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别扭?
他们这种情况应该比闹别扭严重多了吧,若他们只是简单的闹别扭就好了。
老太太看起来很和蔼,让叶苏浅很放松,有一种想要倾诉的欲望,沉默了一下,叶苏浅开口道:“奶奶,他骗了我,我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老太太问:“他为什么骗你?”
“不知道。”叶苏浅摇摇头,她只知道东辰奕需要她通灵的能力,甚至需要她的命,但到底要了做什么,她没有问,也暂时不想问,“不管因为什么,欺骗本身就不对,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笑了笑,目光变得悠远起来:“欺骗分很多种,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只要你们两个人的心还在一起,又有什么对不对的。”
老太太看得出来,那个小伙子是真的爱这个姑娘。
男人啊,要不是真爱女人,怎么可能一个多月风雨阻止跟着她,陪着她,没有她的点头就不敢靠近呢。
叶苏浅低头,心里闷闷的:“可是我的感情世界里,最容忍不了的便是欺骗。”
容忍不了,也难以释怀,想起来就会疼。
“你错了,姑娘,感情最难以容忍最难以释怀的其实不是欺骗,而是人性的残缺。”老太太伸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有些人骗了你,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便是人性的残缺。有些人骗了你,但他知道自己骗你不对,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骗你,这便可以理解。你觉得你老公是前一种还是后一种?”
“算后一种吧。”叶苏浅用十分无辜的眼神看着老太太,这个老太太看起来像是很有故事的人,她很乐意和她探讨一下这个问题。
“既然是后一种,那就没什么好怕的,谁敢拍着胸脯说他这辈子没说过一句谎话?”老太太慈祥地笑了笑,“我丈夫年轻时候也把我骗惨了,骗了我很多年。有一次地震,房子倒了,我和丈夫被埋在地下生死垂危,我丈夫当时把我护在了身下,伤得比较严重,他怕自己死了,就跟我说了实话。他说其实他当年追求我要娶我,是冲着我家的钱来的。他们家做生意亏了很多钱,他爸他妈都急得躺到在床,而且他当时还有个订过亲的未婚妻,他还承诺过他的未婚妻,说等我们家帮他们家还了钱后,他就找个机会和我离婚。你说我丈夫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你们年轻人嘴里的那种渣男?”
“……算,还挺渣的。”叶苏浅迟疑了一下,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后来呢?”
老太太既然称之为丈夫,那应该没离婚吧。
“后来啊,我丈夫和我结婚之后慢慢喜欢上了我,不想和我离婚了,就给了他未婚妻一大笔钱做补偿,和我安安心心过日子,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直到那次地震,他才说了实话。”老太太说起这些往事来,一脸坦然,“之后我们都得救了,都活了下来,我很伤心他骗了我,坚决要和他离婚,他死活不愿意,一直拖着,我气坏了,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一直没见他,他也没找其他女人,隔三差五就到我娘家来,说不管多少年,他都愿意等,一直等到我愿意见他为止。我父母看他心诚,原谅了他,只是我无法释怀,我们两个就这样拖了五年。五年后的一天,他突然带话给我说,既然我这么不想见他,那就依了我的意思离婚吧,我们就把手续办了。”
“您们离婚了?”叶苏浅有点意外,见老太太的神色有点哀伤,问道,“您其实心里特别不想离婚吧?您应该很爱您的丈夫,是么?”
“当然爱了,只是那时候人年轻,总觉得人生很长,心里堵着一口气,想争争这口气。”老太太说起这些往事来,眼底隐有泪光,“你知道我丈夫为什么突然同意离婚了吗?”
叶苏浅摇摇头。
“因为他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了。”老太太抹了抹眼泪,“离婚的时候,他把他之前那个未婚妻带去了,他的未婚妻和她丈夫也离了婚。我丈夫跟我说,他早就等得没耐心了,对我也没感情了,所以他前脚和我领了离婚证,后脚就和他原来的那个未婚妻领了结婚证。我当场把他大骂了一顿,诅咒他不得好死。”
“他们演戏给您看?”
“是啊。”老太太说到伤心事,十分难过,“和他离婚两个月后,有一天他妻子忽然来找我,让我去见见他。说他们结婚只是为了骗我,因为他得病快死了,他怕我难过。人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所以我去看他了,在他死前的两个星期,我们复婚了。”
五年的光阴,五年的岁月,他们就在赌气中度过了。
若早知他会那么早离开,她一定不会跟他赌那么多年的气。
五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在一起做很多事,弥补过去的伤害了。
叶苏浅垂眸,听得心里闷闷的,人生还有什么比生离死别,相爱却不能相守更痛苦的呢?
“姑娘,我想跟你说的是,人这一辈子啊,其实很短暂,生命无常。既然相互喜欢,就放下那些不开心的过去,珍惜眼前。别像我这样,错过了五年的光阴,遗憾一辈子。”老太太深有感触,“两个人过日子,始终是需要包容、付出的,你爱他多一点,你就多付出一点,他爱你多一点,他就多付出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的心在你这里,你的付出他都会懂的。人这一生啊,但求无愧于心,但求不留遗憾,这样就很好了。他骗了你,你好歹要问问他为什么骗你,要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叶苏浅想着老太太的话,其实这些道理并非不懂,只是难以做到,无法说服自己的心。
人的心总是这样,总是那么善于记住那些伤害那些痛,善于到忽略所有的美好。
也许,等哪天她对东辰奕的思念多过她对东辰奕欺骗自己的怨恼,一切就都好了吧。
现在,东辰奕痛苦,她也痛苦,他们的心里都不好受。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若他们现在强行在一起,痛苦只会更深。
老太太见叶苏浅闷闷地想着事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开玩笑道:“你们年轻人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小虐怡情,大虐伤身,感情啊,恰到好处就行了。”
说完,老太太朝东辰奕坐着的方向走去。
东辰奕不知道老太太和浅浅说了什么,老太太经过身边的时候,他下意识站起身,彬彬有礼地弯了弯腰,很有礼貌也很有修养。
老太太仔细地看了看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冲他笑了笑:“年轻人,好好珍惜眼前人,别再做糊涂事了。”
“嗯,谢谢奶奶。”直觉浅浅和老太太刚刚在说他们两个的事。
老太太眯着眼睛笑了,踱步慢慢离开。
回头见叶苏浅起了身,慢慢往远处走去,东辰奕再次不紧不慢地跟上。
这样沉默的跟随,他已经习惯了。
明明只是五十米的距离,明明她就在眼前,却感觉他们隔了千山万水,隔了无数条鸿沟,无法跨越。
距离,很近,也很远。
东辰奕知道,能让他这样跟着,已经是浅浅对他最大的宽容和忍让了。
他不敢奢求太多。
只要能看见她,只要她还在,他就没那么担心,没那么害怕了。
两人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叶苏浅累了,准备回家。人刚刚转向左边的小石子路,东辰奕立刻转过身背站着,非常遵循叶苏浅不想见他的原则。
她不想见他,不见就不见吧。
只要她心里好受点。
余光掠过那个挺拔修长的身影,叶苏浅嘴里溢出一丝难言的苦涩。
以前的东辰奕霸道,强势,绝不会给她半点空间,固执地想要占有她的全部,她的身体,她的心,让她毫无退路,何曾如此小心翼翼过啊?
叶苏浅思绪翻飞之际,手机响了,骆凌恒的电话。
迟疑片刻,叶苏浅接了电话,骆凌恒说,他在她家门口。
到家门口,果然看到了骆凌恒,身上的气息依旧冷酷,依旧不苟言笑,他的手里提了两个礼盒,母婴用品。
骆凌恒早就听说叶苏浅回来了,但因为人在西欧,不方便过来。昨天刚回来,骆凌恒就寻思着来看看她。
沃斯还算说话算话,让她平安归来了。
骆凌恒一眼便看到了她的肚子,她这么快就要生了?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场面有些尴尬。
叶苏浅一直觉得,这不是她和骆凌恒之间会出现的场面。
画风严重偏离。
想到沃斯说骆凌恒为了救她大下血本的事,叶苏浅又有点同情骆凌恒。
骆总,你被我哥坑了一把,你知道吗?
叶苏浅掏出钥匙开了门:“进来坐吧。”
她没有拒绝他,骆凌恒有点意外,印象中叶苏浅对他一直很排斥,爱理不理。
“喝白水还是喝茶?”
“白水。”
叶苏浅拿了一瓶矿泉水给他,洗了手,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骆凌恒第一次来她的家,随意地打量着,很整洁很温馨,摆件也很可爱。
“吃个苹果吧。”叶苏浅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后,又给自己削了一个。