵,你不明白的,你怎么会明白呢,我宁愿以命相拼。”墨羽神色凄然,再不见了往日如妖孽般的张扬,他浑身湿透,头发凌乱不堪,像只丧家犬一般。
丧家犬!宁千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这怎么可能呢?他是韩家最宝贝的独子,该是最懂家庭的温暖的,何来如此凄凉的模样?真要说丧家,那也该是自己才对啊。
无论心中怎样百转千回,她还是好言相慰道:“不管怎样,先要活着,刚刚的情形你若冲进去,只怕是会被淹死了。等稍稍平静了,我们一起找,看这样子是被冲往第九弯了,你先保持好体力。……”
宁千屈突然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起自己两顿饭都没有好好吃,现在又身处于这片充满腥味的海中,她整个人都不大好了——这可怎么办呢?她觉得自己第一次这么手忙脚乱,全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墨羽见千屈突然不说话了,且脸色十分苍白,再看她有一只手并未扶着木板,心下了然。
他拽着木板缓缓地蹭到千屈身边,从裤口袋里掏出自己临走时特意带的一袋压缩饼干。
千屈的眸色暗晦不明,毫不客气地抢了过来。那狼吞虎咽地样子令韩墨羽汗然,他想这下我们算是扯平了——之前酒店中你害我吹了一夜凉风,现在我又害你泡了一夜海澡,呵,多可笑。
海面逐渐趋向平静,可是他们两个人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晚夏是不太冷,但他们穿的单薄,又长期在冰冷的海水中漂浮,现下二人都已经是面色发青,嘴唇微紫了。
“韩墨羽,我看海面已经平静了许多,我们现在就去第九弯吗?”千屈嘴上是这样说着,可她心里却希望先上第八弯那里,因为那儿是直通向孤峡岛的,对她来说没有比寻回记忆更重要的了。
“当然,快走吧,再待下去,也不过是徒然浪费体力。”说罢,韩墨羽就推着木块焦急地游向第九弯道,似乎一点没听到她的话外音。
“呼,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傻!”千屈微皱着眉头,颇为不情愿地跟了上去——毕竟她对这片海域并不熟知,而韩墨羽既然敢带她来就该清楚路线,她可不能放过免费的地图。
这第九道弯其实是把整个孤峡岛给绕过去了,千屈游到那里时已经能隐隐看到一座苍翠的小岛,无奈的是她还未开口,韩墨羽已经推开木板,猛然扎进了深海里。千屈觉得自己头顶有一群乌鸦飘过,深吸一口气也潜了进去。
她四下游动,却不见那人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咦?千屈眼前一亮,只见远处的海底有一抹白色,千屈想:这应该就是韩墨羽的宝贝吧?哼,看这回他要如何谢她。
心中微喜,她身子轻灵地穿过缠人的海草与海底的岩石,却发现周围的水波抖动的频率似乎变快了许多。
千屈咬紧牙关,四肢用力划动,右手使劲向白布袋捞去。
“嘶!”千屈双眼冒着火光,怒瞪着那突然冒出来咬住她左臂的巨大黑鲨,她的胳膊要断了!
韩墨羽一边寻找着布袋,一边心里暗自纳闷,不知宁大小姐跑去了哪里。正在他犯愁之际就看到了一条黑黑的巨鲨,和没有动作的宁千屈。他慌了心神,加速游了过去。
宁千屈摇着头,用力把白布袋扔向韩墨羽,眼神分明警告着他:你别过来!你快走!
可这时的韩墨羽却不会这样放任她不管,他觉得是天意让宁千屈找到了他们儿时的约定。她一定就是望兰,自己怎么这么笨,就是没看出来呢?
此时的韩大少爷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望兰,一定要救她。他已经错过了一回,这次绝不会再留她一个人了!他接住布袋,心中气恼至极,突然就充满了男子气概。他游到黑鲨上方,手脚并用,一通狠打——嗯,丝毫没动脑子。
“嗯!唔!你在干嘛!”宁千屈真是欲哭无泪了,自己这条胳膊恐怕真是要废了,韩墨羽动脑子了嘛,他不知道这么打,黑鲨会更用力地咬自己吗?
等墨羽回过神来,千屈那条原本粉嫩的胳膊已经血肉模糊了!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心中发狠,身体悬浮在黑鲨背上,中指和食指紧闭,将全身力气集中于指尖,精准地刺向黑鲨的眼睛。
“呲!”黑鲨痛的嘴巴大张,两腮喷出水花,身子用力一甩,浮在它背上的墨羽只觉得得眼前一片眩晕,随后身子就被甩了出去。
千屈咬着唇,奋力游离那个巨鲨,却发现这条鲨鱼竟然毫无动静了,身形靠近,她想了想究竟为何它会突然死亡呢?难道,是喝进了自己的血!
如此一想,千屈不禁心中一凛,她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她甚至有点不敢想象。
摇着头,千屈匆匆地寻找着韩墨羽。
顺着那呈抛物线般的坠落,她终于找到了昏在岩石旁的墨羽,那人似乎头部撞到了旁边的硬石,额头一片红肿,微微冒着血丝。
拧着纤细的眉毛,千屈摇头认栽,动作毫不温柔地拉起韩墨羽,揽着他的腰,费力向海面游去。
幸运的是,经过这番折腾,她一浮出海面就清晰地看到了那座“美丽”的小岛(这大概是心理作用),内心稍感安慰。
宁千屈苍白着脸色把墨羽拖上岸,她犹豫再三,还是阴笑着将那人的白布袋撕成两半。
“啪”一声,一块刻着奇怪花样的小木板掉落下来,千屈仔细端详着,有种熟悉的陌生感,头部阵阵发痛,千屈连忙将木板放到一旁,却是不愿再看一眼。
她撕下裤腿,蘸着海水缓缓地擦着血淋淋的胳膊,神情隐忍而坚韧,继而用一半的白布将伤口处轻轻地包扎起来。处理好了自己,千屈又为墨羽把额头的伤口用另外的半块白布围上,一看到海面上倒映着自己那狼狈的身形,她包扎的动作就不禁加大力度。
“呃……”昏迷的韩墨羽对这一切并不知情,他只是本能地拉住那双手,低吟着:“望兰,唔,望兰……原谅我。”
“呼,你、你……”宁千屈沉着脸抽出手就要起身,这男人真是活腻歪了,敢把她当成别人!
“嘶!”韩墨羽痛得缓缓转醒,原来千屈在抽手时碰到了他的肋骨,而那里之前也被撞伤了。
千屈不顾墨羽的遮掩,伸手就撩起了他的衣服(太主动了),一片雪白的皮肤间青紫色的淤痕分外显眼。
“哇,你在干嘛,我好冷的。就算哥哥如此帅气,让你情不自禁地主动,也不能在这种地方啊。”韩墨羽语气充满了调侃,脸却是扭向和宁千屈相反的的方向。
“你……”千屈放下衣服,绕到他面前,果然那人的黑眸暗淡无光,她不自觉得放轻了语气,“是不是,看不见了?嗯?”
“咳咳,瞎说什么,你不就在我面前吗?”韩墨羽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是真的不想让望兰(他私自认为望兰就是宁千屈)担心,而且自己很清楚这只是暂时性失明罢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绕到你面前的!你就不想问我,你心心念念的破木板子现在何处吗?”
“你看过了?不是我说,宁家是怎么教育你的呢?居然未经主人允许就乱动他人的私有物品!”
韩墨羽的语气有点气急败坏了,不光是因为他现在根本看不到“小花”(韩墨羽为刻着花心树的木板而命名),而且听宁千屈的语气,她丝毫不知道花心树的存在,也就是说她没有“小心”(两块花心树木板,韩墨羽私自为交给望兰的花心树命名)——这才最让他心寒,原本以为找到了“她”,没想到却是弄错了人。
“呵,我不懂礼貌!”千屈的骄傲是不允许别人践踏的,她本想狠狠丢下韩墨羽独自一人前往岛深处,可是抬眼就看到,那原本该是欢脱而张扬的眼眸里现如今只剩下了空寂。
她那颗紧闭的心门不禁出现了一丝裂痕,千屈感慨自己还是不够决绝,没有将斥责的话说出口,只是用力拉起墨羽,拽着他向岛中央走去。
“嘶,轻点轻点,我告诉你,虽然我看不到,可我毕竟算是在这长大的。你要明白,在杂草丛生、小道遍布的孤峡岛,没有地图就进去,你的人生就相当于要被判死刑了,所以……”
“知道!快走!”宁千屈冷着脸,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在会议室中画的地图(没错,就是那张合同的背面),被这死妖孽三下五除二就撕个粉碎,她就恨不得送他见阎王!可是,顾忌着韩墨羽对自己那丝丝缕缕的影响,以及他对这地方的熟识,千屈又隐忍了下来——无论如何,物必利尽其用,资源浪费是万万不能够的。
墨羽慢条斯理地描述着,千屈则按他的指示一点点地寻觅着通往山顶的正确道路,静谧的林中间或传来二人的拌嘴声。
朝阳初升,阳光披在两人肩上,温暖着二人在海水中浸湿的衣服,千屈和墨羽间的气氛难得平静而淡然,两人你做我的地图,我做你的眼睛,配合得好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