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琴走后没多久,芷柔的耳边就传来了一串稳健的脚步声,步履声声走的迟疑也走得艰难。芷柔虚脱的向那发出脚步声的地方看去,眼前是一双黑色的皮靴映入了她的眼帘,芷柔颤颤巍巍的抬起苍白无力的手,涂着红蔻丹的指甲死死地抓着霆铮皮衣的一角,幽怨的看着他,用极清极清近乎虚弱地声音开口问道:“为什么?”
下人被屋里的动静惊动,霆峥动了动耳朵,意识到陆家的人都在向这里赶,一个灵巧又不拖泥带水的闪身在黑暗中,陆夫人看到了这一地的血红,不由得捂着嘴,颤颤巍巍的慌张开口,“快,快去找大夫过来!”
芷柔眼睑一垂,眼中一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小脸儿滑了下来,“不必了,孩子保不住了。”一句话用尽了她全部的心力,霆铮在暗处不由得攥着拳头,紧紧地咬着牙关,俊朗的面容阴沉的可怕,似暴风雨一般阴晴不定。
陆少接到了消息匆忙的赶了过来,看着周围狼藉的一片,还有已近乎虚脱的芷柔,将她揽到了怀里,为她挡住了那一个个各怀心思的嘴脸,低声吩咐道:“这里有我,你们都离开吧!”陆少将芷柔打横的抱到了床上,沉着声平平的开口道:“你出来吧!”
霆铮从房梁上翻了下来,陆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霆铮,似水雾般的眼中难掩如火般燃烧的怒气。他感觉到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样随时都能爆发出来,揪着他白色的衬衣领贴近他质问道:“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一次次的伤害她,一次次让她为你落泪,你根本不爱她,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了她?”
“爱与不爱,轮不到你来指责我,你又是谁,你又有什么权利质问我。”霆铮眼中透着一股冷酷与恨劲儿,这样的他丝毫都不畏惧陆少的雷霆怒火。
陆少轻蔑的一笑,眼中好似有冷箭般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彩,随时都能让人感觉到如寒冰般彻骨的凉,“凭什么?”陆少冷冷的一勾嘴角,“就凭芷柔是我三媒六聘娶进门的陆家少夫人。你这个让她一次次伤心的浪子根本没资格谈爱。我若是爱上一个人,决计不会让她多掉一颗眼泪,因为让她掉眼泪的男人不值得她爱。”
芷柔侧着头蹭了蹭眼泪,摆了摆手,“别说了,我想静一静。周霆铮,你走吧!”霆铮看着如今虚弱成这个样子的芷柔,心疼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对陆少不屑的笑了起来,“陆黎钰,我告诉你,你永远都赢不了我,因为我知道芷柔她的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话音刚落,霆铮不由的一挑眉,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来都不曾轻易放下的轻蔑与自信,勾了勾嘴唇,“不信,你走着瞧!”
看着霆铮远去的背影陆少恨恨的咬着牙,似是要把他吃了一样,转过头看着象牙白大床上双手揽着膝盖,头深深地扎在腿上蜷缩起来瘦弱无助的人儿。心中的疼痛像是一把把的刀,一刀又一刀的刺得他崩溃:如果第一眼你遇到人的是我,你是不是就不会落下一身的心伤。为了你最初的信仰,值得吗?
陆少拿起桌上的派克金笔,洁白的纸上是一种带着大家的虚淡与沉静的字迹跃然纸上,拿着写好的方子,交给了下人,让下人去煎药。陆少将芷柔环在了怀里,轻轻的开口道:“不要为他落泪,因为他根本不值得,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霆铮大步流星的向沈淑琴的住处走去,似乎风中都弥漫着他越聚越多的怒气。刚到门口,一脚踢开了她的房门,冷酷的眼中浑浊万分,带着一种嗜血的戾气。
他从腰间抽出了枪,熟练的上了枪膛,拿着枪抵着沈淑琴的额头,“你为什么要让芷柔流产,若非我不放心芷柔,守在她的屋檐下,你觉察到了我的存在,你还会对她做什么!”
沈淑琴不在乎的冷着眼看着他,挑破了窗户纸,娇媚的眯着迷人的双眼,似勾人摄魄的狐仙一般,“这不是你想做的吗?可你下不去手,我只是在帮你完成你未完成的事情。”
霆铮全身颤抖的随时都能扣动扳机,眼中带着火灼似的火星冷冷的开口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大街上不按指示杀了小野,我完全可以处置你。”
沈淑琴勾了勾嘴角,哼了一声,“哼,上峰手下的人等级分明,我等级高于你,你若是越级处置了我,你以为上峰会让你好过么?说白了,我就是有罪也轮不到你来处置!”沈淑琴从衣兜里拿出了不久之前接到的一份电报,食指和中指夹着电报的边缘在霆铮的眼前抖了抖,“三天前接到的命令,命令的目标你猜是谁?”沈淑琴卖着关子笑道:“是小野!”沈淑琴眼中带着得意的光,整个人都是一副奸诈的吟吟笑意,“我这先斩后奏,倒也罪不至死吧!”
霆铮眉头皱到了一起咬着的嘴唇在咯咯的颤抖,食指几近要扣动扳机,“你杀了我的儿,此仇不报我妄为人父。”霆铮挑了挑眉毛,恨恨的不在乎的开口道:“到底是一念天堂,还是一念地狱,我不在乎!”
“呵呵”沈淑琴不屑的尖笑了起来,“人父?你以为你这个人父很称职?一次次的伤害她,一次次的让她堕落,让她嫁不爱的人,不管是为人父还是人夫你都不够格儿。”
霆铮听到这儿眼神之中不再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有些游离,有些逃避,沈淑琴还是带着笑意的看着他,神态当中尽显讽刺。
沈淑琴撇了撇窗外,她从窗户外面,看到了黎督军的亲信,于是向他努了努嘴,“如果谢晋看着你开了枪,你觉得你会被黎远山按上一个什么罪名呢?到时候上峰那里也救不了你,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是韩芷柔呢?上峰不会因为自己失了两个得力的干将而开罪她吗?”
霆铮看着窗外缓缓下车的谢晋,冷着脸收了枪,闪身在了暗处,暗暗的将沈淑琴的这条命记在了心里。只听外面的谢晋对沈淑琴开口道:“督军让你前去支援。”
“好,我这就去准备。”沈淑琴了然的一笑点了点头,回了谢晋,谢晋走后,霆铮问道:“谢晋虽说不是咱们这里的人,但是黎远山让他传达的消息如果没有上峰的授意是绝对不会传达给你的。上峰为什么会让你去深入前线支援敌军,而我的任务却还是进行情报的收集,我就这么无能吗?都不如一个女人!”
“上级让我渗透内部,是因为我不会和自己的下属不清不楚,区区一个韩芷柔就已经让你手足无措,是你太让上级失望了,这不过是给你的一个警告!”沈淑琴洋洋得意的分析了起来。
紧接着沈淑琴也不管霆铮是不是听了进去,丢了一沓写满东西的纸给他,“这是上面找出的追影的通话记录,你暗中交给陆泽宇。”沈淑琴的烈焰红唇似红透了的枫叶勾出一种大仇得报的笑意,“到时陆泽宇一定会帮我们铲除这个异己。”
霆铮拿着手里的纸,又看了看远去的沈淑琴,手一紧微微的颤了起来,有些不太相信的自言自语了起来,“这儿女情长真的把我牵绊住了吗?”
霆铮怀揣着沉重的心事,他每走一步都越是觉得有些害怕,这本不是他这应有的自身素质,可当沈淑琴道破了一切,他才发现从这儿到她那里的距离是这么的长,但就算长也总有走完的时候。
他不敢对她说他待她是怎样的一种情绪,因为他也不清楚这种情绪是男女间的爱慕之情还是别的什么。他自始至终为了能让她彻底的听他的话,他用了他全部的耐心,只因为从第一次见她,她那不服输的倔劲儿,是这么的不一样,以至于让他产生了征服她的欲望。
他用尽了解数的让她折服,却不想他也因此越陷越深,最后只得装作一种不在乎的样子和她撇清关系。因为他知道,向他这种人,爱情在他眼中不过是廉价的,爱的越深就越会给敌人挫败他的筹码。他可是苍狼,大漠里无人能驯服的苍狼。
霆铮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芷柔的房门外,理了理衣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了门进去,只见芷柔正抱着一个做好的小衣服靠在床头。
看着那个将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床上的芷柔,芊芊细腰仿佛一捏就断,轻薄的素白睡衣拖到了地上,曾经那一头的长发好像没当初那样如墨般乌黑了。
霆铮错开了脸,心中是一种怎么也形容不出的酸楚,缓缓的放轻了脚步走到了她的身后,只见她白皙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紧闭的眼眸中浓密的睫毛似弯月一般颤着,带着一层层薄薄的水渍,她是哭着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