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熊哥有意为难不肯放人,叶苏浅走上前淡笑着:“熊哥,我有几句悄悄话想跟你说,不知你敢不敢听?”
熊哥摸了摸下巴,凑近叶苏浅,伸手捏住叶苏浅的下巴:“小姑娘,挺有种啊,单枪匹马就敢到我的地盘上来,想说什么说,你敢说我就敢听。”
叶苏浅挥开他的手,附耳说了四句话。
你换过肝。
你养母为了给你凑医药费,卖了一个肾。
你至今没找到你养母,她已经死了。
我告诉你你养母骸骨的下落,那五万块算是我的报酬。
熊哥立马脸色大变,一把掐着叶苏浅的脖子:“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叶苏浅被他掐得喘不过气。
熊哥看着叶苏浅毫无畏惧的眼神,手忍不住颤抖,眼底晕出了水迹,手一点一点慢慢松开。
养母是熊哥心里的一根刺,是这辈子他唯一对不起的人。
生父生母离异后,他随父亲生活,父亲再娶没两年就死了,继母将他赶出家门,生母对他不管不问。邻村的寡妇收养了他,成了他的养母,待他如己出。
十五年前,他得了肝病,找到了合适的****,却没有医药费。
是养母卖了一个肾,给他换回了医药费。
熊哥出来闯荡,一心想着等赚了钱就把养母接过来享清福,可等他赚了钱回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养母,村里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最后一次见过他养母的人说,那天天还没亮,养母急匆匆出门,跟人说她梦见阿熊出事了,打他电话也打不通,她要去找阿熊,然后养母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养母出门那天凌晨,他和人打架重伤进了医院,手机被摔碎了。
这些年,熊哥到处打听养母的下落,一无所获,他隐约有种感觉,养母已经没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熊哥猩红着双眼盯着叶苏浅。
这些年他辗转各地,身边关系最好的兄弟都不完全清楚他的过去,没人知道那是他的养母,更没人知道养母曾经卖过肾。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女人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她凭什么一口咬定养母已经不在世上,还知道养母的骸骨在哪里?
“二十五万,放人,你和吴应才的帐一笔勾销。”叶苏浅讨价还价,“只要你答应,我就告诉你。不然,就算你捏死我,我也不会说半个字,不信你试试看,我说到做到,我敢一个人来这儿,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她的口气很冷很硬,毫无商量的余地。跟这种混社会的人打交道,该硬气的时候必须硬气。
熊哥的眼神红得想要吃人,但为了知道养母骸骨的下落,他忍住没发作,咬了咬牙,对身后的小弟挥了挥手:“放人。”
孩子抱来了,两岁的小娃娃,瘦得不成样子,沉沉地睡着,怎么喊都喊不醒。
叶苏浅知道,他们嫌孩子吵,给孩子喂了安眠药。
“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居然给他吃安眠药,你爹你妈小时候没喂你安眠药真是太亏了。”实在压不住气,叶苏浅破口骂道,人渣!这么小的孩子,他们居然忍心下手,“欠条呢?”
欠条一拿过来,叶苏浅立马撕得粉碎,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写好的还款条子,让熊哥签字,发誓再也不找吴应才的麻烦。
叶苏浅单手抱着孩子,有些吃力,准备要走,熊哥却拦住了她:“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我妈在哪里,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我今天要走不出这道门,就绝不会告诉你。”叶苏浅争锋相对,“想知道就放我走,只要我安全离开,我会打电话告诉你。”
“你找死!我凭什么相信你?”
“信不信随你,有种你就动手。”
熊哥横,叶苏浅也学着横,她敢一个人来这儿,就是吃准了熊哥对他养母的感情,在没得到养母的任何消息之前,他不敢拿她怎么样。
熊哥不知道,其实他的养母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两人僵持着,气氛紧张。
门外有动静,动静还有点大,僵持的气氛被打破。
“去看看怎么回事。”
熊哥的小弟才走到门口,便被突然打开的门撞了一下,流了一鼻子血。
高大的身影优雅走来,白色针织衫,白色休闲裤,很平常的款式,却被东辰奕穿出白马王子的气质。东辰奕的身前是两个矫健的男人,一看就身手不弱。
换作以往,叶苏浅肯定会花痴半天,可此时看清来人,叶苏浅除了震惊,还有不安。
“你是谁?居然敢闯进来!”熊哥顺手抄起家伙,手下一干小弟拿着家伙将他们团团围住。
叶苏浅的手上一空,孩子被东辰奕身边的一个男人抱了去。
东辰奕在她面前站定,眸色深沉:“逛街逛到娱乐城来了,下次又准备逛哪里去?”
认识这么久,东辰奕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冷淡的口气跟她说话。
奕生气了。
叶苏浅愧疚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余光略过四周虎视眈眈的人,叶苏浅觉得现在不是说话道歉的时候。
“奕,我们先出去好不好?出去之后我再跟你解释。”
打死叶苏浅她都没想到,东辰奕会出现在这里,整个人都是懵的。
“还想出去?做梦!”熊哥右手拿着棍子往自己的手心里有节律地拍打着。
敢闯入他的地盘,简直找死。
“他们有没有动你?”东辰奕对熊哥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微沉,伸手扶着叶苏浅的肩膀,目光在她的身上一寸一缕地检查着。
叶苏浅现在更担心的是他们要怎么出去,对方人多势众,看熊哥此时这架势,是铁定不放他们出去了。
来之前她就知道,熊哥出了名的狠辣,她不想东辰奕卷进来,不能连累东辰奕,更不想东辰奕受伤。
“我没事,他没动手。”叶苏浅眉心拧成一团,一咬牙,转身站到了东辰奕身前,将他挡在后面,仰头鼓起勇气道,“熊哥,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和他们无关,你放他们走,我亲自带你去找你母亲的骸骨。”
她的身躯在东辰奕的面前显得异常娇小柔弱,但又异常坚强倔強,固执地想用她自己的方式保护身后那个她喜欢的男人。
她的举动,出乎东辰奕的预料。
活了二十七年,他第一次被人保护,还是被一个女人保护。
这种感觉很微妙。
她很担心他的安全。
东辰奕双眸染上了一抹异样的色彩,嘴角弯出微小的幅度,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抚着她的头,慢慢往下摩挲,手指轻轻在她的耳垂畔停留,手背掠过她的脸颊。
他的心脏莫名有些悸动。
“晚了!”熊哥听见叶苏浅的话,恨恨地啐了一口,“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不是很拽吗?现在知道求我了,没门!”
站在东辰奕身边的另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拨通了一个号码,递给熊哥。
熊哥听完那个电话,神色大变,看向东辰奕的目光,恐惧异常,犹如见到鬼魅。
“放下!快把家伙放下!”熊哥的腰板忽然就直不起来了。
这什么情况?
叶苏浅有点懵。
东辰奕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往外走,没弄明白情况的小弟们面面相觑。
“让开,让开!”熊哥跑上来将小弟们轰开,看向东辰奕的目光恭敬无比。
东辰奕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停留在叶苏浅一个人身上,幽沉深邃。
“孩子家在哪儿?”上了车,东辰奕和她坐在后排,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他是该好好晾她一晾了。
叶苏浅缓缓神:“九曲巷八号。”
两人一路无言,叶苏浅咬着唇纠结着,东辰奕对她的态度很淡。
这一回,他好像真的很生气。
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他的手,东辰奕却将手挪开,叶苏浅挠墙。
去到吴家,叶苏浅将还款条子和余下的五万块钱交给了吴应才:“吴应才,以后你如若再赌,就不会有这次的好运气了。”
“不赌了,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吴应才抱着儿子声泪俱下,都是因为他好赌,老婆才会丢下小宝跑了,这次,差点连小宝也赔进去了。
解决完吴应才的事,叶苏浅总算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纠结了一下,还是拨了熊哥的号码:“你妈妈的骸骨在你家后山的一口枯井里,她当年着急去找你,抄了近路,不留神掉进了那口枯井。”
说完,叶苏浅挂了电话。她终究还是无法狠不下心来,她不想剥夺一个儿子给母亲尽孝的最后机会。
回到车旁,那两个魁梧的男人早已不在,叶苏浅乖乖地爬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东辰奕驱车开往市中心。
一路上,东辰奕只管开车,一句话都不多说。
沉闷的气氛让叶苏浅愧疚倍增,挣扎了好久,叶苏浅鼓起勇气开口:“奕,对不起!你不要生我气了,气坏了身体多不好啊。”
东辰奕没有答话,没有回头,四平八稳地开车。
沉默,漫无止境的沉默。
奕不理我了,怎么办?
他真的生气了,怎么办?
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