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自认他是为龙烨廷考虑，为他好，为什么龙烨廷对此那么介意，那么不耐烦？
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这种改变，快得封墨有些抓不住。
怔怔地看了龙烨廷一会儿，封墨屈身行礼，非常正式行礼：“微臣告退！”
回鹘首领的事似乎只是个开端，没过多久，龙烨廷无意间说看他最近脸色不好，是不是因为处理政务太累了，需不需要找个人帮他分担一下。
尽管龙烨廷表面上说得很随意，但封墨知道，他这话是认真的。
若是以往，龙烨廷只会斜他一眼，让他不要装死装活，赶紧打起精神来办正事，能者多劳。
封墨望着龙烨廷的双眸，轻轻淡淡地笑了笑：“微臣确实有些累了，身体有些不适。微臣想跟皇上告假半月，休息一下，望皇上恩准。”
结果，龙烨廷不仅准了他的假，还调回了一个他一手提拔的臣子，借机分他的权。
封墨的告假从半个月变成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龙烨廷只是例行地派人送来了一点补品，让他好生休息。
好生休息？
烨廷，我是真病还是假病你当真不知道吗？
龙烨廷似乎真的已经不需要他的存在了，他如今在龙烨廷眼里已经可有可无了。
封墨很想冲去问龙烨廷，问他在紧张什么，在担忧什么，他让龙烨廷那么害怕吗？
烨廷，你说过此生都相信我的，你说过的。
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你我逐鹿天下的壮志，并肩而立的豪情，患难相扶的义气，你都忘了吗？
“看吧，本少侠说对了吧，龙烨廷开始忌惮你，防备你了，早就跟你说自古帝王多薄幸，你偏不信。”明渊的声音在封墨的脑海中冒出来，“封墨，你是时候辞官解甲归田了。”
“我为什么要解甲归田？”封墨躺在自家院子的树上，手上提着一个酒壶，带了几分醉意，“我又没有做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为魏国好。”
“可如今在龙烨廷眼里，你梁承志只是一个手握重兵，位高权重，虎视眈眈的王！疯子，你醒醒吧，归隐吧。像谢景尧一样，学着宽容，学着无私，学着放下。”
明渊调了历世时间记录仪上的画面，画面定格在龙烨廷的御书房。
素来与梁承志不对盘的吏部尚书在龙烨廷面前义正言辞地数落封墨的诸多不是，龙烨廷全程听着，一个字都没有反驳。
以前的龙烨廷，可是从不许旁人说梁承志半句不是的。
明渊很想违规将此事告诉封墨，又怕更加给封墨添堵，只得叹息摇头。
所谓帝王心，其实就是没有真心吧。
封墨，你若执念于此，会被龙烨廷伤得更痛更重的。
“不可能！我为什么要归隐？我的存在妨碍他治国理政了吗？我的存在让他难堪了吗？我的存在让他左右为难了吗？我的存在让天下大乱了吗？”封墨将酒坛狠狠砸到地上，“没有，都没有！若是有，为了他，我心甘情愿归隐。可现在唯一有的是，他变了，心变了。”
“我知道有大臣上书弹劾我，也知道他们把手伸进了后宫，给他吹枕边风，可只要他不信，谁能奈我何？需要我的时候，他许我位极人臣，许我位高权重，不需要我的时候，他就开始忌惮我，分我的权，冷落我，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明渊，我所求的只是他此生不疑不弃，与我肝胆相照赤诚以对而已，我这要求过分吗？这对他而言真的有那么难吗？”
“谢景尧可以容许对方需要他时他倾心守护，对方不需要他时他默然隐退，哪怕被对方伤害他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可我不是谢景尧那种烂好人，我没有他那么无私，那么宽容，我放不下！我只知道，龙烨廷答应过我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无私和宽容就是对的吗？谢景尧无私了，也宽容了，可他的下场呢？腰斩！这种无私和宽容难道不是病态吗？你觉得谢景尧真的能放下了吗？我觉得他放不下！”
封墨心意难平，发泄着他的怒意：“龙烨廷……他若真像上次那般负我，我定不会，定不会让他的下辈子好过！”
骨子里的封墨，是极度偏执的，眼里揉不进半粒沙子。
在他眼里，他和龙烨廷的兄弟之义是纯粹的，容不得半点杂质。
他若归隐，或许可以保全他们之前的情义，可是这种委曲求全隐忍牺牲的情义有何意义？
明渊听着封墨心寒的声音，心里打鼓：“疯子，你别这么偏执成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不要轻易去试探人心试探人性。”
一旦试探，也许你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失望，而是绝望！
在感情，在人性上，他们这些来自时光星球的人不是傻，不是不知道风险和隐患，他们只是想喜欢简单地，无条件地相互信任，轻松自由。
可是，最炙热不过人心，最凉薄也不过人心。
“若不是试探，我们又岂止人性可以阴暗到何种程度？”封墨冷笑两声，直接关闭了和明渊的时空通话隧道。
这段时间，尹蓁蓁将丈夫的遭遇和处境都看在眼里，默默地收拾被他打碎的酒坛子。
“承志，若立于朝堂之上那么不开心，便辞官吧。”尹蓁蓁劝他。
封墨望着这个陪伴了他十年的发妻，醉意朦胧地问她：“蓁蓁，你相信我吗？你会一辈子守着我，一辈子都不伤我的心吗？”
“信，我信！承志，我会一辈子守着你陪着你，一辈子都不伤你的心。”
“真的吗？”
“真的！”
“蓁蓁，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瞒我骗我，要如实告诉我！只要你告诉我，就算天塌下来，我都会护你周全，你信我！”封墨伸手抚着尹蓁蓁的容颜，目光迷离，想要抓着这最后的稻草。
尹蓁蓁靠在他怀里不住地点头：“好。”
哪怕龙烨廷负了他，只要尹蓁蓁信他，封墨都会倍感安慰。
然而，上天像是掐准了封墨的命脉一般，偏不如封墨所愿，撺着劲儿折磨他。
梁王告假多日不朝，和皇上面和心不合，如此情形，让那些暗中计划筹谋的小人有了可趁之机。
皇后生辰，百官庆贺，就连躲在府中多日的封墨也不得不携尹蓁蓁出席。
席间，多年不见的龙烨雪也来了，驸马前年因病过世，龙烨雪再次成了寡妇。
封墨如今有了尹蓁蓁，对龙烨雪的情意已然淡了，见龙烨雪不停地朝他这个方向看来，借故离席到御花园透气。
谁料，龙烨雪却尾随而来，忽然抱住了封墨。
封墨想推开她，龙烨雪却抱得更紧了，她说，梁王殿下，皇帝哥哥说你喜欢本宫，是真的吧。
不是，封墨否认，他如今已经有了蓁蓁，蓁蓁才是他的妻子，他守护的女人。
本宫不信，你若不喜欢本宫，为什么会娶和本宫长得那般像的女人当妻子？
龙烨雪勾住封墨的脖子，想要亲他。
龙烨雪是公主，又曾是他的妻，封墨不忍心用力伤了她，推搡之际，不小心扯坏了她的衣裳。
凑巧的是，这个时候御花园里忽然走来一群大臣，龙烨雪见状，忽然低头哭泣，衣衫不整掩面而逃，一副被梁承志欺负了的模样。
很快，梁王对公主欲图不轨被大臣撞破的事传遍了整个皇宫。
龙烨廷大怒，将他叫到御书房。
“梁承志，公主的事，你作何解释？”龙烨廷端坐在蟠龙椅子上，一副问罪的架势，帝王威严尽显。
封墨讥诮一笑：“解释？微臣说自己根本没冒犯公主，皇上信吗？”
封墨手握大权多年，心思玲珑，今日之事，分明是龙烨雪和大臣们联手唱戏。
那些大臣好好地在前头给皇后贺寿，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就那个点去了御花园呢？
这些分明就是刻意安排。
龙烨雪为了她的皇帝哥哥，为了魏国的江山，当真什么都舍得，还真是当之无愧的公主！
她不是那个甜甜地叫着他墨哥哥的小雪了，不是了，她和龙烨廷一样变了，并且将矛头指向了他。
心，泛起轻微的疼。
“那么多大臣亲眼所见，你让朕如何相信？”龙烨廷重重地拍了一下长案，双眸幽沉，“梁承志，你别忘了，小雪都是当朝公主，你就算对她再有心思，也必须恪守礼数！”
龙烨廷这话，分明已经表明态度，他不相信梁承志的话。
当一个人开始怀疑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做什么都错，做什么都惹人怀疑。
封墨听到龙烨廷的话，冷笑两声，掷地有声地说：“微臣只说一次，我没有对公主做任何事！”
“强词夺理！难道是小雪强迫你不成？小雪贵为公主，岂会拿自己的名节，拿皇家的威严开玩笑？”
望着龙烨廷不信任的眼神，封墨心都寒了：“信不信随你！”
说完，封墨拂袖而去！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想要告诉龙烨廷他的真正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