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骆峰很是欣慰,养出这样的女儿是他最大的骄傲。
虽然,他自己心里也是没有底的,毕竟韩家的实力摆在那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与外国人合作,和在大陆的声望是没有太大关系的,要想取得合作权益,每个商家的起点全都一样。
千屈在休息室陪着宁老爷待了一会儿后,往家走去。途中经过第九字大学时,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淡漠的女孩。
千屈心想:自己本就很好奇那个女孩究竟发生过什么,不如去看看她好了。
顺着风的轻抚,她往那片花海之地走去。
淡紫色的勿忘我,虽无香气,可空中却弥漫着忧伤;身着白裙的女子翩翩起舞,曼妙的舞步令人陶醉,抹茶色的长发随风而动,偶尔沾落在花丛中,映出别样的迷离。
她那将近透明般的面容毫无生气,仿佛如木偶一般,脆弱得令人心痛,一双琥珀美目冰冷无情。
千屈很少会跳舞,在她看来那全是为了应酬而必须学的。但今天,她却因眼前所见而改变了想法。这个叫莫笙的女子似乎看破红尘一般,明明是悲伤的气氛,她却面无表情地把舞跳了下来,违和感也太大了……
千屈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莫笙已然“飘”至到她跟前——没错,差不多就是飘了,反正以千屈的警觉都没发现她的靠近。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宁千屈?请回吧。”
千屈被打断了思路,她挑了挑眉,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你认得我吗?莫笙妹妹,你练得难不成是轻功吗?”不是轻功,那你就如同鬼怪了。
莫笙抬眼看着她,反问道:“你练得走火入魔了吗?”没有走火入魔,怎么眼睛会露出血丝。
“咳咳……”千屈还从没被女子这么不留情面的讽刺,她绕着莫笙边转边说:“嗯?走火入魔?那你现在不就是一具死尸喽?呵,我还想问问你是人是鬼呢!”
仿佛被这话惊倒,莫笙倒退了几步,离远了一点,才回道:“传言宁大小姐温柔可人,今日一见倒是让我别有感想。”
千屈不以为然,也没有挪动地方,只是傲然地问道:“别的感想不必有,我倒好奇你是怎么由姓越再到姓莫的。”
莫笙的脸上不再一片淡然,她苦笑着问:“那你呢?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其实儿时我见过宁家大小姐,可是你们二人的相貌差距实在太大了,你又是谁呢?”
千屈傲气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纹,她的眼神茫然不知所措,她是谁呢?她……也不知道。
莫笙叹息着,拉过了千屈的手。她开始对这个女人有了好感呢,毕竟她们一个身不由己,一个失去本心,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千屈感觉着手中那冰凉的体温,忽然有种把莫笙认作妹妹的冲动——她的秘密隐瞒了这么多年,还不曾被人道破,何况这个女孩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她似乎能明白,自己也不过是被宁家所利用罢了。
这种被人理解的感觉,令一向坚强的她,居然生出一丝委屈。
两个同样心里有苦说不出的女子,在莫笙的勿忘斋(就是那个小屋的名字)里进行了一番心灵舒缓。她们将各自的苦水倾倒一空,双方的情绪都有些难以控制了。
知道暮色将近,莫笙开始催促千屈回家,毕竟以宁家的家教,不可能让她在外留宿。
千屈睁着凤眼,摇头问道:“莫笙,你这里有没有书法的工具?”
“啊?笔墨纸砚我都有的,你稍等。”
不一会儿的功夫,莫笙就已经都摆好了。
“小笙,我为你写一首诗怎样?”虽是这么问着,千屈抬着手腕,手执狼毫,一行洒脱的小诗便跃然纸上——莫陌归尘路,笙声响越林。
她笑着把写有诗的纸递给莫笙,神色间的温柔不似作假,“这是我的心意,好好读读吧,你会明白的。”
说罢,千屈就向她道别,在月色下匆忙地王家赶去——幸好父亲给了自己任务,她可以推说去谈生意了,否则这么晚回家,将会失去一星期的自由呢。
莫笙怔愣住,轻声道别,心中满是感动。
她本叫越尘笙,无奈成为家族间争斗的牺牲品,从此就再也没了自由。
她嫁给一个老人,被迫改名为莫笙,其中的苦涩仅自己可知。
这诗中的祝福之意溢于言表——人生总会走向死亡,归尘之道怎能如此陌生般地走下去,让莫笙这个名字响彻越家、响彻大陆吧,你可以做到,你是如此具有灵性和天赋……让她不禁,热泪盈眶。
莫笙用手指勾勒着那笔迹,心中满是感叹:她有多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呢?久到,她已经忘了自己才18岁,忘了自己也该是个活泼开朗的花季少女……
千屈回到了家中,果不其然,所有人都等着她交代原因,饭菜就在桌上却没人先动。
“父亲,我今天下午就去找赵总了,午饭则是在外面吃的。”千屈清晰地把今天的行程汇报了一番,这个家就是这么死板,令人不禁想要逃离。
禄蓉对千屈的语气感到心疼,连忙拉过她坐下,顺带数落宁老爷:“哎呀!宁骆峰,你这是在把我女儿当犯人审问吗?千千快吃这个,来补补身子,今天肯定忙坏了吧。”
可以说宁老爷做过的最正确的事,那就是娶了禄蓉,娶了一个永远都乐观开明的女人。
千屈略微感到心安,母亲是这个家唯一温暖的存在。她很是想不明白,这么好的女人为何偏偏嫁到一个如牢狱般的家里?所谓的爱情真是可怕。
“她才不是我……”仿佛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宁老爷气的连饭都没吃,往书房走去。
禄麟疑惑地询看向禄蓉,他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宁家的家教太过严格了吧?亏姨夫还说不封建呢。
千屈之前的情绪就没有缓和好,一听到宁骆峰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她的心立刻沉入了海底——是啊,我才不是他女儿呢,所以随便斥责,不需要心疼,不需要关心,只要我能为你做事就行,如果我没有脑子恐怕也不会被他收养。
禄蓉心疼地看着千屈,摸了摸她的头,将这个孩子搂到怀里轻声安慰:“别想多了,他不过嘴硬心软,担心你呢。”
随后她又盛了点饭,把两个孩子照顾好后,前往了书房——老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还要去给他送饭,都上了年纪怎么还是孩子心性,居然都还闹绝食。
千屈慢吞吞地吃着,心里却暗自发誓,她一定要把记忆找回来!
禄麟抬眼,送了她一个温暖的笑容,憨厚地安慰着:“表姐,你不要难过了好吗?以后你去哪里我都跟着,这样姨夫就不会担心了。”
好笑地瞥了一眼表弟的傻样,她柔声回道:“不,我没事,可是你们就要开学了,别傻的成天围着我转,表姐还想帮你成为学生会会长呢。”说起这个,千屈眼里大放光彩,自己的位置自然要表弟来顶替了。
“呵,呵呵。”拍着脑门,禄麟很是懊恼,他怎么净犯傻呢,既然是表姐要做的事,自己理应支持,就是为了她的梦想,自己也应该变机灵点。
因为被学生会的事岔开,禄麟再次错过解释的机会,误会就像一根刺,深深埋在二人之间。他们都不曾意识,互相已经恢复了表姐弟的称呼,刚开始可以制造的亲密已经在慢慢淡去。
书房内,宁老爷正在练习书法,这可以说是个静心的好办法,而千屈那一手漂亮的字也正是源自于他的指导。
禄蓉轻掩上门,她清楚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的本性,他是刀子嘴豆腐心。
看着爱妻把饭都带了进来,宁骆峰老脸不禁微红,斥责道:“管我来干嘛!还不去看看千屈。”
他心里清楚,自己那句没说完的话,一定伤了女儿敏感的心。但当时,他却是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幸好话没全说。毕竟,禄麟还在,他现在只是个外人,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
“别逞强了,先吃吧。都一把年纪了,身体可禁不起折腾。”禄蓉包容地笑了笑,这么多年的相伴,彼此的脾性都相互了解,她偏偏就是喜欢这人的古板、正直还有旁人察觉不到的善良。
被如此对待,就算宁老爷是百炼钢也早化成了绕指柔。他坐在一旁吃,禄蓉就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小小书房被温馨溢满。
夜里,千屈给赵东卿去了一条短信:父亲已经答应合作,周末见。
第二天,她就早早地到了医院,因为宁从兰说要在医院和她见面。千屈很想看看韩墨羽的眼睛,借以恢复记忆,所以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院内柳絮纷飞,千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秋天,已经悄然将至。她走在林荫间,鸟鸣声不绝于耳,透过浓密的枝叶可以窥得那初升的虹日,还有一览无云的蓝天。
看着那结伴而飞的麻雀,千屈的心中突然生出一种羡慕,她并非不向往一段爱情。但,在一个需要争夺权势的家庭里,真爱可能容下?
她心中掠过一层阴翳,因为有些走神,没敲门就进了墨羽的病房。
韩墨羽闭着双眼,神色惬意。他以为是小韵来了,用手指着桌上的苹果道:“来,小韵,喂哥哥一块苹果。”
一旁的宁从兰哭笑不得,千屈向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别说话,自己拿了个带核的就往墨羽的嘴里扔。
“嗯,真乖。唔……”韩墨羽表扬的话顿在了嘴边,他咬到了什么?还给吞了?味道苦死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那女人捂嘴偷笑的模样——咦?怎么这么熟悉,印象中年幼的望兰和面前的宁千屈一点点重合……
“望兰!是你吗?”激动的韩少爷立马跳下了床,想都没想就抱住了千屈。
“你!”千屈本来是想反抗的,但看到那双黑眸中真挚的感情,不知为何竟忘了反抗。
二人相拥的画面刺痛了恰好来医院找千屈的禄麟——他早上听说千屈有事要去医院,想到自己应该保护她,所以才会追来。但,没想到,原来表姐心中另有他人,那人还是韩墨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