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十一年五月,枢密院副使阿速在颍州城外四十里处遭遇埋伏,五万汉军大半降服于刘福通,倒戈攻打元鞑。阿速被七十六箭穿心,当场横死马下,举国拍手称快。
刘福通乘着大胜之后的兵威,招募十万饥民,一举攻下了河南江北行省的众多城市。红巾军所到之处皆开仓放粮,百姓感其恩德,纷纷加入红巾军,不出数月便发展至数十万人,直接威胁着伪朝的统治。
元廷震怒,下诏由宰相脱脱挂帅,调集了河南江北行省,中书省,江浙行省,甘肃行省的多达五十万的四省联军围剿刘福通。
刘福通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但他手下的兵勇毕竟缺乏训练,红巾军的反抗烈火很快被遏制,双方在河南江北行省一带展开了拉锯战。
然而这些惊天大事对于辗转于泰州和青田两地的张士诚来说,都无足轻重。
张士诚躺在藤椅上摇着扇子,抿了一口清茶,一边看着训练得热火朝天的五百教众,一边暗自思考接下来的总体的走向。
虽说自身已经具备了一些实力,五个小队也组建完毕,但实在没必要在这时候凑上起义的风头。
枪打出头鸟,那脱脱就交给刘福通对付,自己在江南积攒实力,岂不快哉?
想到这里,张士诚拍拍袖子,颇为自得地站了起来。
“禀报天师。”刚刚被提拔为副尉的蓝玉穿着一身蓝布粗衣走上前拜了一拜,“万寿宫外有一个长相儒雅的先生到访,说是要见您。”
“随后就到!”张士诚一喜,将常遇春和吕珍唤至跟前,“你们两个等一下负责监督训练和考核,我出去一趟。”
“是!”
张士诚说罢,连忙急匆匆地跑向万寿宫外,直到只剩几丈远时才放缓脚步,沉稳地出了门。
“刘先生今日怎得有空拜访贫道?”
张士诚一听是“儒雅的先生”,心中便已经确定了七八分。
“这几日……我也听闻了三清教会的一些教义……特别是那“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真乃天人天语,令我有胜读十年之感。”
刘伯温红着张脸,故作不好意思地说道:“当日……是我鼠目寸光了,若道长愿意,我当诚邀道长再次会谈。”
其实刘伯温并不是因为一番大义凛然的发言就会改变既定决策的人。
但他心中很清楚,在饥寒交迫的时代,这劝人努力打拼的三清教义太过于吸引人了,短短一月,入教者便超过两千人,此教会日后必定做大。
若等这条锦鲤飞黄腾达之时,他刘家一家再支持,那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但此时尚为跃出龙门的张士诚迫切的需要自己的援助,这正是将刘家发扬光大的好机会。
况且那浙东方国珍……
刘伯温和其兄长再三考虑,最终决定拉拢张士诚。
“刘先生若愿意加入三清教会,鄙人自然是欢迎不尽。”张士诚一乐,心想麾下又增一位旷世名臣。
“张天师误会了,我这次并不是自己一人加入三清教会,而是来替我兄长传信来了。”刘伯温笑着递上一封书信,望着疑惑不解的张士诚解释道,“天师一看便知。”
张士诚点了点头,拆开了书信。
上面写着刘家希望和三清教会以全面融合的方式展开合作,也就是举家投奔张士诚,但依然保留自己的决定权。
张士诚看罢,不禁皱起了眉头。
表面上青田刘家诚意满满,愿意付诸所有。但因为目前三清教会不过两千人左右,而刘家是青田首富,上下人丁六百多人,家丁仆人近千,三清教会根本无法彻底控制刘伯温一干人等。
况且熟知元末历史的张士诚不会忘记浙东沿海还有一个与青田刘家交恶甚久的海上霸主方国珍,这个人可不是好惹的主儿。
刘伯温这一手聪明啊,吃准了我现在急需地方豪强的支持和帮助,就想将我绑上刘家的战车,进可消灭方国珍,退可拿我当炮灰,不愧是当世诸葛亮!
自负不如啊……张士诚暗暗赞叹。
“先生可有听说过方国珍?”张士诚点明。
刘伯温脸色一僵,这小子居然直接看破联盟的用意。可青田刘家同方国珍交恶的事几乎没什么外人知道,可他……
先是准确预测黄河红巾起义,然后又知晓刘方交恶,饶是不信鬼神的刘伯温都对此心生不少怀疑。
他背后不会真的有神仙吧……
“自然是有听说过二三,此人乃盘踞浙东沿海一带的军阀,不知张天师怎么突然提起此人?”刘伯温试图做最后的掩饰。
张士诚在万寿宫门前的石头台阶上坐下,面带笑意地对刘伯温说道,“只要刘家为我提供足够的粮饷,再为我讨来一个浙东防御使的名号。一年之内,我帮你们灭了方国珍。”
“……!”刘伯温愣在了万寿宫门前,呆呆地看着张士诚,过了好半天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东西南北的起义烽火都已经开始燃烧,谁也无法预料之后的走向,张士诚必须要尽快扩大势力。所以即使他心里没底,却依旧掷地有声地肯定。
同样,张士诚对这个海上小霸王也没什么好感。
历史上的方国珍曾经派人配合朱元璋偷袭张士诚的海军,导致原先那个张士诚在正面战场上节节退败。
更何况方国珍实力主要在于海军,步军如同虚设。倘若真的能一举将浙东三府攻下,再做好海防,那无疑是今后的一大助力。
江浙富庶,自古尽然。光光是小小的浙东就足矣养活数万精兵,岂有让于他人的道理?
张士诚下定了决心。
刘伯温朝着张士诚拱了拱手,“方国珍屡次侵犯江浙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刘家有杀贼之心,却无除贼之力,若是张天师能除去此獠,我刘家当倾囊相助。”
报私仇都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不愧是你,张士诚在心中笑道,嘴上却少不了应酬几句,“刘先生大义,张某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