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庆华越说越觉得惋惜,陆少也已经知道了后面的事情为了自己的父亲少受一些过往的悲痛于是淡淡的开腔道:“可是他却没有回来,被崔文的手下暗害后,在半路上没有挨过,对吗?”他尽量的避免了一些敏感的词语也尽量的让曾经的伤痛缩至最小化。
陆庆华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历尽千帆语气苍老的开口道:“我入狱的那一年,是我最波折的一年。我变卖了当时开的有声有色的医馆遣散了下人,卖掉了祖宅,总算求得了自己的一个安生。我一时之间所有的家产化为虚无,竟是一夜没落到了墙倒众人推。可就在这时,是韩老弟慷慨相助的给我赎回了祖宅,给我找了几个侍候的下人帮我的夫人带孩子。虽然当时的陆家以不复往日那般繁华,但因为有韩老弟的救济而让我能够勉励的支撑生计。”
陆庆华看了看芷柔,笑着淡淡的开口道:“当我第一次在不夜城见到你的时候,我在心里真的由衷的感谢老天爷让我能再次遇到故人的遗腹子。可是……”陆庆华顿了顿,语气复杂,“但是你几次三番的出现在陆家,给陆家惹了这些麻烦,我虽是怪你,却不向夫人那样恨你到骨子里。”
芷柔紧张的咬了咬嘴唇,陆庆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许是韩老弟的雪中送炭让我记了一辈子,对于你我并不想在有什么负债与追债只愿你能与陆家少些瓜葛。”
芷柔早已因为陆庆华的一句话而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赶快的离开。陆少发现了芷柔尴尬的情绪于是岔开话题道:“那么向副官又是什么时候找到您的呢?”
陆庆华眯了眯眼努了努嘴,“就在韩老弟给我赎回祖宅配了几个下人的时候。”那时的陆庆华万万没有想到那样的向副官竟可以因为这毒辣的蛊毒而可以咬咬牙的就坚持下来。
那是他见过的最顽强的一个特殊的病人,他的蛊毒复发严重后,真的是能死人的,而他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用尽全身的气力那怕伤了自己也会咬咬牙的坚持下去。
他还记得,向副官说他要活下去,看着他的儿子成为向他一样的有担当的男人,可是即便是这样的父爱如山,终是没能活着达成自己的心愿。
陆庆华的思绪陷入了休止,心中顿了顿,伸出手掐算着时间,缓缓地哈了一口气,“哈,大概是两军哗变沉寂的一年后,我和夫人勉励支撑在陆家的祖宅里。只是因为一年前的事情已基本有了定性,于是我决定重新干起自己的老本行,既然已经跌了一次就不怕再破釜沉舟的重拾自己过往的那段失败。”
陆少看向眼前早就是老态恒生的父亲,时至古稀之年他依旧是宝刀未老,可神龟虽寿犹有竟时,那有什么不变的长青万年的年岁。这些不过是一时的追捧吹擂罢了。心中不禁黯然,他们每个人终会有老去的一天,终会经历那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争什么呢?抢什么呢?大半生在权利之巅追逐,紧绷神经的提防着身边的人,到最后终是抛入了黄土化作了灰。
只听陆庆华接着开口道:“因为资金的缺失,我走投无路下又去找了韩老弟,韩老弟又二话不说的就慷慨解囊了,因为毕竟在上海沉寂了一年,过往的旧事虽很少有人知道但毕竟也影响到了我的名声,于是我远走他乡开了第一家的陆氏药材场,紧接着药材生意越做越大,我又开了好多分店,而我这一次质的飞跃也全凭了韩老弟的第一桶金而才奠基了如今的陆氏。”
歌笑早已听不进去他们陆家的发家史内心抑制不住的激荡起高涨的情绪吼道:“为什么这个名利场可以冷酷到为了一个可能的假设,在有可能的情况下影响了他的业绩后就下定决心的斩尽杀绝,只是自认为有可能会传染到其他人后,为了不让人们知道蛊虫的存在而毒辣的杀害十多条无辜的人命。身为一个手揽大权的人发现问题不是应该及早解决吗?退一万步来讲,我爹他已经中了蛊毒,命如灯灭,他没有必要去痛下杀手的多此一举!”
芷柔听完后,不由得的打心里觉得歌笑始终是一个不会算计人心的大男孩。他正直善良,不会多加的揣摩,亦是活的简简单单没太多的心机。不像他们历经了几载浮沉,早就活的深思熟虑小心翼翼。不是人在适应环境,而是环境改变了人。
歌笑从小不受拘束的生活在山寨里,自然也就因为环境的原因而重义气,敢爱敢恨。而她和陆少虽看似不一样却也一样,她们都生活在这个权利的漩涡中,陆少要提防的是眼红他们陆家的暗箭,而她要提防的却是各方的势力,军旅中的三教九流,敌方中的那些盘根错杂的利益交汇。
芷柔缓缓的张了张口想要回答歌笑的话却还是住了嘴。在这件事上她毕竟是与核心人物有一些关系的后人,她越说反而会让当事人有抵触的心理只会让当事人觉得这是再说风凉话,死的不是你的家人,你不会理解当时的痛。
芷柔看了看陆少将求助的目光投到了陆少的身上,她想让陆少开解一下歌笑,而她现在惟一做到的是尽量少开口,尽量的不要在歌笑的伤口上撒盐。而她相信,她能看明白的陆少一样也能看明白,甚至在开解的这一方面能做的比她好。
陆少感觉到身侧那一双复杂的眼光,向那眼光看去,对着芷柔缓缓地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她这件事他一定能帮她做好。陆少沉了沉嗓子,“在这个庞大的利益网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无辜而下手仁慈,身后几百双眼睛盯着,随时都是有一把蓄势待发的剑指着你。如果蛊虫的事情被任何一个人知晓后都会被无限的放大,小老百姓口口相传人尽皆知,军方也会利用起来做成一把随时都能戳你脊梁骨的利刃,事情卷入了舆论风暴这是崔文所不能承受的势力范围,所以他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
歌笑笑了起来,“不过是自私自利的借口罢了!”陆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歌笑的肩膀,“我和你一样也不耻这些陋习,可是如今的人心只要一煽动都能盲目的去跟从,这是几百万年来都不曾有变的命格。所以我们才要凭着一腔的热血来唤醒这些人的良知。”
陆少看向歌笑神色凝重,“但是十年前的贪妄,都得到了应得的报应,崔文没几年就倒了台,而韩振国也背上了自己所没有做过的业障,沈万也****而死,就连……”陆少看了看芷柔淡淡的开口刻意的压低声音回避着芷柔,“就连韩家如今也散了,崔大小姐血崩,韩老爷死于非命。”陆少不禁的挑了挑眉,“你看,一切都在时间的洗礼下变得公平,所有的人都得到了现世报,就连现在的陆家也是舆论缠身百年清誉毁于旦夕,你看,一切都很公平。”
陆少沉重的带着惋惜的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扯了扯嘴角,“惟一对不住的就是当年的向副官,但我相信,他的冤屈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听完了这么久远的陈年旧事,芷柔两只手放到腹前插到一起摩挲着,既然是十年前她的家人犯下了错误,那么她是有必要说一句抱歉的,虽然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根本不能把早已写入档案成为定局的一切改写,但至少能给当事人一份慰藉。
芷柔缓缓地走到了歌笑的身边,开口道:“歌笑,对不起!”刚想要跪下为曾经父辈犯下的业障给一个表示却被歌笑紧紧的抓住手腕,“但你曾经救过我,给过我希望,那一晚雪夜里的热粥是我这辈子喝到的最好喝的粥。”
歌笑两手捏着她的肩膀,低下头看着芷柔一脸自责的神色,歌笑的嘴角淡淡的笑了笑,他这笑有着些许苦涩像杯没加糖的苦咖啡,无喜无伤,将他经历过的纷繁冗杂研磨成了深邃的醇香,“其实我这么着急的想弄清楚十年前的事情,并不是因为想重提旧事再次的纠缠,因为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精力再去化解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过往,十年前那段旧事被尘封,十年后又再次的掀起了波浪,我只想要的是活的不要太复杂,我们任何一个人所应做的就是要向前看。十年前的事情就让他烟消云散吧!我只想还向现在这样可以真真实实的看着你。”
芷柔听后心中的负担总算松了一半,哭着笑了起来,正如歌笑说的那样,他们任何一个人这命理的纠缠早就乱成了一团,如果因为如今这微妙的关系而让他们喊打喊杀血刃仇敌,这真的是她们实在无暇再顾忌的了,兜兜转转了一圈又一圈,命理的纠缠越来越乱,还是向前看的好。
一杯咖啡不管是苦是甜,怎么搅拌,都不过是衍生成了另一种可存在的物质。而这个物质的存在在于它是否放了糖,方糖放多了,加杯水,味道淡了又加糖,如此周而复始就像地狱中无尽轮回的深渊;一段伤情不再于怎么忘记,不在于怎么斗狠耍心机,而在于你是否有有勇气迎接崭新的当下重新开始。苦苦的执着在过去只会惹得一身的烦恼,也许抬头向前看,不再这死角徘徊会是柳暗花明又一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