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光复后第二天。
在张士诚的三令五申下,军规军纪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基本没有军士为非作歹,淮安百姓很快恢复了正常生活。
“禀报将军,那几个先前投降的军士已经带到了。”李伯升走进万户衙门,对张士诚说道。
“叫进来。”
马三刀已经做了好多年土匪,对淮安城内的消息也不是那么灵通了。
张士诚有意借着这几个投降的壮丁了解一下城内的具体情况。
“小的拜见将军,将军万福!”那几个喽喽兵一见坐在上位的张士诚便直愣愣地跪下,一连磕了好几个头。
“好了好了,你们献城有功,不必如此。”
张士诚挥了挥手,叫亲兵搬来几把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看着几个壮丁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张士诚开口道,“其实叫你们来这里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你们几个问题。从现在开始,你们讲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如实回答,若是有一句假话……”
“俺们保证如实回答,如实回答。”
“你们可都是淮安人氏?”
“回大人,俺是乡下来的,其他几人都是淮安本地人。”一个看起来有些粗笨的汉子回答道。
“好!”张士诚微微一笑,“讲讲你们知道的地主老爷,还有官老爷的故事。”
两个时辰后,结合被俘虏官员的口诉和几个壮丁的回答,一份淮安近年的官场见闻概况被摆在了张士诚的桌上。
淮安左蒙古千户,贪污治河银钱五千八百两。次年运河小范围泛滥,超过三千亩田地被淹。
淮安知府,贪污赈灾粮三千九百石。当月,饿死饥民近千人。
淮安右蒙古千户,肆无忌惮强抢民女,逼迫数十民女上吊至死。
……
张士诚的眼神愈发凝重,拳头一点点握紧,深吸一口气,便直接跳到了最后:
淮安万户月阔察儿,为向朝廷进献银两,纵兵抢劫十余镇,屠杀近百人。贪污治河,赈灾款项三万五千两,虐待民夫至死。
“砰!”张士诚猛地一拍桌面,抬手将洛轩刀出鞘。
他也曾认真想过元朝为何如此短命,现在看来原因其实根本没有多少深奥。
单凭手中的这淮安官场之举,此朝就没有资格继续存在。
“蓝玉!”张士诚向外头吼道。
“在!”
“集结亲兵队。”张士诚一字一句地说道。
“按着上面这个名单,抄家!”
……
下午,昏昏的太阳照射着倾斜的光芒,带血的洛轩刀折射出深红的颜色。
因为以发放粮食为号召,大部分淮安百姓都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汇集到了城中央。
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
一时间大街小巷均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尚未靠近城中心,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望见了一块用大红布包着的小山。
“鄙人,江浙义军之首,张士诚。”张士诚站在高台上,依靠着层层人力传音,“粮食,就在我身后的仓库中,请大家暂听我讲两句。”
“想必在场的各位,从前的日子都不好过。上有元廷狗官贪污受贿,横征暴敛;下有无良地主,压榨百姓,肆意妄为!可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要被他们压迫?”
“家人妻女被侮辱,田地祖宅被霸占,你们甘心吗?”
纵观台下,已经有人开始默默哭泣。这一字一句的话语,都如同一把把尖刀,深深插在饱受压迫的老百姓心中。
“不甘心。不甘心又有什么办法呢?”张士诚左手一抬,“现在我告诉你们有办法!拿起手中的武器,反抗!”
那块硕大的红布被军士掀开,无数血淋淋的人头滚落。
一个个人头背后都直接或间接地背负着好几条人命,每一个家庭都因这个时代承受了无法想象的心酸和泪水。
“就……就是他!”一个七旬老汉花着眼睛在人头中发现了玷污自己孙女的官吏,不顾满地血污,直接跌跌撞撞地冲了上去,连捶带踩将那肮脏的头颅打的血肉模糊。
“扑通!扑通!”
不知是谁起的头,数万淮安百姓如同潮水一般,围绕着站在高台上的张士诚跪下,涕泪横流……
与此同时,徐州城外,元军元帅帐内。
脱脱握着一对玉球,一边踱步一边缓缓地滚动着。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围而不攻,速战速决。
贾鲁侍奉在一旁,等待着脱脱的决策。
此时元军部队已经聚集了十万精锐,但若是想要将徐州府包围的严严实实,再抽调还需一段时间。
但芝麻李的全部实力同样没有安插在徐州城内,而是散落于淮西各地。
双方好像一招夺命的剑客,等待着决战的到来。
“报!”一个斥候骑着快马从中军营帐疾驰而来,“禀报元帅,江浙六百里急信!”
“念!”脱脱脸色一变。
贾鲁连忙前去将信件接下,拆开小声念道,“六百里急报,十万火急!泰州匪军近日突然北上,连克数府,兵威甚大……”
贾鲁越念越小声,“淮安万户月阔察儿兵败之后弃城而逃,淮安城陷落,望…望元帅速速裁决……”
“唉……八千人镇守的淮安城,连三天都挡不住就陷落了。”脱脱将一对玉球放在了桌上,长叹了一声。
“恩相,是否派兵去剿灭江浙匪乱?”
脱脱虽然已经罢相,但贾鲁依然在没其他人的时候如此称呼。
“不必。”脱脱生来好强,性格倔强。
如今徐州城下剑拔弩张,正是他与芝麻李的决战关头,脱脱当然不肯放走一个兵。
“察罕帖木儿最近在商丘练兵,颇有成效。一连绞杀了好几处当地土匪,实力还算尚可。”脱脱转头对贾鲁说道,“你赶快替我写一封加急信,让察罕帖木儿带着三万新军去平定江浙匪乱即可。另外奏书上表朝廷,倾诉徐州匪乱之剧,请求调动中书省和本部兵马,速速增兵。”
“是!”贾鲁恭恭敬敬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